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正剛一見天啟皇帝的眼色,驟然明白了什麼,便忙是貓著身子,跪到了天啟皇帝的腳下。
天啟皇帝不露聲色。
便聽這周正剛小心翼翼的輕聲道:「陛下……臣曾審過這皇太極,皇太極此人極為狡詐,我看……他故意如此,定是又有什麼圖謀……」
天啟皇帝暗暗點頭。
周正剛便跪在天啟皇帝腳下不走了,似乎他很想賣弄一下自己的本事。
「陛下,待會兒您看著,等新縣侯進去的時候,那皇太極一定會一聲不吭,無論如何,都絕不會開口說一個字,此人在這方面,很硬氣,之前臣等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讓他開過口。」
天啟皇帝噢了一聲,便繼續透過玻璃,觀察著皇太極。
這時候,對面審訊室的門開了。
卻見張靜一腋下夾抱著一沓的文牘進來。
後頭跟著一個做記錄的書吏。
張靜一顯得氣定神閒,一副很自在的樣子。
刷刷刷……
後頭一群生員開始拿著炭筆,進行記錄。
天啟皇帝奇怪地回頭看他們一眼,不禁莞爾。
張靜一這兒,簡直就是怪物集中營,什麼樣奇怪的人都有。
張靜一進入了審訊室,居然沒有吭聲,而是背著手,打量著皇太極,而後將腋下的文牘擱在了桌子上。
之後,張靜一與皇太極面對面地坐下。
審訊室里鴉雀無聲。
周正剛見狀,不禁眉飛色舞,低聲道:「陛下您看,果然就是如此,這皇太極……是死也不會開口的。」
天啟皇帝深深地看了周正剛一眼,這個人……倒是個……人才。
……
而張靜一此時端坐著,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太極。
皇太極也看著他。
二人四目相對。
張靜一居然沒有開口說話的興致,就好像……他不想搭理皇太極。
可誰知道……皇太極這時清了清嗓子道:「新縣侯,別來無恙。」
……
周正剛的臉色開始慢慢的僵硬起來。
天啟皇帝也奇怪地瞪了周正剛一眼,眼裡仿佛是在說,你不是說,這皇太極死也不願開口的嗎?
周正剛一時冷汗淋漓,很顯然……他的預料好像有點錯誤,於是忙低聲道:「陛下……我看……這……這可能是皇太極的謀略……」
天啟皇帝便從鼻孔里冷哼了一聲。
……
張靜一居然對皇太極的話沒有任何的回應。
而是低下頭,拿出了文牘,轉動著手裡的炭筆,細細地看著文牘。
空氣驟冷。
這審訊室里,一下子又沒有聲響了。
皇太極這些日子,飽受著精神折磨。
他極想找個人來說說話,哪怕只是對罵也好。
外界消息的隔絕,讓他不斷的胡思亂想,而囚室里無所事事的環境,也加劇了這種情況。
他見張靜一不理他,還是有些沒忍住,便繼續道:「新縣侯何故不言?你叫我來,難道只是來此裝聾作啞的嗎?」
……
周正剛:「……」
……
張靜一這才抬頭起來,微微一笑,道:「噢,當然不是來裝聾作啞的。你看,我帶來了文牘,看了看你近來的身體狀況,還有你的作息。嗯,很不錯,你身子好很多了,大夫說你的傷也好了,可喜可賀。」
皇太極則是忍不住道:「遼東那裡……可有消息嗎?」
「你是階下囚,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張靜一打斷他道:「你們建奴,與我大明勢不兩立,這一點,你是清楚的。既然清楚,自然知道,作為階下囚,大明朝廷無論如何對付你,也是理所應當的。不過我心好,奏請了陛下,將你安置在這裡,所以以後你就將這裡當做是自己的家吧。放心,我已吩咐下去了,未來你的生活起居,會更好。」
皇太極只覺得百爪撓心,好不容易見一次張靜一,可張靜一卻只對他說一些完全沒有營養的話。
皇太極隨即道:「我在這裡,並沒有什麼危害,就算知道一些遼東的情況,也沒什麼妨礙。」
張靜一搖頭道:「你還關心遼東?」
皇太極極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有一種說不清的孤獨感。
甚至……此時見著了張靜一,他居然莫名的有幾分親切。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明明該憎恨張靜一才是,畢竟因為張靜一,他才會被俘。
可他現在卻有一種感動,深吸一口氣,抑制住自己幾乎已經要失控的情緒,皇太極道:「總是難免關切一些。」
張靜一朝他笑了笑道:「還是不要關心的好,如若不然,你心裡會不自在的。」
皇太極便立馬關切地看著張靜一道:「有壞消息?」
張靜一搖頭:「我若是跟你說是壞消息,你一定不會相信,你不是一直認為,你們建奴人實力強大,自當可以掃平遼東的嗎?」
