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山,走過水,走過「昏迷不醒」的地缺,走過玄靈子,十三郎來到天殘對面,伸出手。
「拿來。」
普通目標,掌天弓傷敵之後、箭矢會自動迴轉,天殘不是普通人,需要親手討回來。
天殘沒什麼猶豫便交還了那支箭,之後問了句:「你說的是真的?」
十三郎說道:「關於神域那部分?」
這話有些別的意思,比如與神域無關的部分什麼樣。天殘沒想太多,或許是想不到,點頭說道:「你說我走錯了路,為什麼?」
十三郎回答道:「先有法相後有神域,據我所知這個次序不容更改。你們修成的那個東西,僅僅是自身所掌握世界規則進行強化與外延,與真正神域比較,可以看成部分與全面之間做對比。不過別高興,沒有法相,你不可能領悟所有規則,因此不可能成長為真正神域。」
天殘認真思索著這番話,說道:「如何才能凝聚出法相?」
十三郎回答道:「我知道與元神有關,走捷徑可以藉助妖獸之魂,大致標準為:元神能夠長期離開肉身而不潰散,也不會被天地規則削弱。」
天殘若有所悟,說道:「完全掌握一地規則,元神等於有了除肉身之外的第二個家,有道理。」
十三郎說道:「應該不止,但我只知道這些。」
一番對話和諧而且坦誠,若沒有之前的那些事,人們定會認為這是修士之間友好論道,齊心合力與天斗,創造美好未來。
天殘沉吟說道:「為什麼願意告訴老夫?」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為什麼要瞞著?」
天殘無奈說道:「之前童兄詢問,你為何說不懂?」
十三郎回答道:「他老人家品行高尚,我是學生,不能騙他。」
天殘不知該說什麼好。周圍人面面相覷,心想難道之前那些話都是為了欺騙天殘。既然這樣,現在又為何要承認。唯童子聽著心懷大暢,原本對十三郎還有些惡感,此時盡數化風去,笑容滿面,只差當場贊其目光深遠。連這麼難發現的真相都能找到。
事關重大,由不得天殘不做小心,明知道下面的話等於把臉送上去讓對方打,仍不能不問道:「你故意說些錯的給老夫聽,想我誤入歧途?」
十三郎理直氣壯說道:「對也好,錯也罷。信不信沒人強迫。你比其他人走得遠,而我在這方面的見識比較多,懂不懂都會想一想、猜一猜。既然你問了,我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如真能因此找到門徑,是件好事。」
天殘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無論老夫能否到那一步。都會將心得記載留下,傳承後世。」
十三郎認真說道:「童老希望的就是這樣。」
天殘又說道:「老夫如能到那一步,還會來道院做同樣的事。」
十三郎說道:「我知道。」
天殘疑惑說道:「你知道,為何不阻止?」
十三郎笑起來,肆意嘲諷說道:「說得好像你做成了一樣。看看你現在什麼德行,有資格說這種硬氣話?」
天殘面色微熏,環顧四周說道:「老夫今日敗了,不等於下一次還會敗。」
這是事實,今天道院擁有大量外援,再則天地二老存心顯擺。道盟實際上沒來多少有實力的人;若有下次,道盟大拿怎會少於道院,只可能超出才對。
有些人有些事,道理永遠講不通,十三郎無奈嘆了口氣。說道:「就我所知,你們兩個都接到了升仙令牌,也就是說,如果你想報仇又不想錯過升仙台,便只剩下百年時間......抓緊吧,道院等著你。」
天殘傲然說道:「若無童兄與諸位同道,道院憑什麼等我?」
十三郎回答道:「百年之內,道院會有一次飛躍,而你很可能迷失方向,不升反降才是最容易出現的結果。」
天殘冷笑,嘲諷道:「對老夫使用攻心之術,未免可笑。」
十三郎平靜回應道:「不用我攻,你本來就是個可笑傢伙。」
說完這句話,十三郎不願再與之閒扯,轉身回頭,隨意揮了揮手。
「留下這條船回去吧,再見。」
天殘沒聽出這句話的意思,目送十三郎背影離開,再朝身邊周圍環視一周,最終跺腳下令。
「願留的留下,其餘人,隨老夫歸山。」
......
......
