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發現,自己在朱浩面前的威望一步步降低。
本來挺好的,既是朱浩名義上的啟蒙恩師,平時又對朱浩有教導之責,怎麼搞到最後,良師益友成損友了?
這混得也太差勁了。
想了想,可能是因為朱浩對他有「相救之恩」,加之有引薦他到興王府之功,自己沒法在朱浩面前裝模作樣當師長吧。
第二天上午,唐寅就在朱四手中看到了昨日朱浩拿到王府來的望遠鏡。
「快給我玩玩!我還沒玩夠!」
朱三在旁邊大聲對弟弟說話。
朱四把單筒望遠鏡死死地拽在手裡,側頭往課堂門口看了一眼:「先生來了,不能玩了!」
朱三眼睛鼻子都快要皺到一塊兒,以她刁蠻任性的作風,遇到好東西而不得……差點當場掀桌子。
唐寅則往坐在後排正打瞌睡,準備一上課就跟周公下棋的朱浩身上瞟了一眼,搖頭輕嘆,終於明白為何朱浩要把那東西帶進王府。
「今日下午,你們的公孫先生就會返回王府,平時教學仍舊會交給他。」
唐寅帶來一個消息。
離開王府兩個多月的公孫衣,再一次被請了回來。
好像公孫衣就是雙破鞋,沒鞋穿的時候湊合著用,有鞋了就丟到一邊。
換作別人,就算是王府也絕對不會給面子,這種奇恥大辱不受也罷。
但公孫衣……
朱浩思考了一下,這個人有羞恥心嗎?
至少從王府拿束脩養家這件事上,公孫衣深諳大丈夫能屈能伸之道,一點兒不挑食,也一點兒不抗拒。
……
……
下課後唐寅直接閃人。
上午本來還有一堂課,唐寅沒說接下來如何安排,是否回來兩說。
朱三繼續跟弟弟討望遠鏡,不過這次她改換了策略,軟語相求。
朱四不理會姐姐,轉過身,一邊用望遠鏡觀看窗外的景色,一邊跟朱浩說話,此時已是盛夏,大白天窗戶全開著,即便如此室內氣溫也很高,稍微活動就汗流浹背。
所以最近孩子們只有在一早一晚涼快些的時候,才會結伴到院裡玩耍。
因為朱浩來得晚走得早,最近集體活動他基本沒怎麼參加。
「朱浩,這東西太好玩了,連飛鳥的羽毛我都能看清楚……這麼神奇的東西你是怎麼造出來的?」朱四很高興。
雖然朱浩沒說這件禮物是送他的,但他畢竟是世子,就算借朱浩的望遠鏡玩玩,這東西的最終分配權也會是他。
朱浩隨口道:「跟造彈珠的方法差不多……不太好解釋啊。」
「嘿嘿。」
朱四咧嘴笑著,很開心得到這麼一件寶貝。
朱三見弟弟摳門,嘴上罵罵咧咧,又討好地望向朱浩:「那給我也造一個唄?」
朱浩搖頭:「太貴了,造不起!」
朱三氣得雙拳舉起,卻不是要打人,而是在那兒抓狂。
朱浩說得沒錯,望遠鏡這東西本身造價並不高,但若是做成近視鏡或遠視鏡,直接便賣出大價錢。
十五兩銀子一副的東西,造成望遠鏡……
這玩意兒有什麼用?
百姓會買這種華而不實的玩具?
拿到市面上賣,別說十五兩,就算是十五文都未必有人買。
這年頭就是這麼現實,東西值錢與否,不在於這件東西的科技含量有多高,市場價值完全是由實用性決定。
眼鏡能賣得高價,不但因為市面上買不到,而在於權貴中患有近視眼和遠視眼的人很多,這東西對他們生活品質的改善,完全對得起十五兩齣廠價。
而銀鏡則是為愛美的女人準備……
任何時代,能讓女人滿足虛榮心的東西,都有市場前景,朱浩可不傻,這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為了保證價格不崩,眼鏡和銀鏡必須搞飢餓營銷,物以稀為貴嘛。
至於望遠鏡。
朱浩只是用造眼鏡的剩餘材料,做了這東西,作為平時玩耍,吸引朱四注意力所用。
……
……
中午。
朱三和朱四回去吃飯。
姐姐追著弟弟討要望遠鏡,離開朱浩的約束,朱三便「原形畢露」。
「信不信我告訴娘你玩物喪志?到時給你沒收了,誰都沒得玩。」
朱三惡狠狠發出威脅。
在朱浩面前,朱三可不敢這麼放肆,因為朱三知道朱浩最講規矩,制定好了規則就必須遵守,以非常規手段獲取,會被朱浩針對並懲罰,到時別人能玩的好東西自己卻沒份,那多沒勁?
