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 第四百四十六章:生殺予奪

    這路引,輕描淡寫地交給張靜一。

    下了旨意之後,張靜一轉交下去。

    於是迅速有人翻身上馬,奉口諭而去。

    天啟皇帝此言一出,頓時讓人如芒在背。

    范永斗的心已經涼了大半截。

    他萬萬沒想到,居然如此之狠。

    天啟皇帝看著地上跪著的人,又笑著道:「你們還有其他的路引嗎?只這廣昌縣的?朕看未必吧,若是還有,就都統統交出來給朕看看。」

    范永斗心中已是大驚,他匍匐在地,既料不到,竟是皇帝親自過來,更料不到的是……居然如此乾脆利落。

    這根本不像是審問,這就是抱著來治罪的。

    范永斗行走於建奴和蒙古人之間,蠻不講理的人也見得多了,可總是能通過他的圓融而化解,可現在……他有些無力。

    只是……范永斗深知,到了這個地步,他沒有選擇,於是咬牙道:「還望陛下知道,小民……小民真的是姓陳,小民並沒有欺瞞陛下。」

    「沒有欺瞞是嗎?」天啟皇帝笑了笑。

    他凝視著范永斗。

    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他原本以為,他心心念念的給他製造了這麼多麻煩的一群走私商,一定很有能耐,至少也是一個敢作敢當的人。

    可現在看來……

    此時,天啟皇帝的目光,落在跪地的另一個年輕人身上。

    這個年輕人,和范永鬥倒是長的頗為相似。

    他點了點這個年輕人道:「此人叫什麼?」

    「他?」范永斗膽戰心驚,已經來不及多想,便脫口而出道:「這是小民的兒子,陳建文。」

    天啟皇帝聞言,笑著道:「建文這個名兒,不好……」

    說罷,反手抽出了張靜一腰間的佩刀。

    手持著刀,反手便是一刺。

    於是刀尖直接刺下,生生的扎入了這陳建文的小腿上。

    陳建文頓時一聲嚎叫。

    這一切,都是一氣呵成,天啟皇帝喜歡擊劍,可這刀法,卻也不差。

    刀尖直接貫穿了陳建文的小腿,因為扎得太深,居然直接從腳下露出刀尖來,直到這刀尖鏗鏘一下,撞到了地面的磚石上。

    緊接著,鮮血便湧出來。

    陳建文妄圖想要爬行,躲開。

    可他一動,刀口便撕開,於是疼痛欲裂,又是一陣哀嚎:「爹……爹……爹,救我……」

    他的腿下,已被鮮血浸透了。

    面容帶著扭曲,他歇斯底里地哀嚎著,朝向范永斗的方向。

    范永斗已是急得滿頭大汗,他身軀顫抖著,這是他的兒子……如今看著被刀釘在地上,疼的身子顫抖,可每一次顫抖,都在不斷地撕裂刀口,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天啟皇帝則是勾唇一笑,帶只是笑意不盡眼底,帶著冷漠道:「一定很痛苦吧,范永斗,你看看你的兒子。」

    范永斗牙關顫抖著,眼眶已是紅了,努力深呼吸:「放過他吧……放過他……」

    「朕若是放過了他……」天啟皇帝心平氣和地道:「那麼那些因為你們而死的那些人,會放過朕嗎?朕的獻懷太子,會嗎?那些拿著你們武器的建奴人,那些建奴人的刀下之鬼,他們會肯放過朕嗎?遼東數十年來時局糜爛,建奴人侵城掠地之後,那些被奸淫擄掠的百姓,他們肯放過朕嗎?」

    「可現在,你竟來求朕放過你的兒子?怎麼,你的兒子如此的金貴?那麼……朕的兒子呢,那些失去了兒女的父母呢?」

    天啟皇帝的臉色由冷漸漸變得森然。

    隨即,他猛地將刀自那范建文的小腿上拔了出來,隨後又反手一劈。

    這染滿了鮮血的刀在虛空之中,划過了一刀刀影,而後快速斬下,那陳建文的胳膊,隨即便生生的被切了下來。

    陳建文疼得死去活來,那巨大的傷口處,血箭噴濺。

    陳建文低頭看著自己落下的胳膊,身上痛的極致,令他發出了驚叫:「啊啊啊啊……」


    天啟皇帝卻是頭也不回,依舊凝視著早已嚇得面如土色的范永斗。

    天啟皇帝接著道:「你來回答朕,來告訴朕,你若是朕,會放過他嗎?不過……你放心,他絕不會死,朕只會慢慢的,將他大卸八塊,你也一樣!好啦,現在朕問你最後一次……你是誰?」

    陳建文在旁,失去了胳膊,身子便歪倒下來,於是只好側著身,猶如無足的蛇一般,拼命地朝著范永斗蠕動。他的身後,留下了一道道血水,他拼命地叫著:「爹……爹……救我……」

