婁素珍自己的私生活都沒處理好,勸朱浩的話,在朱浩聽來根本就站不住腳。
從唐寅的「紅顏知己」那兒得知了唐寅的婚訊,朱浩還是覺得很沒面子,這個先生成婚難道連弟子都不告訴一聲?
朱浩當即便上門去找唐寅,也沒什麼顧慮,直接從大門求見便進內,見到了正在自家接見江南士子的唐寅。
「敬道,你先等等,回頭再來招呼你。」唐寅先出來跟朱浩打了一聲招呼,才又重新回去跟親友相見。等唐寅送客人離開時,朱浩見文徵明也在其中,也不知這是否跟唐寅要準備自己的婚事有關。
唐寅見外客基本是在自家正堂,見朱浩則叫到了書房,賓主坐下後,唐寅隨手提起筆,便在桌上畫他的山水畫,信口問道:「有事嗎?」
朱浩道:「聽聞先生要成婚,特來恭喜。」
唐寅聞言,面色不善地將手頭的毛筆落下,大概也沒心情再畫畫了,搖頭輕嘆:「還真是什麼事都瞞不住你,誰跟你說的?」
朱浩聳聳肩,不想回答。
唐寅隨即想到什麼,道:「一定是寧妃跟你說的了。」還寧妃,語氣這麼生硬?
婁素珍自己都不想再跟「寧」字扯上任何關係,你還稱呼她寧妃,莫非你們倆吵架了,你一賭氣就要娶別的女人?
「先生,我真是看不明白了,你們倆這是搞什麼呢?幾年過去了,就算以後沒打算成婚,但始終可以相伴把路走下去,你這突然搞個續弦的舉動,讓我很侷促啊······我這是應該恭喜你,還是自恨當初多管閒事?」
朱浩對唐寅挺無語的。
名義上,唐寅是他的先生,但論對人生的影響,朱浩自問都可以當唐寅導師了。可唐寅在婚姻大事上,卻不跟他商議一下,有點說不過去。
唐寅道:「等也等了,你以為我無心嗎?可惜啊,時局如此,時勢如此,你讓我怎麼辦?」朱浩琢磨了一下這話,難道說唐寅跟婁素珍表白,被婁素珍拒絕了?
「先生跟她提過婚姻之事?」朱浩問道。「沒有。」
唐寅回答很乾脆。
朱浩橫了他一眼:「那你說個球啊?你沒問過,你怎知她無心跟你相伴終生?」
唐寅道:「有些感覺,不需要說出口,就好像我很清楚她的志向,絕不是靠在我這棵將要枯萎的朽木之上,本來我也無心再娶,奈何家族認為我該留個後,再加上之前曾對我有恩情之人一再請求,我這邊實在是盛情難卻,於是就··」
這是在為自己找理由啊!不過朱浩也聽明白了,反正唐寅跟婁素珍只適合當朋友,別說夫妻,連情人都做不成。
自己還真是自作多情,費盡心思為二人撮合了。
「敬道,最近沒聽說你什麼消息,翰林院也不見你有何作為,怎麼,當官當累了?不會還是整天幫陛下批閱奏章吧?」
唐寅想岔開話題。
畢竟私生活跟一個後生晚輩談,讓他覺得很沒面子,就好像自己內心最隱私的部分展現給別人看,跟以前大冬天脫了衣衫往南湖跳一樣羞恥。
朱浩不會去跟唐寅匯報自己的工作進度,於是跟著轉開話題:「唐先生,最近黃學士馬上就要入閣了,他所留下議禮翰林學士的位置,你是想自己上呢?還是留給張秉用?」
唐寅苦笑了一下:「我不認為,我跟秉用是合適人選······難道朝中沒他人了?」
朱浩道:「朝中議禮大臣,除了黃學士就是張秉用,不過張秉用的話,以你的聲望完全可以蓋過去,不然陛下新加一個議禮翰林學士之職圖的是什麼?
「先前我也說過,楊用修可以更進一步,但即便他要在官職上有升遷,
也不會占這個議禮翰林學士的位置······先生不去的話,那就只能白白便宜張秉用了。」
「隨便是誰,與我無關。」唐寅還是直接回絕了。「那好。」
朱浩起身,「婚期幾時?我安排好時間,到時候出席。」「四天後。」唐寅回道。
朱浩聽了直想打人。
你個老小子,還有四天就要續弦了,居然沒提前通知我?你還真是很給面子啊。
「先生,若非敬德告訴我的話,你是否打算不跟我提了?悄無聲息續弦,下次來的時候,讓我無端叫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做師娘?」
朱浩語氣中帶著一股很沖的味道。
唐寅給了朱浩一個白眼,也不回答,大概就是對朱浩說,愛咋咋地,反正我就是續弦了,通知你與否那是我的權力,你能把我怎麼著?
