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景象。
整片山巒橫飛、倒塌、砸過來,頭頂天空隨處可見千丈巨石,撞開暗霧、過程中燃燒成一顆顆巨大火球,呼嘯聲撕裂耳膜,當先落下來的碎石與塵霧遮蔽視線,籠罩數萬里。
從意識到有事情發生到連綿高岳崩塌,前後不過五息,當第一顆碎石落地,巨大衝擊世界為之震顫,轟的一聲,一圈環形波紋疾速鋪開,混合著暗紅鮮血的噴泉隨之射向天空,高達百餘米。
橫沼水鄉,水鄉多水,包含大力的水流比鐵石更堅硬,一路將大大小小的生命殺滅、撕碎,混合血肉的水浪繼續向前,直到遇著另一波逆向而來的同類。
湮滅或疊加,自空中往下看,地上盛開出無數艷紅的花,將死氣沉沉的冥界變得生機無限。
第二顆,第三顆,眨眼之後連綿成片,再也分不出幾顆還是幾十幾百,萬千方能計數。
殺機未顯,災難已經發生,天上火焰與巨石如雨,地面血泉比武般飈射,一個又一個擁有龐大力量的波紋四方橫掃,僅僅過了片刻,山巒跌落的範圍內,一切生靈都被蕩平。
石繼續落,⌒▼血仍在流,整個世界在搖晃,身在半空,七百里狂靈地正準備爬高越過群山,等於置身在災難的最前沿,幾塊巨大的石頭從天而降,通體裹挾火焰擊中地面,被撞成粉碎後飛射向周圍,勢如飛蝗。無可想像的力量傳入大地,人們腳下一空,身軀「躍」起,視野一下子被火矢填滿。
相比巨石醒目所以容易躲避,撞碎後的亂石的威脅更大,整個空間都被充滿的情況下。唯有憑法力與身體硬扛。
怎麼扛得住啊!
群山崩塌,巨石從天而降,有些堪比小半個狂靈地,可想其威力有多大,退一步講,真正的威脅不是它們。而是碰撞後產生的海量碎石,即便扛得住它們,周圍還有無窮無盡,怎麼扛得完。
此時此刻,若有人能夠通覽全局,會發現被撞塌的群山並非倒向一側,而是朝著同一個方向、如被人操控!
不幸中萬幸,身在漩渦中心的人修看不透全局,因而沒有誰真正意識到這一點。否則任何人都會因此絕望,生不出對抗之心。
「閃開,不,不行......衝過去!」
變生突兀而且劇烈,群修茫然中失措,美帥的命令也是前後矛盾;作為修為最高的一個,美帥「及時察覺」到一個事實:如果說還有出路的話,只有正前方、也就是群山的底部。
原因很容易想。連綿群山不是像洞穴掏空那樣垮塌,而是如牆壁一樣側翻、甚至飛出去;越是山巒高處。飛出去的距離越遠,速度與勢頭皆為最猛,反之靠近地面的山體雖然厚重,但不過是一些地地面滾動的石頭,只要及時衝過那段遮天蔽日砸下來的石雨,便能重見天日。
利弊參半。前方有敵,衝過去等於投入陷阱,然而......顧不得了。
與敵死戰總比被砸成肉泥好,狂靈地自發做出反應,伏底身軀、如活物一樣疾沖向前。匆忙轉念之後,美帥發出第二聲喝令。
「劍修向前,鋒矢陣型開路......要糟!」
說話時候神情突變,美帥匆忙轉頭......身邊劇變已經發生。圖奇冷麵開聲冷喝,獰惡面孔同時低吼,紅黑兩色玄光驟起,騰空欲走。
拘陣早成,腳下陣法同時發動,大地伸出無數條鎖鏈,鎖身、拽臂、兜頭,並有黑牢撫身而上,試圖把他拉回來。
「吼!」
玄光內,冷漠面孔張口吐出一支長戟,頂風化做千尺之長,圖奇四條手臂握定,嘶吼聲中全力一划,蛇軀同時扭轉、旋轉,片片鱗甲撕空,齊做強攻。
顧此失彼,美帥心裡猛的一沉。
「完了。」
突如其來的災難將原本嚴絲合縫的局面徹底打碎,誰也料不到那麼高的山巒怎麼會倒,這麼快,誰也想不到圖奇如何事先預料、像是與那邊約定了一樣。回頭再想此前發生的事,明明圖奇麾下軍團蠢蠢欲動,卻又一直壓抑著沒有靠得太近,此刻得以迅速遠離,避免一場浩劫。
時刻都被監視的他,是如何做到這一切?