    而這時候,范永斗依舊低垂著頭跪在地上,他已經不忍心去看陳建文了,此時內心的恐懼,已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最後,他艱難地開口道:「我……我……草民……范永斗……」

    果然是他……

    雖然早就可以確定,但是從范永斗的口裡說出來,還是完全不同。

    天啟皇帝諷刺地冷笑道:「朕還以為,你真姓陳呢。」

    范永斗只是身如篩糠,內心恐懼到了極致。

    而此時,天啟皇帝繼而又用刀指著范永斗身邊的人道:「你叫什麼,你又叫什麼?」

    這人哪裡還敢嘴硬,只是垂頭道:「小民,王登庫。」

    「你呢!」天啟皇帝接著道:「都先將名字報上來。」

    於是另一人顫抖著聲音道:「草民靳良玉!」

    接著又一人戰戰兢兢,連舌頭都捋不直了:「草民……草民王大宇。」

    「還有呢?」天啟皇帝道:「誰是梁嘉賓……」

    「我……我是梁嘉賓。」

    「小民翟堂。」

    「小民黃雲發。」

    七個人……整整齊齊,一個都沒有漏下。

    天啟皇帝的內心已經狂歡,面上卻依舊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冷酷。

    他隨即道:「你們可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嗎?」

    「小民……小民……」范永斗已是淚水漣漣,道:「小民只是做買賣的人,只是商賈啊……別人為商,小民也為商,小民不知犯了什麼罪。」

    人就是如此,喪盡天良什麼的,其實並不重要,因為人總能安慰自己,殺了人的,往往會說都怪這被害之人,說自己是如何被迫殺人,又或者便訴說委屈,可憐巴巴的說自己被家庭影響……而人性本是互通,范永斗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說辭。

    此時,他又道:「小民世代從商,又能做什麼十惡不赦之事呢,小民確實是和蒙古人以及建奴人做了一些買賣,可是……陛下您要明察……這些買賣……這些買賣……雖是有資賊之嫌,可這是建奴人自己拿著這些東西去殺人,與小民何干,小民……「

    天啟皇帝聽到這裡,臉上帶著麻木,手中的刀,卻又是揮動,直接一刀又狠狠地刺在了地上『陳建文』的大腿上。

    陳建文本是疼痛稍緩了一些,此時又是一刀進入了身體,頓時又嚎叫連連起來,很快,他便連嚎叫的聲音都微弱了。

    「來,你繼續說,方才說到了,這些都和你無關,你只是做了一些買賣。」天啟皇帝嘲諷似的看著范永斗,緊緊地盯著他,似笑非笑地道:「朕在聽呢!」

    范永斗的話,已是戛然而止,此時他心疼到快要無法呼吸了。

    這個可是他的兒子,是他的嫡親血脈啊。

    於是,他便只好磕頭如搗蒜地道:「饒命,饒命啊……小民願獻上紋銀三百萬兩,贖買自己的罪責。」

    事到如今,范永斗只能選擇最後一手了。

    這也是他們最拿手的東西,使錢。

    他們曾拿著這些錢財,無往而不利,對他們而言,這世上幾乎沒有什麼人是不可以收買的。

    可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立即有人哈哈大笑起來。

    這大笑的人乃是張靜一,倒不是張靜一這個人想嘲諷誰,而是……突然在這肅殺氣氛之下,突然聽到這麼個笑話,實在是忍俊不禁。

    見張靜一大笑,天啟皇帝也不由得大笑起來。

    二人的大笑,在別人眼裡,卻一丁點都不覺得好笑,至少跟隨而來的群臣,就覺得很膽寒。

    至於這范永斗人等,則是心涼透了。

    張靜一這時忍不住道:「三百萬兩銀子,想買什麼?買你的命,還是你兒子的命?你的銀子,本來就是陛下的,你的一切,現在都是歸陛下所有,你以為陛下會稀罕你這三百萬兩銀子?」

    「不,你錯啦,我們要的不是你這三百萬兩銀子,而是你們的所有錢財,包括你們的狗命,我們全都要!」

    范永斗只覺得此時渾身發冷,差點要昏厥過去。

    想來自己的世代的經營,數代人嘔心瀝血積攢下來的錢財,而現在……不但要一掃而空,人家還要他全家的性命。

    他於是忙道:「不,不,我若是不說,這些錢財,你們……你們……」

    張靜一很是不屑地冷笑道:「你覺得不說,你的錢財,就可以帶進棺材裡了嗎?你這話,其實也行得通!當初有一個叫田生蘭的人,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他運氣沒你好,因為才在大獄裡呆了幾天,他便什麼都抖露了出來,那麼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比田生蘭更硬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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