朱四倔脾氣上來了,氣呼呼道:「告就告,誰怕誰?早晚都是我的。」
「你等著!」
朱三實在氣不過。
朱四太喜歡望遠鏡了,也就朱浩剛拿出來時,朱三逮著機會看了幾眼,後面弟弟再沒給她玩過。
她心中憤怒,便直接去找老娘告狀。
蔣王妃在這種事上果然「力挺」女兒,不在於別的,當母親的都不希望兒子沉溺逸樂,耽誤學業。
當蔣王妃和朱三一前一後出現在朱四面前,朱四一邊把望遠鏡藏到身後,一邊用仇怨的目光看向姐姐。
「拿來!」
蔣王妃厲聲喝了一句。
平時蔣王妃很和善,此時卻一副嚴母風範。
朱四沒辦法,只能把望遠鏡交給母親。
就在朱三一臉堆笑準備接收「戰利品」時,蔣王妃嚴厲地道:「罰你們今日留堂,到時我會讓人跟你們先生說……太不像話了!誰給你們的?」
蔣王妃拿起望遠鏡看了看,因為已從女兒那兒得知此物的用途,當娘的沒覺得這東西有多好。
奇淫技巧罷了!
「是……是……」
朱四不想出賣朱浩。
朱三撅起嘴:「是朱浩。」
蔣王妃瞪了兒子一眼,轉身往門口走去。
朱三發現弟弟用殺人般的目光盯著自己時,意識到弟弟不會放過自己,再加上她還想跟母親討要望遠鏡,便趕緊跟母親一起離開。
……
……
王府內院。
下午。
朱三和朱四去學舍上課。
朱祐杬來到妻子的房間,臉色很難看。
蔣王妃問道:「興王因何而愁?」
朱祐杬道:「還不是進京送貢品之事?先前傳聞陛下后妃有孕,差遣人去送貢品,本有慶賀之意,但在揭穿實為假孕後,皇室宗親中有人謗議我興王府派人入京乃是為打探宮中情況,有不臣之意,先前的貢品被太后給退了回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本來興王府聽說朱厚照的妃子懷孕,到京師送禮恭賀完全是出自好意。
怪就怪最後鬧了個大烏龍,而興王府作為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莫名其妙成為眾矢之的。
你說你興王府沒事去京師送什麼貢品?這不是惹人閒話麼?
皇帝或許不覺得怎樣,張太后卻很生氣,直接讓人把興王府送去的貢品退回,這是明擺著告訴天下人,興王府不受待見!
對於此事……蔣王妃也沒什麼好辦法,她再賢惠,也沒法在皇權鬥爭上幫到丈夫。
「王爺還是看淡些為好,朝廷針對興王府並非一天兩天。」蔣王妃出言安慰。
朱祐杬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發現桌上的望遠鏡,拿起來看了看,覺得很新奇,問道:「此為何物?」
蔣王妃笑道:「乃是孩子拿來玩耍之用,說是朱家那小孩做的,妾身怕孩子玩物喪志,便將此物收繳,等孩子散學時,再交給他們戲耍。」
「這……為何能將遠處看清楚?另一邊……卻又能將近變遠?」
朱祐杬來回反覆看了幾遍,連他這樣的大人,看了此物都覺得甚是新奇有趣。
蔣王妃搖搖頭,她哪裡知道這其中蘊含的道理?
朱祐杬突然想到什麼,忽然站起來:「此物,我先拿走……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
蔣王妃不明白丈夫為何突然要離開,起身相送,朱祐杬已往外行去。
蔣王妃以為朱祐杬去側妃那邊了,對她而言,並不見怪,難得丈夫是那種隨和的性子,這些年跟她相敬如賓,再者丈夫只有一個小妾,平時夫妻生活也算和睦,她也鼓勵丈夫多去側妃那邊,爭取再生個兒子,哪怕是庶出,或對王府繼承香火有益。
……
……
朱祐杬回到書房,吩咐人將張佐叫過來。
「王爺,您這是……」張佐一來,就發現朱祐杬站在窗口,手裡拿著根竹筒模樣的東西往遠處看。
朱祐杬道:「張奉正,你來看看。」
張佐接過望遠鏡,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大吃一驚:「這……怎會如此?」
對於平常人來說,望遠鏡華而不實。
朱祐杬卻是識貨的。
朱祐杬笑道:「還記得之前進京師送貢品,被退回的事嗎?如今西北戰局混亂,韃靼小王子屢屢叩邊,今年更是變本加厲,陛下有意派兵追繳,此物若用在疆場上,可謂料敵於先。張奉正,你覺得以此物為貢品,送至宮中,陛下是否會接受?」
「肯定會收下,這一點毋庸置疑!」
張佐樂呵呵道,「哪兒來的好東西?這要是送去皇宮,陛下龍顏大悅,恐怕還要嘉獎王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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