諸般意外,最離譜的還是其實力,僅僅看一眼,感受一下氣息,美帥便知道,本以為把圖奇想的足夠高,結果還是有所低估。
鎖斷,鏈折,牢破,湮滅,雙面圖奇破禁而出,徑直朝身後而去。臨行前,他甚至來得及朝美帥揮手,長戟斜削。
「未能與大判切磋,未免遺憾......試試吧。」
一道圓月形的弧光破空而來,上下十丈翻飛不停,沿途大地細紋不斷,竟好似利刃切豆腐一樣,幾無阻礙。
威力毋庸置疑,但要殺死、擊傷美帥,僅靠一戟之力還遠遠不夠,圖奇顯然沒那種奢望,更像是把它當成掩護。當美帥匆忙應付的時候,圖奇在亂石、火焰、血泉中閃了幾閃,輕鬆突破包圍。
這樣的強者,山巒倒的再多也奈何不了,真正面臨威脅的是人修,此前大家齊心合力圍堵圖奇,縱然不敵也能拖延其腳步,如今致命威脅來自頭頂,哪有精力管他。至於蘇老闆、雨薇等少數強者,此刻牽掛的也不是圖奇,而是如何保證狂靈地的安全。
還是那句話,狂靈地是大家在冥界存活的依託,非守衛不可。至於圖奇,美帥那邊一旦脫手,留是肯定留不住的,只能祈禱他一心謀圖脫困,別趁人之危。
簡而言之,這場精心準備的破局宣告完結,人修一敗塗地。
山外,萬里軍陣鋪天蓋地,並不是太整齊,稍稍留神即可分辨大致分為三大塊。
居中仍為橫沼凶物。正前方八頭體型堪比山嶽的巨獸,形似犀牛,通體鐵甲,但有長尾利刺森然,就像一條倒懸的狼牙棒。
倒山犀,橫沼來自整個冥界內少數幾種純粹依靠肉身吃飯的凶獸。除了事先布置好的陣法,它們是此次山嶽崩塌的主要罪魁;自這一面可看到,八頭巨犀自遠方啟動,奔跑起來使得整個大地都在搖晃,劈波斬浪時,泥塵與水花共同組成一條筆直浪峰,周圍軍陣都因震動而高低起伏。
龐大身軀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臨近山嶽,半山處同時玄光爆裂。
「起!」
斷喝響於身後。出自一名天神般屹立的壯漢只口,其頭上同樣生有獨角。喝聲響起的那一刻,山間選光達到頂峰,八頭倒山犀高高躍起,徑直朝著山嶽而去。
倒山犀不會飛,全憑力量躍至半空,以蠻力轟山。
必須提到的是,作為不同領地的分割線。這片山巒的形狀與平常能見到的有些不同,首先是高。其次是陡,更接近山巒之上才會見到的峰頂。正因為如此,倒山犀才能在陣法的配合下將其撞跨,變成一片跌落的天。
好在不是整體,也不可能是整體,否則的話。真就無解了。
橫沼軍團左側,鬼卒林立如浩瀚汪洋,但又不屬於同個人,而是分別有十餘名鬼王統帥,此刻正以敬畏的目光望著眼前這一切。神情略顯失望。
軍團右側,稀稀拉拉只有數十人,相比別處軍容鼎盛,顯得異常單薄。然而從氣息上看,這一批、無論鬼物還是凶靈,個個強悍人人桀驁,皆有一股不凡之氣。
他們是來自各地的挑戰者,不知為何全部聚集到一起,因不願與任何一方為伍,單獨成陣。更遠的地方,不斷有鬼王、凶物陸續趕來,略看一眼後明白狀況,各找各的位置。
這是一場針對人修的盛宴,本應該充滿血腥、且歡天喜地才對,如今因為這場天災,每個人都覺得失望。
美帥預料不到是正常的,這等手筆,就連親眼看到的他們都難以置信;望著那八頭凶犀橫衝直撞,再看看那個如天神般強壯的巨漢,之後再看看其身邊各種奇形怪狀的凶物,這些從各地趕來的鬼王梟雄連連搖頭,感慨萬千。
「白來一趟啊。」
「管它大判還是人修,這麼一來,怕是死絕了吧。」
「金花判應該沒那麼容易死,據說人修當中也有強者,總能剩下幾個。」
「就算活著怕也不敢朝這邊來,四散逃命去了。」
「即便過來,也沒我們什麼事。」
「本以為此次能有收穫,唉!」
相比震撼,大家知道山嶽的另一側才是末日的中心,設身處地,換成自己身處那種地方,能有幾個人活下來?
