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跟著一起出海。
朱浩雖然沒有明確跟她提過這次出海需要多久,但隱約跟她說過,可能短時間內回不來了。
雖然剛開始時朱三表現得很澹定,可當她跟隨船隊離開陸地後,開始惆悵起來,此時她大概也在懷疑人生,到底跟著朱浩這個「有婦之夫」出海,做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有沒有必要?
「回頭你去跟她說說,最近我先不跟她相見。」
朱浩的意思,我都把人騙出來了,如果現在再去見她,無論說什麼都是渣男行為。
那還不如先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後再相見,至於安撫她的事,就交給你這個「知心大姐姐」了。
你在孫嵐、陸湛卿和歐陽菲身上,都能證明你在洗腦上的能耐,現在就讓你在公主身上試試。
婁素珍嘆道:「公子,妾身實在不知,該以如何身份去見她?」
朱浩笑道:「就以你本來的身份,你現在已不是大明之臣,而她選擇了出海,也不再是大明的長公主了。」
事到如今,無論朱三是否後悔,他都不會再把朱三送回大明。
拐帶出來了,難道還要派條船把人送回去?
就當拐帶公主又如何?
……
……
京師,紫禁城。
乾清宮。
朱四是在朱浩出海七天後,才得知這一消息,滿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敬道出海?為何沒把人留住?」
朱四非常生氣。
千叮嚀萬囑咐,還是把人給看跑了?
黃錦道:「回陛下,朱先生出海時並沒有帶太多兵馬,但帶走了一些工匠和農民,說是要在海外開礦,也沒說去多久,錦衣衛在得到陛下御旨後,馬不停蹄前去傳信,卻還是晚了一步。」
朱四非常懊惱,半晌後他才閉上眼:「走就走了吧。他的家人呢?」
張左這次湊上前輕聲道:「朱先生的夫人,隨著一起到南京上任,至於他的長輩和妹妹,多在京師和南京等處。」
朱四冷冷地道:「只有他的娘和姨娘,還有她妹妹算是他的家人,其餘算什麼?他在王府這麼多年,這你都不知道?」
「是,是。」
張左糾正道,「張先生的母親、姨娘和妹妹,都留在京城。」
「嗯。」
朱四這才放心了一些:「如果他真有心不回來的話,應該會把家人都帶走,想來只是出海……那茹毛飲血之地待久了有什麼意思?最終還不是要回來?也不知道多帶點兵去!如果被一群土著給困住,一點點人馬恐怕是不夠。」
張左和黃錦都有點懵逼。
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
言下之意,難道是說,陛下還是覺得朱浩有點傻?居然不多帶點軍隊出海?
黃錦道:「回陛下,此番船隊出海方向,是一路往東,似乎並不是下南洋。」
「是去新大陸吧,朕早就知道了,你們想想也就明白,南洋之地早就有土著,那裡是否有仙草,過去千年早就有人知曉,況且本朝三寶太監也去過,不照樣沒有發現?
「敬道說過,茫茫大海彼岸,有一處很大的陸地,深入陸地後有可以發現讓世人吃飽的農作物,還有仙草可令人長生不老。算了,讓他去吧,年底前回來就行。」
大概的意思,反正攔不住了,那乾脆遵守之前的承諾,讓朱浩出海霍霍去吧。
黃錦和張左心中自然有不同意見。
既然朱浩出海了,還會遵守跟陛下的約定?如果年底前朱浩的船隊沒回來,皇帝跟我們要人,我們上哪兒找去?
……
……
張左和黃錦離開乾清宮。
張左道:「朱先生的夫人,是否已不在南京或是浙江?跟著一起出海了吧?」
「這……目前沒有消息。」
黃錦道,「不過應該是的。」
張左搖頭:「既然他要出海,為何不帶著母親和妹妹呢?」
黃錦回答不上來。
皇帝剛才不都說了?如果朱浩真打算一去不回的話,能帶走的一定會全帶走,不至於留下誰,那只能說明……朱浩還會回來。
現在朱浩怎麼說也是奉皇命出海,又沒犯什麼過錯,他為什麼要把家人帶在身邊?
「張公公。」
黃錦道,「朱先生應該不會是……自我流放吧?」
「哼!」
張左輕哼道,「你意見還挺多的,朱先生若不回來,咱家看最先要擔責的人就是你。」
「不回來……」
黃錦想問,他不回來能去哪兒?
一輩子在外當個野人?
