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戰,是修?是靈,還是魔?
聽了這番話,叱虎目光大亮,趴伏的身軀微微顫抖,無法掩飾臉上的驚恐。
世間很少有人能夠知道、並體會到女盟主話里的真實含義,就好像很少人知道戰盟盟主是個女人一樣,若碰巧有人理解,則一定為之感到震驚,進而生出憤怒。
作為戰盟內唯一可與樂洪濤、齊飛比肩的「同代」戰士,叱虎被戰盟、包括盟主等老祖宗級別的人寄予厚望,因此能知道一些連戰盟尊王都未必知曉的秘密。他知道盟主是女人,甚至知道其本姓歐陽;叱虎知道歐陽盟主親率五名老祖在此做關於一甲子前,但沒想到盟主等在這個靈魔匯集之地不是為了打熬身體,而是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煉化魔氣!
正如歐陽盟主所說的那樣,叱虎資質奇異,之前就曾懷疑過那種磅礴巨力的本質,只是不敢相信。
戰士沒有靈根不能修道,靈修不能也不敢、甚至不允許吸納魔氣,這是滄浪星萬年不變的鐵律傳承;那些靈魔同體之人因而被視為異類,被通緝、或乾脆被誅殺,顯得那麼理所當然。靈修、靈域戰士主動修魔,會被億萬靈族人唾棄,假如這個人身居高位,一定會留下萬世罵名。
只有一個人例外。
想起那個人,叱虎唇角泛起一抹怒意,心裡想連盟主都如此謹慎,蕭十三何德何能,反能享受如此榮光,受萬萬人矚目、嫉妒......偏又無可奈何。
「看來是了。」
有時候,不回答就是最恰當的回答;叱虎沉默不敢開口。歐陽盟主並未怪罪其失禮,相反很快看明白許多事,沒由來鬆了一口氣。
「修士化神,戰士武尊,萬年不見有人突破極限。本座原以為。只有等到升仙台開放、才有機會闖一闖那個天道之門,如今看起來,靈魔兩面如水火對立,本身就蘊含著機緣。」
磅礴威壓再度降臨,叱虎覺得自己就像匍匐在雷霆風暴中的螞蟻,命運被冥冥中一隻無形之手所掌握。生死只在對方一念。
「道法萬象,殊途同歸;上天從來不會真正關死那扇門,只會將其隱藏、妝扮,讓人沒有那麼容易找到。世間多有愚人罵天,卻不知天道大仁、又大不仁,它從不回應祈諷怒怨、但早就悄悄備好了路。而且不止一條。」
歐陽盟主緩緩說著,聲音平靜安詳,宛如山泉自峰頂一路滾落,歡快但絲毫不顯輕浮,沿途留下新生才有的氣息。
「天地一世界,修行修身,修的便是世界;化神武尊之後。煉體修法趨向一致,此即為本座曾經千百次詢問、苦思而不解過的:神域!」
奇特的韻律迴蕩在耳邊,不知不覺間,叱虎臉上變得寧靜,心裡浮躁驚恐消散,只餘下感激與敬畏。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原本已不是那麼高遠的天空豁然開闊,雖更加遙不可及,但又那般讓人驚喜。
人說修道之悲在於無止境。然而試想一下,假如修道真有盡頭,對修士而言該是何等無奈的結局?道無止境,天高無涯,這才是修道之人為之奮鬥不息的真正動力。
對於一名矢志於修的人來說。攀一峰得見更高天空,本身便是大驚喜,大犒賞。同理,悟道之音,聞之便是大機緣。
叱虎不知道歐陽盟主是不是故意對他講出這番話,但他明白,那是盟主因觸摸到新的境界、確認自己攀得更高、看的更遠更新時的第一重本能明悟。雖說各人攀階明悟不同,但能聽一聽他人的道,遙遙看一看他人走過的路,尤其是這種先賢前人從未走過的路,乃大機緣。
「本座能觸及神域邊緣,需要感謝兩個人。」
歐陽盟主再度開口,略有感慨說道:「那個名叫蕭十三郎的小傢伙對本座啟發很大,若非聽到關於他的事,本座下不了這個決心。」
盟主由神回歸為人,叱虎也從恍惚中驚醒,隨即想起盟主所修代表的意味,憂慮再生,內心有些憤怒。
「不要覺得奇怪,將來、你若能走出足夠遠,也會如本座這樣做出選擇。」
歐陽盟主似乎笑了笑,雖為一時心動,世界卻立刻被波及;被其籠罩的叱虎如浴春風,傷勢恢復的速度都在加快,疲憊也如風中煙雲消散,整個人重新變得生機勃勃。
神域之威,強大一應若斯!
此時叱虎不禁想到,歐陽盟主坦然其僅僅剛剛觸及神域表層,假以時日若能將其鞏固並且完全掌握,便是天下人都反對或者唾棄,又能如何?
「本座還要感謝你。若非剛才那一問,本座道心有礙,何時凝穩還是未知數。」
修家可以明悟於凡俗,大賢有時解惑於孺子,並不是說凡俗孺子比修家大賢懂得更多,關鍵仍在於機緣。歐陽盟主窺破天機,但缺少一個足以讓自己「相信」的契機,叱虎恰於此時趕到,雖然一個字都沒有說,但已足夠成為那道點透迷霧的靈犀。
「本座能力尚有不及,只能留你在域中修行一個月,能夠明悟多少,就看你的造化。」
感激便是因果,達到盟主這個層次的人,很少有人願意在心裡留下有可能發生的障礙。輕輕一句話將這樁因果了結,歐陽盟主放下此事,聲音隨之變得空靈淡漠。
「適才你要匯報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是。」
或許不習慣從雲層降落到地面,叱虎覺得自己的目光陡然被拉遠,歷來堅毅的聲音有些失落。
「事情起自嶺南......」
......
