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聽了季姨娘的話,撥著檀木佛珠的手指,頓了一頓。
沈家的大夫,居然到晏家來了!
當真是為了她的身子來的嗎?
她現在吃的好,睡的好……身子硬朗,根本沒有什麼毛病。
反而是東院那位,瞧著雖是小毛病,卻更像是奄奄一息。
老太太想著,便眯起了眼。
錦這樣做,是不相信晏家的大夫,還是不相信她?
而此時,坐在晏老太太身側的晏錦,依舊神色不改,面露微笑。
「昨兒夜裡,郡主送了一些荔枝給我。她說,這是宮中今年剛送來貢品,讓我嘗嘗鮮!」晏錦說話的時候,十分乖巧,「我想著既是宮中送來的東西,那一定是最拔尖的。所以,我便同郡主又多要了一些,想拿回來給祖母嘗嘗;是……」
錦說到這裡的時候,神色里流露出一份尷尬,「只是郡主說,這種荔枝是個媳物,同平日裡的不一樣。若要保持新鮮,極難。於是,她便讓重大夫跟著我一起回京。重大夫不止醫術精湛,更知道如何讓這些荔枝,一直新鮮著。不過,這件事情本只有我和郡主知曉。沒想到季姨娘,你也知道了。」
錦抬起頭,眼裡依舊是一片清澈,然後她轉眸瞧著晏老太太,續道,「姨娘必定在祖母身邊伺候久了,現在跟菩薩似的,只要掐指一算,便知我們做了何事!」
錦話音一落,晏老太太撥著佛珠,便徹底的停了下來。
錦這些話,都是用來誆人的。
她說的十分認真,讓人看不出半分虛假。
可錦早已習慣在宅子裡,習慣了睜眼說瞎話!而且,她方才夸季姨娘的話,無非是將季姨娘捧高一些。
□的越高,摔的越疼。
老太太的神色,慢慢地有些僵住。而晏錦假裝沒有瞧見,繼續坐穩了身子。
她的行蹤會泄露,原本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是,重大夫和她歸來的消息,季姨娘是如何得知的?
這件事情,除了她和沈硯山身邊的幾個心腹之外,便只有重大夫本人知道了!並且,重大夫雖是今兒同她一起上的馬車,可他們歸京的速度並不慢。
錦一心記掛小虞氏的身子,所以在歸京的路途中,便急匆匆的趕路。
姨娘方才那句話,看似是在幫她說話,實際上卻是在挑撥離間!
老太太如今身子硬朗,哪裡需要什麼大夫來照看。而且,若一定要說重大夫是為了晏老太太而來的話,那麼便成了詛咒晏老太太了。
老太太信佛,對這些十分的忌諱。
姨娘不愧是最了解晏老太太的人,她一句普通的話,讓晏老太太心裡多少有了一些疑惑。
錦抿唇……
」好,她早有準備,將沈蒼蒼送給她的荔枝,全部帶回。
「大小姐,您說笑了……」季姨娘依舊是笑著,語氣依舊輕柔,「婢妾也是無意中,聽見四爺派回來的人,提起了這件事情。婢妾沒想到,重大夫還會做這些事情!」
錦沒有接季姨娘的話,而是看著晏老太太道,「原來四叔將消息都送回來了?」
老太太微微眯眼,半響後才回答了一句,「嗯!」
若是平常,晏錦或許會相信季姨娘和晏老太太的話。
可是現在,她卻是不相信的。
四叔從前沒腦子,可不代表如今也沒腦子!這幾日,沈硯山同四叔談了幾次話後,四叔顯然精神有些萎萎的,整個人時常發怔,偶爾還會無精打采。但是,四叔的腦子卻靈活了不少。
…
晏老太太會幫季姨娘說話,倒是有些出乎晏錦的意料。
晏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對身邊的香復丟了一個眼色。
香復伺候了晏錦有一些日子了,晏錦想做什麼,有時候丟一個眼神便好。
香復從屋內,不動聲色的退了下去。過了一會,香復便帶了不少的荔枝歸來。
朱媽媽在一邊幫手,看著青盤子裡擺放的荔枝,一顆顆飽滿圓潤,像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一般。很快,朱媽媽便將盤子放在了晏老太太身邊,然後輕聲道,「老太太,這是大小姐帶回來的荔枝,您嘗嘗?」
晏老太太並不是沒有嘗過荔枝。
只是,這些荔枝是南方快馬加鞭送到宮中的貢品,和外面買到的自然是不一樣的。
清平侯府,已經許久沒有收到過宮中賞賜的貢品了。
自從晏錦的曾祖父過世後,這侯府便一日不如一日。
晏老太太想了想,才微微頷首說,「好!」
朱媽媽從拿起荔枝,然後慢慢地剝了殼,才遞給了晏老太太。
這荔枝果皮青紅色,肉色如白蠟,連大小也比外面的足足大了一倍。晏老太太用了之後,滿足的眯了眯眼,然後笑了起來,「的確不錯!大丫頭費心了!」
她說了這句話後,季姨娘的神色里,閃過一絲慌亂,但是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反而是晏錦,一直笑著,「只要祖母能喜歡,便好!」
「你這個丫頭,嘴跟抹了蜜似的!」晏老太太面帶微笑,看著晏錦,「既是沈家的人來了府中,讓他住那個院子比較好?」
話語像是在詢問晏錦,而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重大夫是沈家的人,晏老太太不敢怠慢,但也不希望晏錦反駁自己。
晏錦聽了,笑容微僵,「一切聽從祖母安排。」
晏錦的神色,被季姨娘瞧見後,她笑著接了晏錦的話,「大小姐似乎有些為難?」
「姨娘怕是瞧錯了吧?我怎麼會為難呢?」晏錦抬起頭,看著季姨娘笑了笑,「當年定國公為了邀重大夫入府,費了不少心力。他這個人性子頗怪,偶爾對郡主也會輕叱。今兒,他來晏家,自然是要小住幾日的。我一直在想,要讓重大夫住哪裡最好。現在,祖母來安排了地方,我倒是放心了!」
晏老太太聽了,神色間帶了一分不自然!
