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還不錯。」
血衣殺者開口無虛,辦事連帶打探軍情,僅用七八天功夫便又返回,帶回不少消息。
其一,事情果如之前預料的那樣,逃亡的這批人被認定與程血衣一夥。現今,六大家族從上界調來大批高手,準備在飛升之地全境展開搜捕。值得安慰的是,派來的人數不少,其中除程家因暴怒派出一位劫境大能,別宗暫時看不到劫修出沒。
狂靈之地自成世界,縱使躲在仙靈殿也難免受到規則影響,再說搜索這種事情很難講需要多久,也許六宗覺得沒必要,也許是為了顏面,再或者......沒有劫修只是假象,出於蒙蔽。
其二,之前獸潮中倖存的那兩百多人,此刻已有部分返回仙靈殿,蕭十三郎之前的所作所為因此被公開,還有他與蘇四老闆之間的關係明顯為初識,甚至有些敵意等等。所有這些證詞,均對「勾結之禍」造成一定程度衝擊,但其影響多為私下議論,且集中在最外層。
這是必然的,兩百多來自不同背景、不同下界的修士,想把他們的嘴巴完全封住幾乎不可能做到。有鑑於此,不管追殺的那幾人、還是後來出面的宗族代表,均對這些修士採用懷柔方略。重點在於他們沒看到後面發生的事,一切都可以說成假象。
還是那句話,人人知道破綻百出,但沒有人願意說破,只要交易能讓各方滿意,公義、道德就是屁。
聽到這裡,少年家成憤憤難平,背斧壯漢默默嘆息,其他人也都有些失望。包括十三郎。他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但想不到來的這麼快,有些吃驚。
「看起來,齊少主闖的禍比我估量的大。」
「從暴露反古有成的那一刻,他在六宗大佬眼裡就不再是個人。包括仙靈殿在內,一直都有人研究此事。不知犧牲過多少人命。區區一個齊傲天,算得了什麼。」
程血衣一言道破真相,發覺十三郎不太理解,粗粗提點幾句。
十三郎聽的笑起來,好奇說道:「那點成就都被看成寶,你我要是走出去露兩手,會不會被當成祖宗供起來?」
血衣殺者冷眼回應,看十三郎的目光活像對著的是頭豬。
十三郎有些無趣,說道:「生活就是樂兒。越艱難越要自娛......算了,當我沒說。」
公平地講,血衣殺者是位很優秀的隊友,甚比十三郎遇過的任何人都強。比如此前,提到當前主要任務是「治好傷,活下去」的時候,陳睿開始不動聲色,但當十三郎著手給兩人治傷。且顯露一定效果後,程睿馬上站出來。主動為後半段出力。
講到求活,誰比程睿更有資格,十三郎知道這點但是沒說,有心看看他的反應。
果不其然,血衣殺者出手不凡,直接給出無數退路。
不僅如此。此次外出、程睿還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嘗試如降臨時那樣,偷偷潛出至外部星空,只是臨頭沒敢輕易嘗試,半道而歸。
「了不起。為什麼?」前夸後問。誇獎真誠問聲嚴厲,十三郎把一切擺在臉上。
少說多做,該自己做的事情決不推辭;說句心裡話,假如不是知道程血衣曾經濫殺十萬人,假如不是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其實是為了復仇,十三郎對其評價更高。與此同時,十三郎毫不懷疑,假如有路可退的話,血衣殺者絕不會現在就把此事告知大家,而是留下當底牌。
蘇四主動出來,代替程血衣解釋道:「狂靈之地是秘密,對外建有鎖天陣,核心就是仙靈殿;因為耗費巨大,平時不會啟動,關鍵時刻才會封鎖全境,想在不觸動陣法的前提下通行,幾乎沒有可能。」
十三郎沉吟說道:「仙靈殿與六大宗門不希望此事泄露出去,下決心在這裡解決。」
背斧壯漢說道:「我們這些人,多少都有幾個親朋摯友,其中不乏生死之交。比如在下恩師,我敢說他老人家一定會出面,雖不敢說對抗六宗,但也絕不會閉口不言。蘇老闆交遊廣闊,離開此地便如龍如江海,想找出來何其艱難,至於齊少主就更不用說了,有資格爭奪宗族大位的人,怎缺得了效死之士。」
四老闆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在這裡死光了不要緊,若是不小心跑出去,事情會鬧到不可收拾。」
七天七夜,蘇四老闆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哀嚎掙扎中度過,現在的他內患雖除,但其身體受創太大,虛弱得仿佛剛剛死過一回,非經長時間休養不可恢復。