......
「目前掌握的就是這些,具體情形尊王正在詳查核實,日後再作回報。」
用去半個時辰,叱虎才將這一年發生的事情細細講完,期間歐陽盟主偶爾發問。所指多與蕭十三郎有關,且特指其修為。
既然是因為蕭十三郎才下決心吸納魔氣,難免對其多加留意。只不過,此時歐陽盟主已破關隘,視角高度皆於往日不同;即便是問。言語中透著也是居高臨下才有的平靜。叱虎不敢抬頭,看不到讓他視之如神的盟主表情;但從聲音中可以聽出,女盟主十三郎在整個事件中表現出來的機智權謀深深不屑,對那僅有的幾次出手不以為然,曾用一句「似褒實貶」的話作為總結。
「能夠物盡其用、人盡其力,算是難得人才。可惜就修道而言。此子執於外物,心術多智反受其累,最終怕難有所成。」
歐陽盟主聲音平淡,以她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已是難得誇獎,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叱虎聽著總覺得有些怪異,很想問出聲來。他覺得歐陽盟主遇到了什麼難以確定的事,不敢、也不能相信,因此需要刻意強調才能堅定信心、不讓自己生出懷疑。
雖有懷疑,叱虎當然不敢那麼問,講述完之後、匍匐地面等候指示;歐陽盟主並未馬上開口,細細沉吟半響。忽說道:「以你的看法,蕭十三郎所言的四子,是否真有其人?」
叱虎一愣,回答道:「山君門下三十七子,怎會少一個?」
歐陽盟主淡淡說道:「你再仔細想一想。」
叱虎沉默下來,認真咀嚼著盟主適才的話,目光漸漸明亮。
「盟主的意思......山君四子,與蕭十三郎所講的四子,不是同一人?」
「不錯。」
歐陽盟主讚嘆說道:「蕭十三郎長於攻心,嶺南之事再度證明了這一點。此次宣稱山君四子的特徵。本座以為更像是攻心,攻所有靈修的心。」
略一停頓,她說道:「靈域之中真正符合那三條的人選不多,假如其中一個是其敵人,僅憑蕭十三郎目前的力量顯然奈何不了他。以這樣的方式給那人按一個莫須有的帽子。可算另一種削弱方式。最妙的是山君四子必然存在,威脅很大,但其偏偏不能站出來澄清,呵呵......」
盟主感慨一聲,說道:「此計歹毒,禍亂天下。假如不是蕭十三郎當眾宣稱、要集中滄浪群修的力量對付山君,本座幾乎要認為——他才是四子。」
聽了這番話,叱虎目瞪口呆,半響才憤怒說道:「如此歹毒,其心可誅!」
歐陽盟主說道:「從以往的經歷看,蕭十三郎並非行事不顧後果之人,此事若真如本座想的這樣,那人當與其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而且,或許他還有別的用意......」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歐陽盟主轉而問道:「玲瓏此刻仍留在蕭十三郎身邊?」
叱虎神情有些不自然,回答道:「正是。幾位尊王都曾傳出諭令著其回歸,可是沒有用......」
「逍遙王慣壞了她。不過,這樣也還不錯。」
歐陽盟主沉吟片刻,聲音決斷說道:「你先在此調養一月,之後啟程趕往外域,將這些事情詳細告知逍遙王,順便帶去本座一令......不,一條建議。」
命令改為建議,叱虎本能地感覺到其中包含有多少慎重,凝神細聽,生怕錯過一個字。
歐陽盟主說道:「假如蕭十三郎足夠爭氣,紫雲島對其支撐又足夠的話,當年的那件事情,便可動上一動。」
什麼叫爭氣?怎樣才算足夠?叱虎無從判斷也不關心,明白只要將盟主的話帶到,自有逍遙王斟酌考慮。但他疑惑於後面一句,於是問:「谷溪身為老師被罰,紫雲島剛剛嚴詞呵責蕭十三郎,支撐從何說起?」
「欲蓋彌彰。」歐陽盟主淡淡說道:「陸放天的眼光或許不錯,眉丫頭也夠聰明,可惜她枯坐心禪少閱塵世,處事稍嫌淺薄。對了,你身上也有類似問題,此次出行,不妨多歷練一下。」
叱虎羞慚將頭顱垂得更低。
歐陽盟主說道:「假如蕭十三郎只是虛張聲勢,徒有其表,你既受本座一次感悟,便找機會代我相助其一次,算是還了那份人情,之後任其生死沉浮,無須再過問。」
她又道:「此外告知各王,歸根結底這些都是小事;本座初悟真道,升仙台開放之前不會外出......唯發生一事時例外。」
「何事?」叱虎忙問。
「假如本座猜的沒錯,蕭十三郎又不是胡吹的話,他所講的召集兩域群修斗山君之事,靠的應該是紫雲令。」
盟主聲音有些振奮,緩慢而堅決地說:「假如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本座身為當世第一人,當然不能錯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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