她原本以為是個普通的大夫,卻不想居然是這位——重大夫。
她方才根本沒有聽的太仔細……也根本沒留意,這位大夫的姓名!
原來這位重大夫,便是當年定國公找了許久的名醫!若不是晏錦提起,她根本不會在意。
沈家有不少大夫,而這位重大夫卻是最出名的。
他的醫術精湛,治好了不少宮中御醫所不能治癒的頑疾。而且,明惠郡主的腿,也是重大夫治好的。
只是如晏錦所言,這位重大夫性子頗怪,脾氣也不好。若是讓他住在自己院子附近,不是給她自己添堵麼?
晏老太太想了想,還是決定讓重大夫住在東院。
要添堵,也給小虞氏添去……
晏老太太心裡這麼琢磨著,打算等會也這樣做!
季姨娘沒有說話,而是從手裡拿出一方手帕,拭了一下手心的汗。
晏錦看著季姨娘帕子上的花紋,然後過了一會才道,「姨娘手帕上的花,可是紫菀花?」
…
季姨娘本準備將帕子放入袖口,在聽到晏錦的話後,神色微頓。
她笑著到,「回小姐話,不是呢,這是婢妾幼年在鄉下瞧過的花,很普通的!」
「姨娘又怎知,它不是紫菀花?這花的確很普通,可它的代表的,卻不普通!」晏錦眨了眨眼,依舊是一副純善的樣子,「我曾在一本話本子上瞧過,上面說紫菀花是痴情的女子所化,為了追憶早猝的感情,才會在秋末的時候開放!讓人,不禁沉浸在這美麗的回憶和思念之中!」
晏錦說的隨意,可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季姨娘神色微變。
紫菀花是一種普通至極的花,在鄉下隨處可見。從前,晏老太太也問過她,這紫色的小花,到底是什麼?
那時,她只是笑著說,不過是她幼年在鄉下見過的野花。
晏老太太聽了,便也沒有再問。
可如今,晏錦卻又提了出來,還將這花的名字,準確無誤的說了出來。
季姨娘神色間,不經意流露出來幾分慌亂,讓晏錦很滿意。
她一直在懷疑季姨娘和三叔的關係,今兒三嬸沒有來,來的是她的四弟晏鈺鶴!
對於晏鈺鶴,晏錦是不敢輕看的。
準確地說,她對三房的每一個人,都不敢輕看!
季姨娘垂眸,嘴角抽了抽,「大小姐懂的多,婢妾不懂這些,只是覺得這花好看!」
追憶早猝的感情……可現在丈夫還活著呢,她追憶什麼?
「往後,不要再帶這些東西,出現在我眼前!」晏老太太終於說了話,眉眼間帶了幾分薄怒。
季姨娘一聽,聲音放的很低柔,「婢妾知道了!」
季姨娘在晏老太太面前,總會將姿態放的很低,讓周圍人都誤以為她是一個,軟弱且好欺負的人。
晏錦眯了眼打量季姨娘,卻沒有再說話。
她說這些,無非是想打草驚蛇。
從前,晏安之查方家的事情,一直查不到方家的來歷,便是因為太低調處事了。有些事情,想要讓對方露出破綻,就必須得打草驚蛇!只有季姨娘慌亂了起來,才會露出破綻。
而且,這些話,晏錦也是說給坐在一邊的晏鈺鶴聽的。
這個孩子看著稚嫩,可那張稚嫩的臉上,那份從容不迫,像極了她的三叔。
晏鈺鶴或許能沉得住氣,可晏惠卿,卻不一定能沉的住氣……
晏錦笑著和晏老太太寒暄了幾句後,便聽見朱媽媽進屋說,「老太太,四小姐來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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