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問題,我來答。」
聽到警告,感受到殺機,十三郎沒有閉嘴,反而示意齊傲天不許開口。
「有勞先生。」
之前那場「關於角色」的商討並未完成,但在聽到這句話後,齊傲天不僅依從十三郎的意思做了,且表現的相當尊敬。
上場前爭權,臨場時當仁不讓,這種行為常被人詬病,易落話柄。
有這種想法的人註定成就不了大事,歸根結底,一支隊伍,只允許有一個聲音。與實力高低無關,與受沒受傷也無關,僅關乎一支隊伍給人的印象,還有表現出來的氣勢。
大族尊長必有大智慧,齊傲天若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連這種基本素養都不具備,哪來的資格爭奪大位。那些把擔當看成出風頭,那些把退讓視為屈辱的人,以及那些小雞肚腸恨不得全世界圍繞自己一個人轉的人,根本過不了初選。
起身轉身,扭頭回望,感受著遠方紅色身影的憤怒與殺意,十三郎挑唇微諷。
「嚇唬我?」
血衣鮮艷而冰冷,陳睿冷冷望著十三郎的臉,神情不喜。
不喜既有風雷亂舞,兩人之間的空氣里莫名出現一條條絲紋,如針似箭掠向十三郎;這樣距離,血衣殺者要殺人,根本不需要動錐。
「三次說要殺我,三次徒勞無功,好意思大言不慚?」
頂針開口,十三郎不施法,不阻擋,以身體承受萬刺穿通;旁邊壯漢想要出手,黃花女等人大喊大叫想要反擊,也都被其阻止。
「要殺我。拿出真本事來。」
血衣殺者手下留情,若同時攻擊在場所有,這一擊便會死掉好幾個人。邵、齊、蘇等固然有數,十三郎對此也是心知肚明,可他明明身體痛苦不堪、干挨打不敢還手,嘴上依舊不肯饒人。
「有本事你靠近點。」
「本座知道你的底。」
血衣殺者神情不變。微灑說道:「龍石無用,龍盾亦無用,本座如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十三郎臉上肌肉亂跳,想笑但表情不成模樣,說道:「有點見識,來呀。」
血衣殺者很配合,不聲不響再加一分修為,針刺力度陡然加劇。耳邊只聽到噗噗亂響,十三郎就像被人推送一樣連連倒退。
「哼!」
三位大佬之中,唯一算得上正常的持斧壯漢踏前半步,目光一瞬不瞬。
「狗雜種!」黃花姑娘兩眼通紅,竭力想要掙脫。
「沒打,還沒打......」左宮鳴連連大喊,死拉著她不放。
「這還沒打,你眼瞎了!」黃花女嘶身大喊。
「是沒打......」左宮鳴不知如何解釋。一旁蘇四老闆嘆息揮手,輕施法度將黃花女徹底封禁。一面緊張關注場內。
**裸的打臉。
縱然與十三郎關係不睦,縱然明知道程血衣不是為了殺人、且知道十三郎有意與之配合,四老闆仍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難受,心裡時有衝動難以遏制。
「今日齊某如不死,將來必向血衣討教。」
大家子弟就是不同,齊家少主心中羞辱的感覺遠超四老闆。說話仍保持大家風範,但......只有前半段。
「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這樣的廢物,怎麼有臉活到現在?」
一句話,千針盡去散於無形。十三郎胸前衣衫盡碎,**胸膛密密麻麻全是血點。
站在一起就是同伴,內部問題內部協商,對外時應該彼此維護。單純比較實力的話,健康的蘇四與齊傲天皆不遜色於程血衣,此刻都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對方耀武揚威,顏面盡失。反過來講,十三郎心甘情願不做抵抗,目的也不僅僅維護黃花女等人的性命,還有修士極注重的尊嚴。
就對面的情形而言,程血衣雖出手、但還算得上有分寸,一來力度未到十三郎極限,再則攻擊目標明明白白,盡數集中在胸口丹田。
他在試探什麼?是否有了結果?
大家懂,十三郎也懂,體內痛苦不堪,口風越發硬朗,或者叫死撐。
「就這點本事?再來!」
血衣殺者沒搭理他,鬼火般目光落在齊傲天臉上。
兩個男人與一個女人,這種故事放在哪裡都會水火不相容;齊傲天故意把這個話題擰出來,成功替十三郎解了圍,同時也激怒了程血衣,惹來真正殺機。
風暴隨時可能臨頭,群修戒備不敢輕動,程血衣望著齊家少主癱軟如爛泥的淒凌摸樣,好半響,默默搖了搖頭。
「你才是廢物,修不了狂靈之氣,反不得古。」
雖未道出全部,但也算得上事實俱在,齊家少主有心爭辯,無言可對。
「我呢?我怎麼樣?」
十三郎及時攬過話頭,神情譏誚。
「看清我的狀況沒有,是否比你從那個老騙子手裡得到的法子更高明?」
......