好在這種事情無法複製,成本也太大,真放在戰場上,那幾頭倒山犀很難發揮此般威力,否則的話,大家還留在這裡做什麼,趕緊撤走才是正途。
既然不用害怕,接下去便是失望,辛辛苦苦遠道而來,只看到一場熱鬧,不,連熱鬧都算不上,因為大家根本沒機會見識人修長什麼樣,聞不到據說任何鬼物都會動心的活人香氣;震驚過後、各大鬼王難免失落,甚至有些怨言。
「早知道這樣,不如從圖奇那邊入界,還能殺上一場。」
「六獒把人修吹上了天,誰敢輕易動手。」
「也不是吹,沒見封息之術不全,鐵包金或許已經死了。」
「聽說那些過界挑戰的傢伙,幾乎個個隕滅,人修還是很有實力的。」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仔細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留下,撈一個算一個。」
除了橫沼,這裡聚集的都是草頭王,實力強弱暫且不論,性子自有一股不服管教的凶氣。眼見懸賞沒了指望,各人精力有些分散,所談內容也開始變得天南地北。
「稍後若有人修強者逃散,我等不妨聯手......沒有看不起誰的意思,能活下來的必為強者,萬一跑掉,真的是白跑一趟了。」
「不止如此,此番召集起因在於人修。等事情完了,橫沼又會恢復以往,我等入界又沒能做點什麼......怕是有些麻煩。」
「那要看時候了,一支兩支,橫沼凶物或許敢下暗手,這麼多隊伍在。這些不人不鬼的傢伙也有忌憚。」
「他們還要考慮與河間王的關係,應該無事。」
「小心無大錯,屆時大家應該同步退走,免得白跑一趟不說,還中了暗招。」
「呵呵,說到白跑一趟,我等好歹親眼目睹,對橫沼多了不少了解;那些路上的傢伙才可憐,等到此次事情完結。沒準兒要被橫沼凶物圍攻。」
「各位有沒有留意到,雙尾蠍一族居然沒來。」
「也是啊。據本王所知,三兄弟比我更早一步,為何至今都沒有趕到?」
「不光他們,還有其它幾位鬼王,實力強悍,且都出發更早。」
「不會出什麼事吧?」
「眼下這種時候,能出什麼事?」
「這個不太好講......」
說話鬼王神情猶豫。遲疑半響才說道:「前些時候,本座接到訊息。說是發現有......狼之蹤跡。」
「什麼!」
「不要亂說。」
「咱們這裡怎麼會有狼,不知所謂!」
一個「狼」字仿佛帶有某種魔力,惹來周圍陣陣喧囂,大小鬼王人人變色,眼裡均浮現出一種幾無可能出現的情緒:驚恐。
在冥界,狼不單單代表一種生物。一種存在,還是足以讓鬼王閉嘴的禁忌,除了如九大鬼王、橫沼等勢力,誰都不願在無必要的時候談起。
然而不談也已經談了,一句不經意的閒話、無形中讓人心情變得沉重。群鬼本就因空跑一趟意興闌珊,此刻平添一重憂慮,越發沉悶。
「關注眼前吧各位,有沒有狼放到一邊,別忘了這裡是橫沼。」
「是啊是啊,這裡可是橫沼,狼都不敢涉足之所;身在險境,豈可隨意分心。」
「該結束了吧......」
群山轟塌,亂幕遮眼,漫天都是火海與鮮血,神識無法穿透,沒有人能看出內里情形;所有人的視野都是一樣的,亂亂亂到一塌糊塗,生跡全無。
「看來沒有什麼意外,本王打算回去......嗯?」
說話間,鬼陣中的強者紛紛凝目,似都感受到了什麼。
「有變化,那是什麼......嗬!」
沒等大家弄清狀況,耳邊忽聞一聲清冽長嘯,隨後一道明厲間芒,高達三千丈!
那是怎樣的光華明亮!
光華起自災難中心,漫天火海無法遮擋,沖天血流不能攔阻,出現時、萬里彷如一色,瞬間奪走所有人的眼球。
那是劍?
那居然是劍,長達千丈,劍芒三千的劍!
劍芒無解,長嘯更如狂龍飈射當空,生生壓住滔滔轟鳴,刺透耳膜。
「嗷!」
一頭狂從的倒山犀突爆狂嚎,至半好似被巨錘狠狠砸中咽喉,後半段被生生壓回體內;下一刻,血瀑滿眼,倒山犀龐大如山的身軀一分為二!
劍華初動當飲血,那麼大的劍,需要有與之相配的祭品,此時此刻,周邊戰場,沒有什麼東西比倒山犀更合適。
「這不可能!」
不知多少聲驚呼同時響起,那名天神般的巨漢猛地瞪大雙眼,無法相信所見一切。所幸、更讓人震驚的一幕接踵而來,將沉浸在迷茫中的人們推向更深一重夢魘之中。
「轟!」
劍芒太厲,人影只一閃便告消失,甚至都沒有幾個人留意到;血色太濃,景象太過慘烈,人們只看到倒山犀的兩片身軀飛向兩側,瞬間七百里。
它們是被頂出去的,連同兩頭躲避不及的同類,被憑空出現的大陸頂翻跟頭,狼狽不堪。
回頭再看中央,七百里狂靈翠意盈盈,七百里樹冠倒枝懸掛,七百名生修肅殺陣陣,看上去和描述中的情形幾乎一樣、又似乎完全不同。
萬里戰場一片死寂,鬼王梟雄面面相覷,心內只剩一個念頭。
這是怎麼回事?
變戲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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