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回京了。
回到京城後,當天下午就在思賢居見到了朱四,此時他跟朱四之間已有些生分,大概也是因為許久未見的緣故。
「……敬道,你一回來就要走嗎?還要去天津?太遠了,留在京城吧。」
當朱四得知朱浩回來的目的,就是請示去天津船廠時,朱四自然有些不樂意。
朱浩道:「臣身為工部侍郎,理應完成自己的差事,把該做的事都做好。」
朱四搖頭:「你當工部侍郎,留在京城處理公務就行了,何必每件事都要親力親為呢?如果天下間的事都要你去做的話,那還要別的臣子何用?況且,你要是在西山,朕有事找你商議並不複雜,找人通知一聲就行。可你去天津的話,有事一來一回起碼得兩天。」
聽意思,朱四是在拿他器重朱浩說事,說得好像有什麼事都會跟朱浩商議一般。
但朱浩知道,現在的朱四已經愈發成熟穩重,處理國事也更有經驗,包括張左在內的司禮監太監,在批閱奏疏方面也更能符合局勢,他朱浩作為隱相般的存在其實已沒必要。
而朱浩也不喜歡當什麼宰相,他的目標,仍舊是通過皇帝的權力來改變大明。
「難道陛下,不想早些把大船都造出來,揚帆遠航,為大明開疆闢土?」朱浩問道。
朱四道:「想是想,可造船這種事,真需要你親自前去嗎?交給別人不行?」
朱浩笑道:「是這樣的,新造的大船不但要在航行上具備高速和穩定的特點,更加重要的是,得配備各種新式火器,諸如火炮等,而甲板和船帆等布局,光是靠圖紙和隔空傳授經驗,很多沒法講清楚,我怎麼都得親自去一趟。」
「不是造船啊?」
朱四聽得有些懵逼。
反正他不懂,之前都是朱浩說什麼就是什麼,現在他糾結的是朱浩暫時不要離開京城。
朱浩道:「船基本都造出來了,嘗試航行後,這些船隻的穩定性相當高,作為出征的海船已具備實力。更主要的是,已不需要完全靠風帆航行,可以通過蒸汽輪機帶動螺旋槳前進,動力比之前提升了一大截。」
「咦,你這麼一說,朕倒是提起了興趣,很想親眼去看看……要不然,朕跟你一起去!」
朱四突然提起了興趣。
他還是童年時,朱浩就描述過大航海的一些情況,讓他對海外的世界充滿嚮往。
雖然他現在當了皇帝,但也不影響童年時的夢想,就算不能乘坐大船遠赴海外,至少還能去海邊看看光景……而且人在京城,的確沒什麼意思,不然他也不會總找機會往宮外跑了。
朱浩道:「現在陛下根基不穩,尚不適宜離開京城。」
「咳!你們總這麼說!」
朱四面色間又有些不悅。
張左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那朱先生,陛下幾時可以出巡?其實陛下早就想回安陸看看了。」
這點其實瞞不住朱浩。
朱四讓蔣輪迴安陸,名義上是要去修家廟、陵寢等,但其實也有為其回安陸鋪路的意思,朱四到京城後一直沒有落地生根的歸屬感,大概只有興王府那地方能讓他覺得安穩。
而在歷史上,朱四的確對於回安陸這件事有一種莫名的嚮往。
朱浩道:「還需要兩年時間。」
朱四不耐煩地擺擺手道:「你想去就去吧,給你半個月時間,能回來嗎?」
朱浩行禮:「可以。」
「那好,這次去半個月,回來後就哪兒都別去了!朕就想讓你當閣老,你入閣後,朕會一一把你前面的人給搞下去,你來當首輔,以後就由你一個人來處置朝事就行,朕就可以安心出巡了!」
……
……
朝中大臣還在爭論皇帝到底是想讓誰入閣,但其實朱四心中只有一個人選。
當朱浩跟朱四見完面,回到議事廳見唐寅時,唐寅也表達了相似的看法。
「陛下呢?」唐寅問道。
「回宮去了。」
朱浩道,「陛下只是出來看看,他現在已不局限於想在思賢居看戲,而是想出去到市井走走,多接觸人間的煙火氣。」
唐寅點點頭:「最近京城盛傳,說是陛下想推一個新閣臣出來,以填補黃部堂的空缺,內閣在內廷議事,陛下除了你之外,別人一個都沒舉薦。看來你不入閣,陛下寧可空著,也不會找他人。」
唐寅作為內閣大學士,雖然只是掛個名,但他剛回到京城,劉春立馬就上門求教,內閣的事對他來說並不是秘密。
「哦。」
朱浩沒當回事。
他這次回來,有一堆奏疏等著他批閱。
朱四這次出宮,乃是親自把這些奏疏給朱浩送來,並不是說這些奏疏非要朱浩來批閱不可,朱四隻是想以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對朱浩的絕對信任。
朱浩道:「先生一本都沒批?」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道:「我乃閣臣,硃批之權幾時輪到我了?就算我在上面畫個圈,那也是僭越……再者說了,批閱的字跡,你以為我能跟你一樣,把陛下的字模彷到惟妙惟肖的地步?」
朱浩扁扁嘴:「但你也沒分類啊……」
「沒時間,更沒精力。」
唐寅回答得很乾脆。
就算我到思賢居來,該是你朱浩乾的活,就別推到我身上來,別想讓我費神費力。
難道你不知道我要死了?