......
四道目光空中相遇,相似狠倔、一樣冷冽,各自體現著主人的強悍意志,彼此都覺得靈台有些刺痛。
良久,血衣殺者將目光轉向別處,不為避讓,而是要找到更適合攻擊的那個點。
「數年前,本座降臨飛升之地的時候,仙靈殿、蘇四是知道的。」
「......你!」蘇四老闆神情微變,張口欲言。
「那又如何?」
十三郎搶先開口說道:「仙靈殿不問宗族是非,蘇老闆按照指令行事,指責、陷構別人之前,先問問自己夠不夠資格。」
程血衣淡淡說道:「何需本座構陷,蘇四插手六宗恩怨,如今已然有宗難歸。」
十三郎嘲弄說道:「難不難歸你說的不算,縱然難歸,也不似你喪家之犬。」
程血衣隨意說道:「本座此刻出手。爾等能活下來的人不會超過兩個。」
十三郎目光驟然銳利,氣勢攀升,聲音反倒出奇寧靜。
「再動手試試。」
短短數語交鋒,氣氛陡然凝固,一人一隊劍拔弩張,令人窒息。群修人人凝神備戰。四老闆心裡好一通埋怨,忍著劇痛提聚真元;少年家成額頭見汗,死死握住斧柄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
過了良久,程血衣到底沒出手。
這很正常。現在的血衣人不是當年那個陳睿,要殺人的話,他根本不會現身。
留意到陳睿殺機漸斂,十三郎繼續說道:「今日在場一人傷亡,你的殘生盡在逃亡中掙扎。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復仇更無從談起。兩百年後,你會被陰司打入十八層地獄,歷千世萬年苦煉無解脫。」
不吹能死嗎?四老闆內心哀嚎。
旁人都不當真,偏偏血衣殺者神情微動,因為他留意到別人沒留意到的地方,在說出「兩百年」的時候。十三郎語義格外肯定。
那是強大信心的展現,不是胡亂吹噓可以表現得了。僅同類人可以感受得到。
程血衣不明白十三郎底氣從何而來,難道背後確有真靈可依仗?
幾番疑惑思量,血衣殺者忽然說道:「本座早就到了。」
齊、蘇、邵三人聞之色變。
十三郎一臉好奇,說道:「然後?」
程血衣說道:「爾等商談的一切,本座都知道。」
十三郎仍不解,問道:「再然後?」
程血衣說道:「本座只需釋放幾條消息。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讓爾等生死兩難。」
十三郎恍然大悟,戲謔神情說道:「意思是,你要按我的教導去做?」
反激將?如此拙劣手段?
程血衣神色冷漠而平靜,看傻子一樣望著十三郎。
十三郎擺擺手,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孤家寡人。誰都不敢相信;戰戰兢兢,時刻會有不測之禍;恨不得早點死、偏又不得不怕死,半分風險不敢冒。」
「......」
程血衣微微皺眉。
十三郎望著他說道:「很苦吧?」
程血衣微微挑眉,眼中又有寒芒跳躍。
十三郎說道:「為何不去做?怕上當?還是怕我的辦法不靈?或者害怕羅桑修士不相信你、看不起、不屑與你這個背族之人為伍?」
血衣殺者薄唇微顫,面色略有猙獰意。
十三郎忽然說道:「你以為,剛才我不知道你就在身邊?」
群修茫然,程血衣微愣。
十三郎說道:「你把這座傳送陣留下,其上必有預留手段;你不會平白送給我們這麼大一個人情,所以一定會來;你知道我們到了這裡,所以才趕了來。」
十三郎說道:「你想做交易,但不敢直接通過這座傳送陣,又擔心我們跑掉錯過時機,所以......」
稍頓,十三郎說道:「你也有傳送陣,就安置在這座附近,對不對?」
三名大佬面面相覷,想起來以往程睿曾有過數次追殺途中無故消失,原因多半在於此。
辯無可辯,程血衣說道:「那又如何?」
十三郎搖頭輕嘆,說道:「你這個人啊,資質有缺,受再大、再多刺激也不開竅;所以你只能躲在陰影內,做一個受人操控的刺客。」
不知是被說中、還是想到什麼傷心事,程血衣沉默了好一會兒,緩緩開口。
「沒有人再能操控本座。」
「那是你不知道。也許,我是說也許。」
頭一次,十三郎說話時的神情、姿態均極為真誠,聲音透出幾分憐憫。
「也許你現在的作為,正符合某些人的意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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