朱浩離開時才知道,唐寅並沒打算對這次的婚事大操大辦。
大概就跟納妾一般,低調把人娶進來,官府過了籍,以後親朋好友來,讓別人知道他又娶了一個妻子,便足夠了。
以唐寅這年歲,成個婚的確不再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但以朱浩看來,唐寅成婚的動機很不單純···莫非是為了生兒子?
你唐寅都這年歲了,還能做到有心有力?
吹牛逼呢?
朱浩去見蔣輪,順帶見了駱安。
見蔣輪是問問唐寅的事,見駱安則是問詢駱安對於錦衣衛指揮使的熱衷程度,因為朱浩很清楚,歷史上繼任朱宸為錦衣衛指揮使的人並不是駱安,而是先前一直很低調的王佐,本來朱浩要推駱安上位十拿十穩,但現在朱四突然對廠衛的斂財能力分外看重,這明顯不是駱安所擅長。
駱安是那種踏實幹活的人,以往興王府內辛苦活都是他去做,跟人交際不是他所長,而王佐恰好就適合做面子上的事。
論斂財能力,王佐真比駱安強很多。
朱浩通知駱安到蔣輪府上,朱浩自己則先跟蔣輪坐下來,談及唐寅為何要成婚。
「說是沖喜,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呢,他也不允許對外人提及,知情者少之又少,還特別交待要瞞著小先生您······實在不是有意欺瞞。」
蔣輪怕朱浩上門來找他麻煩。
朱浩道:「成婚也好,以後有人照顧,總算不用擔心他邋里邋過,以後跟你們出去喝酒喝醉了,回去後也有人照顧左右。」
「呵呵。」蔣輪苦笑了一下。
朱浩問道:「那我這位師娘到底什麼情況?年歲幾何?模樣怎樣?才學呢?」
蔣輪驚訝地道:「小先生,您這是在為難我啊,這女人估計連伯虎兄自己都未曾見過,我上哪知道去?不過據說算是書香門第出身,她兄長好像就在京城國子監讀書······至於旁的······我想知曉,也沒人跟我說啊。」
一個江南富賈的女兒,曾經接濟過貧窮潦倒的唐寅,唐寅「知恩圖報」,發跡後跟這位富賈結成親家······
那唐寅至少見過這位商賈家的小姐,這女子應該有能吸引唐寅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這位千金小姐年歲應該不會超過二十,以唐寅這老態龍鐘的模樣,直接娶個黃花大閨女回來,目的是為生兒子······可一點都不吃虧。
虧的還是那位富賈家的小姐。
就算唐寅能熬過當年這一劫,估計也沒幾年活頭,這位千金小姐很快就要當寡婦·····難怪跟婁素珍看不對眼,顯然婁素珍跟他成婚,是不會給他生兒子的。
如此說來,唐寅還是個「務實」的人。
「對了小先生,
伯虎兄說了,成婚那日,他誰都不請,低調把婚事完成,回頭各家走走,帶著認識一下便可。」蔣輪道,「所以到時無須上門送什麼賀禮,陛下那邊······就勞煩您去知會一聲。」
朱浩道:「他續弦,難道連陛下都不打算告知?」「這······誰知道呢?」
蔣輪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
正說著,下人進來通稟,說是駱安到了。
朱浩也不避諱蔣輪,帶若蔣輪出去見駱安。
駱安看上去很疲倦,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差事,基本都壓在他身上,這兩年下來,駱安明顯比以往蒼老許多。
「駱鎮撫使,有關錦衣衛指揮使的事,你該有所耳聞吧?」朱浩問道。「嗯。」
駱安也不迴避,「以目前北鎮撫司的狀況,一年能養活手下都屬實不易,若要為朝廷湊銀子辦大事,只怕····—·力不能及。」
蔣輪不解地問道:「朝廷這麼缺銀子嗎?」
朱浩道:「不是缺,而是非常缺,修先皇陵寢的事,大概也會由玉田伯擔當,難道玉田伯不知道其中開銷有多大?」
「那······應該挺大的吧。」蔣輪又在搖頭苦笑。
朱浩望著駱安道:「駱鎮撫使對於錦衣衛指揮使這職位,有何想法?」
駱安道:「卑職只求能為朝廷做事,絕不敢有非分之想,此職位應當能者居之。」蔣輪又插嘴:「連你都不行,那誰才算是能者?」
朱浩道:「以目前的情況看,陛下希望在此職位上,不要形成固化,不再跟以往那樣,一個蘿蔔一個坑,更應該由更多的人出來競爭。
「我跟司禮監張公公初步商議的方略,是以陛下的條件,分別由不同的人去嘗試,誰能辦成,或是辦得最好,那便得此職位。不過就算錦衣衛指揮使的職位沒落到駱鎮撫使頭上,北鎮撫司仍舊歸你統轄,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駱安坦然道:「卑職願意接受一切,儘可能為朝廷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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