這個信念,一直都根植於皇太極的心中,可張靜一這樣說,反而讓他信心動搖了。
說不清的感覺,他發現自己居然對張靜一有一種依賴的情緒,而且有一些願意去相信張靜一所說的話。
皇太極又忙道:「你們就打算一直這樣關押著我?」
張靜一點點頭道:「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你。」
皇太極苦笑道:「我在這裡,有時候會想我的妻兒,若是能給他們一封書信,告訴他們我還平安,該有多好。」
「這……」張靜一稍稍猶豫,便道:「我會幫你代辦的。」
「什麼?」皇太極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張靜一道:「書信我會親自撰寫,告訴他們,你在京城過的不錯,所以……你不必有什麼顧慮。」
張靜一說著,又低頭看了一眼文牘,口裡道:「好啦,既然知道你在這裡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
張靜一一面說,一面站起身來:「那麼……後會有期,下個月,我可能還會來看看你,再會。」
說罷,又將文牘夾在了自己的腋下,張靜一便轉身準備要走。
……
天啟皇帝看著這一切,一臉懵逼,就……這麼走了?
周正剛則是一時看得瞠目結舌,因為皇太極在他審問的時候,一共都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呢!
不過現在看張靜一轉身要走,他似乎想要將功補過,於是立即擺出一副經驗豐富的樣子,對著天啟皇帝,輕聲道:「陛下,新縣侯一定知道問不出什麼,所以知難而退了。」
……
在那頭,張靜一帶著書吏,幾乎要走到了審訊室的門口。
而這時,突然皇太極道:「等……一等……」
……
天啟皇帝:「……」
周正剛:「……」
這時候,天啟皇帝對於周正剛開始變得厭惡起來。
這個廢物……
說啥,啥不中。
一旁的田爾耕則是大汗淋漓,很明顯……周正剛是廢物,那麼他也和廢物沒有任何的分別。
……
張靜一在審訊室門前駐足,笑著回頭看皇太極,聲音溫潤:「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請坐下,我想與你談一談。」皇太極顯得很平靜。
可平靜之下,卻是驚濤駭浪。
事實上,他自己不知道在這裡關了多久,卻是覺得,好像已過了十年二十年一般。
一肚子的話,還有許多關於外界的事,他都想知道。
而現在,張靜一卻說下個月來探望,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忍受了。
張靜一卻是氣定神閒地道:「我很忙的,待會兒……還要去掃黃……」
皇太極不知道什麼是黃。
不過此時他急迫地道:「耽誤不了多久。」
他一副很害怕張靜一立馬就走的樣子!
張靜一則是很無奈的樣子,嘆了口氣,才道:「好吧,只是……你抓緊。」
於是重新坐了回去,張靜一十指交扣,不急不慌地道:「還有什麼話?想改善伙食?還是覺得衛生不好?這些都可以商量的,放心,我和別人不同,別人都想對你喊打喊殺,可在我看來,你我是各為其主,我不願刁難於你。」
皇太極搖頭道:「伙食如何,還有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
張靜一道:「不知你在乎什麼?」
皇太極道:「你認為,遼東的局面,最終會誰勝誰敗?」
他居然還有這個時候,極端想和張靜一討論這個問題。
張靜一笑了笑道:「那你如何認為?」
張靜一依舊平靜地看著皇太極。
而皇太極,很顯然的透出了幾分急躁之色。
皇太極皺眉道:「你們大明已是糜爛,歷來天下,沒有三百年的江山,而我建奴風頭正勁,固然沒有我,也必定會有雄主取而代之,就說那多爾袞,他雖年輕,可一旦被選上了汗位,必定能繼父兄的大業,繼續攻城略地!」
「何況……朝鮮國應該在這個時候已經稱降了!而失去了朝鮮國,那麼東江鎮的毛文龍,便等於是失去了爪牙的老虎。我大金解決毛文龍,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所以……不出我所料,三年之內,東江鎮便會覆滅,而我大金,定會聯合蒙古諸部,對錦州和寧遠施加壓力,也用不了多久,整個遼東便可以盡落入我大金之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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