讓一個將死之人幫你幹活,你是怎麼想的?
唐寅大概也覺得如此說有點不負責任,隨即做出補充:「以往楊閣老和蔣閣老他們,對於各地奏疏票擬,多有保守意見,對陛下形成制約,陛下需要由你來平衡兩方關係。而現在費閣老他們,多依附於陛下的意見,我看多數只需要按照票擬批閱便沒問題,根本就沒那麼多費神的地方。」
這點唐寅倒是看得很真切。
今時不同往日,內閣現在開始逐漸變得「諂媚」起來,這種討好逢迎聖意體現在方方面面。
最大的好處是張左批閱奏疏簡單了,因為很多票擬一看就是順著皇帝的意思來的,而不會像楊廷和、蔣冕為首輔時,多數奏疏都講要恪守大明祖制,在財政調撥方面,也多偏向於保守,講惠民卻不以實際來惠,講大義而不拘泥小節。
相比而言,現在的內閣票擬更加務實一些。
少了儒官的迂腐,對於涉及民生的處置,也更加靈活多變些,不再墨守成規。
「你不入閣,也可以跟陛下舉薦一人。」
唐寅見朱浩坐在那兒,連筆都不拿,不由提醒一句。
朱浩搖頭:「現在內閣的格局剛剛好,三個人各司其職,甚至還稍微偏向於保守,卻因為費閣老的威望,讓朝事具備轉圜餘地,無論是保守的還是求變的,都能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中維護自己的利益。為何要打破這種難得的平衡呢?」
唐寅點點頭。
正說著話,外面黃錦進來。
「黃公公,有事嗎?」
唐寅起身問了一句。
黃錦進來道:「兩位先生,是這樣的,陛下剛有吩咐,說是要把最近詔獄的桉子都交給朱先生處置。還說朱先生先把手頭上的事處置完,再往天津去也不遲。」
唐寅看了看朱浩,臉上掛著笑容。
大概的意思是,你小子挺行啊,皇帝現在一刻也離不開你,想方設法把你多留在京城一段時間。
「勞煩黃公公了。」
朱浩說完,接過黃錦遞來的一沓卷宗。
黃錦又道:「朱先生,朱千戶一直滯留京城,咱家本想將他留在北鎮撫司聽用,但又怕您……眼下您看如何處置?」
朱萬宏上次來交接爭貢之役罪犯,留在京城沒走。
當然以朱萬宏的身份,再想拜見朱浩已不得。
朱浩現在已不是一般的隱相,明面上都做到了兩部侍郎和翰林院侍讀學士,如此顯赫身份已基本不會拋頭露面,朱萬宏現在也不知道朱浩人在何處,甚至不敢貿然登門拜訪。
「讓他回南京吧,我不想見他。」朱浩道,「不過……正好讓他隨我去一趟天津!或者我能再用一下他。」
本來朱浩想直接把朱萬宏打發回去,但突然一想,或許可以把朱萬宏拉到船廠去。
大航海前,朱浩準備拿他督造的大船做一次演練,先開去東南沿海打一次倭寇,除了必要的兵馬配備,還需要有錦衣衛配合,朱萬宏反正成天都想建功立業。
那就給他個容易立功,卻非常吃力的差事。
「是,那咱家就跟他這般說了。」
黃錦也在琢磨,大概朱家人也是砸斷骨頭連著筋。
這也是他明知朱浩不待見朱家人,卻還把朱萬宏留在京城的原因。
當然也有朱萬宏出手大方的因素在內。
朱萬宏在南京這兩年,別的沒幹,就在琢磨怎麼撈銀子了,反正天高皇帝遠,南京城那邊錦衣衛千戶已經是一方大員,只要想搜刮,必定有門路,而且朱萬宏仗著有皇帝身邊的大紅人朱浩撐腰,在南京官場行事有點肆無忌憚,那些犯過事有把柄被錦衣衛掌握的官員都被朱萬宏敲詐過。
黃錦尚未離開,朱浩便問一旁的唐寅:「唐先生不與我同去?」
「不去了!」
唐寅顯得意興珊,「留在家中,多見見親朋好友,便當是生死決別。希望你回來時,我還活著,親自聽你講出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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