張左道:「陛下需要二十萬兩銀子,現在能湊得出來嗎?不趕緊想想這個,居然還有心思琢磨朱先生的事?如果朱先生回來時,能載著幾船金銀珠寶回來,就解決大問題了。」
黃錦大驚失色,問道:「還需要二十萬兩?那先前從海外帶回來的……」
張左瞪了他一眼,黃錦低下頭,不敢繼續問。
……
……
「造鐵路的事,先停停吧。」
朱四這天在乾清宮召見內閣幾名閣臣,還有工部、戶部兩位尚書,所提第一件事居然是停止修鐵路。
幾名閣老和部堂面面相覷,皇帝今天怎麼轉性了?
居然選擇不折騰朝臣?
費宏問道:「陛下,那先前所修進度該如何?」
朱四不耐煩地道:「朕是告訴你們,現在缺銀子了,如果繼續修鐵路,修到宣府總共需要花費超過八十萬兩銀子,朝廷出得起這筆錢嗎?」
因為缺錢就不修了?
那之前為什麼修?
就因為朱浩在朝,他能填補這個巨大的窟窿?還有八十萬兩這個數字……是怎麼核算出來的?
「朕最近打算回安陸一趟,說起來朕已經有好幾年未曾去拜過先皇陵寢,你們是否給安排一下?」朱四道。
費宏急忙回絕:「陛下,出巡之事,萬萬不可!」
正德皇帝朱厚照出巡勞民傷財的景象猶在眼前,如今這個繼任的小皇帝又想來這套?
朱四輕哼:「朕就知道,無論做什麼,你們都會反對。朕最近老做夢,夢到先皇跟朕說,他得到的待遇太低,以至於在仙界受苦,朕想為他修陵寢,這點心愿都不能達成嗎?還有皇后家的家廟什麼時候開始修?皇宮各處的宮殿也該修繕一下了……」
朱四說來說去都是要錢。
費宏很想說,陛下您先前不是得到一筆巨額財富?好像說是從海外帶回來的?
你有錢不用,跟我們討要?
「給你們半個月時間準備,如果現在不夠,就從秋糧入庫後的財稅中調撥,不然朕只能回安陸,親自去拜會先皇的陵寢。」
朱四不耐煩地揮揮手,「請回吧。」
……
……
幾人從乾清宮出來,都有點搞不清楚皇帝的思路。
賈詠連連搖頭:「愈發不像話了。」
賈詠最近因為參劾朱浩,跟皇帝鬧得很不愉快,皇帝已動了讓賈詠致仕的念頭,並已開始付諸實施,好像只有賈詠自己沒意識到這一點。
他還想秉承楊廷和留下來的治國思路,把傳統文官最後的底線給守住。
楊一清則像個沒事人一樣,絲毫不在意先前皇帝說的事。
劉春追上去幾步,小聲問道:「應寧,不知你如何看?」
楊一清笑道:「陛下只是說說而已,何必當真呢?」
此話就非常不客氣,有點把皇帝當透明人的意思。
費宏遠遠地看了楊一清一眼,在這點上,好像只有他跟楊一清有相似的看法。
劉春問道:「何解?」
楊一清沒做解釋,徑直往文淵閣行去。
到了內閣值房,楊一清有意將賈詠支開,而費宏也識趣地不往上靠,楊一清跟劉春單獨相處時,他才道上一句:「陛下說是限期解決錢糧用度問題,可有說過到時解決不了,該如何處置嗎?」
劉春琢磨了一下。
皇帝的命令,近乎於胡鬧,似乎皇帝自己都沒搞清楚他想要什麼。
明明手上有錢卻不想花,要讓朝廷出錢出力。
不單純只是想修興王府宅邸,還想修興獻帝的陵寢,更要修皇后的家廟,皇宮也想做修繕。
皇帝的心思越雜,越說明皇帝沒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只提出一樣,或許還能讓朝臣重視,結果一下子拋出這麼多……不擺明給大臣們扯皮的空間?再說了,你要我們就給?真當大明的府庫可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嗎?
楊一清道:「我算過,陛下最近提出的有關用度方面的需求,大抵已超過白銀一百萬兩。這麼大的窟窿,何人能填補上?居然主動將朱浩之前一直堅持的修鐵路之事放下,只能認為陛下既缺銀子又不缺。」
「哦。」
劉春點頭。
他大概明白了楊一清話里的意思,大致是說皇帝手上有銀子,卻不知道該往哪兒花。
就等於是其沒錢的時候感覺辦成一兩件事都行,可有了銀子後卻想把所有事都辦成,還不想花自己的銀子……
到頭來的結果,就是你不花自己的銀子,朝廷也不會給你調撥,那你想要做的事都先停下來,大家一起扯皮,如果你還想在朝堂上跟我們討要……對不起,大不了你讓戶部尚書這些人都致仕,沒人能填補你那無底洞一般的需求。
費宏從外間走進來,拿出一份奏疏,放到楊一清面前:「朱敬道臨出海前,上了一道奏疏,提到裁撤沿海幾座船廠的事。你們,也提提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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