雖然如此,畢竟根本大患已經去除,四老闆心情還不錯,感慨說道:「老夫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鎖天大陣會因我而開,雖說有些冤枉,也算值了。」
「因你而開?全身劃拉乾淨都沒二兩肉。」黃花姑娘記得老頭子最醜陋的一面,更嫌他髒了自己的眼,時刻不忘言語譏諷。
「我也是一份子,出過力。」蘇老闆難得臉紅,憤而爭辯。
「那是當然,將來四老闆會有更多機會。」十三郎接過去,客氣說道。
「是嗎,那敢情好,呵呵,咳咳......」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十三郎態度溫和,四老闆看著他的臉、只覺得脊梁骨涼氣嗖嗖,身體一個勁兒冒虛汗。
有心迴避,四老闆扭頭去問程睿:「老夫不明白,先生辛辛苦苦帶回來的這些消息,不錯在何處?」
語氣有點沖,多少帶點質問,四老闆並非想與血衣殺者為難,只想找點面子擺脫尷尬。
他確實占著理,之前帶來的那三條沒有一件好事,程血衣居然認為情況不錯?按蘇四的想法,假如程睿沒瘋,其中必定有別情。
提到這個,十三郎既然坐鎮中軍。責無旁貸。
思量很多,心思不少,換來程血衣冰冷目光,與兩個飽含輕蔑的字。
「蠢貨。」
「是有點蠢。」十三郎居然點頭,且主動揭破四老闆用心:「蘇老闆其實是想知道,血衣兄如何打探到這些消息。可不可靠。對吧?」
「......」蘇四老闆大為憤怒,不僅因為眼前這兩個人,還因為自己。
生意場壓價有很多技巧,其中常用的一條叫找缺。甭管對方是買還是賣,挑出錯來反覆強調,輕可令人心浮氣躁,甚能讓對手自己覺得理虧,其後不管相處、相談還是相商,總能占些便宜。四老闆是生意人。骨子裡的習慣怎麼都難以消除,逮住道理,不知不覺便用出來。
以往總能得心應手,今日處處受制,程睿、十三郎不吃那套固然有影響,更主要是四老闆自己。身不在仙靈殿陰影下,他就像一隻得到自由但已失去生存能力的籠中鳥,面對廣闊天空與莫測未來。總有一股難言畏懼。
「團結很重要,我來解釋一下。」
就事論情。十三郎稍做沉吟,說道:「先說好的。首先大批高手搜索全境,聽起來很可怕,實則是個笑話。有血衣兄提供的這些傳送,我們有太多周旋餘地,足夠讓對方抓瞎百年。」
「其二。陰謀總歸是陰謀,這件事情為事後謀劃,破綻百出不堪人心;當前不覺得,時間稍長一點,外層修家進入內層。外部種種猜疑各方動念,反彈會讓我們的對手頭疼不止,精力越來越分散。」
「其三,具體到力量對比,我們是一隻拳頭,會恢復、會成長、甚至會破境。比如蘇老闆、齊傲天與前輩,慢慢能夠恢復實力;比如血衣兄,距離劫境應該不遠;再比如我,給我三五十年,整體會比現在強出一倍,甚至更多。」
「相比之下,對方現在最強,此後會因為這樣那樣越來越若,而且它是一張稀疏的網,有的是弱點供我們去發掘,並且摧毀。」
「其四,鎖天大陣不可能一直開著,隨著飛升修士不斷有人晉級破境,隨著搜索徒勞無功,隨著各方不斷損失人手,隨著謠言傳播越來越廣,隨著外部壓力越來越大,我估摸著最多三五十年,我們就會擁有最大轉機,隨時可以走。」
稍頓,十三郎著重說道:「最後,此次事件有個最關鍵的點,只要我把它放出去,仙靈殿、六宗便會亂成一團,不戰自敗!」
一番高談闊論,三位大佬神情各異,但都注意到最後那句話,蘇四老闆第一個追問:「是什麼?」
「不告訴你。」
「......」一口氣沒上來,四老闆差點噎死。
「時機未到。現在他們還能把持進退,隨時有辦法收手。」
迎著眾人疑惑目光,十三郎淡淡說道:「算計我就要付出代價,誰敢伸手,就算要不了他的命,我也要砍掉他的爪子。」
同樣的話,賭氣而發與從信心強大的人嘴裡說出來,感覺就是不一樣。平靜的話語,冷漠的語氣,人人都能體會到濃重的血腥意味,內心微寒。
片刻沉默,程血衣說道:「心有底氣才能一往無前,之前所說的那個關鍵點,是什麼?」
聽了這句話,四老闆感激地看了陳睿一眼,大概覺得這貨還不錯,不但堅持原則,還聲援了自己。
雙重壓力,十三郎視如不見,回答依舊斬釘截鐵。
「不告訴你。」
「......」程血衣不是四老闆,刀眉輕挑,寒芒驟然轉盛。
「用眼神嚇唬我?」
十三郎朝他笑了笑,臉上表情譏誚,身軀沉靜如山。
「好新鮮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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