意外或者不意外,一場風波暫時平息,除地缺與那條造價「不菲」的船,道盟並未付出太多代價,隨天殘一道返歸山門。當然,名譽上的損失無從估量,其後果嚴重到什麼程度,誰都無法預知。正如童子因擔憂才做的,讓天殘回去不僅為了讓他有機會鑽研神域,還要控制道盟,不要搞得天下大亂。
這是真大局,說成憂國憂民亦不為過;從內心講,十三郎很欽佩、也很尊敬具有這種品德的人,當然有個前提,不是沽名釣譽的那種。
需要提到的是,還真有道盟舵主留下繼續觀摩大比,比如原本就留在嶺南、此次隨同十三郎一道趕來的秦煥沖,還有那條船上的幾名陣師,據說是得到玄靈子的命令、留下來幫助道院修復戰舟......這明顯是屁話了,想看看大比還有什麼事才是真的;對此,童子下令不准留難,仍按往日對待道盟修士的規矩辦理,顯得很大度。
總而言之,道院對這件事情的處置,給人留下「這僅僅是一個小插曲」的印象,在場的人怎麼想道院管不著,但能規定大家怎麼做;具體講就是該搖船的搖船,該過河的過河,當然還要繳納幾兩銀子,或以別物替代。
這就是風範了。大家氣度。
氣度如何,各人自有各人品判,但有一點人人都覺得奇怪,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紫雲現任院長廖香眉在哪兒。為何一直不見蹤影?
「這叫身架,身架懂不懂?」
「不懂。」十三郎老實回答。
「知道你不懂。」
童子抬手指點對岸,對十三郎、也對聚集在身邊的一種大佬說道:「不過清河不是客,不管多尊貴的客人,都要過了這條河才有資格面見院長。」
天下宗門自有其驕傲,道院自不能例外。童子的這番話講出道院的驕傲所在,還點出其與尋常宗門不太一樣的地方。比如眉院如今實力偏弱,童子身為紫雲、乃至整個天下的最長者,出事的時候衝鋒在前,捨棄性命亦要守護院長於身後,等於守護了道院驕傲。
換句話說。紫雲院長是道院權力與榮耀的象徵,而不是如普通宗門那樣的傀儡;這種榮耀與驕傲,需要道院全體教習、長老與學子,不惜性命為之守護,至高無上。
正因為如此,紫雲院長才值錢,大比才會牽動人心。
心裡這般想著。十三郎問道:「來的若是敵人呢?」
童子嚴肅說道:「道院宗旨在於教化,天下無敵、方可無敵天下,切記,切記。」
聽了這句話,周圍近二十名人間大佬神色嚴正而恭敬,各自認真體會著其中意味。
不以任何人為敵,方可無敵於天下,童子表達的意思大概如此;放眼無數宗門,誰敢、誰能說出這樣的話。
「長老所言震耳發聵,可作萬世傳承。」
大佬之中魔宮掌座首先開口。誠懇施禮說道:「但憑這句話,本宮此行可稱非虛,小女安安......」
不用講完,童子哈哈一笑,說道:「道院萬年歷史。從未有過魔宮掌座親臨的先例,此事該當亘古流傳;至於小宮主......掌座請放心,無論道院誰做院長,都會將其看成親傳弟子,四樓任其走動。」
聽了這句話,老祖宗既安心又覺得擔心,猶豫了一下,終開口問道:「眉院仁厚德才兼備,長老的意思,莫非......」
周圍幾名長老尊者紛紛皺眉,神情微寒。
魔宮掌座的話沒有明著說,但已明顯踩過了線。紫雲大位與之前「義助」不同,縱然引來紛爭天崩地裂,也萬萬輪不到、也不會允許魔宮插手。
「掌座多慮了。」
涉及鐵律,童子神情不像之前那樣和緩,淡淡說道:「各位既然來了,該看到的自然會看到,無需事先猜測。」
就此打住關於院長的話題,童子與燕山等人依次見過,又把身邊幾名介紹一番,順帶戲弄兩句活佛尊面,說他修行功法詭異,如何如何不像僧人等等......這就是顯擺了,童子自己修行修成孩童模樣,如今變成老年面目更加醜陋;以此為例,活佛憑什麼非得長須飄飄白眉染霜,不能把自己弄得年輕些?
這種道理童子是不講的,總之覺得只有僧人是靈域同道,方便取笑;好在活佛憐憫,知道這個老頭子命不久矣,應付著......倒也其樂融融。
彼此一番寒暄,童子隨手點出幾名長老尊者,著他們優先將這些真正貴客迎過河去,他自己卻不肯離開,轉頭將目光再度投向十三郎。
「小子,你過來。」
許禮論交最是無聊,早先十三郎抽空跑到河邊,與剛出關的小紅說些什麼,正用有些好奇的目光打量那位至今傻乎乎不肯離去的紅番魔;忽聽童子吆三喝四,十三郎有些不高興,扭頭回了句。
「又有啥事情?」
何其不敬。
「......過來!」
童子版著臉怒喝,又指向雷尊。
「你也過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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