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的是蕭十三郎?」
說到郎字,周星星的聲音變了調,很輕而且帶著疑問,目光有些狐疑。奇妙的是,之前提醒他不要「胡說八道」的黃渠此刻仍沉浸在對厭靈蟻的研究中,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妥。
「是啊,前輩您不知道蕭十三郎師弟你看,這是飛蟻,而且有口器!」
「是它有口器,它有口器它為什麼有口器?」
「因為它是螞蟻和蚊子那個那個的變種,嗬!看見沒有,為兄早就告訴過你,不同物種之間同樣有可能誕生」
話稍頓,黃渠轉過頭朝十三郎示意,嘴裡說道:「這樣的飛蟻,前輩只剩下一隻?」
十三郎沒有回答他的話,笑著說道:「若能讓它不死,也送你一隻。」
黃渠大喜,說道:「多謝前輩,多謝前輩,多謝前輩不知道蕭十三郎?」
這是兩個有點可愛的年輕人。
十三郎再度笑了笑,說道:「世外之地有人與他在一起,至於我本人,僅聽說過一點與他有關的經歷。」
這句話包含諸多意思,最主要的部分是:賈前輩純粹無聊才會問及此事;世外之地有人守在嶺南,周、黃二人如打算替十三郎隱瞞什麼,實實沒有必要。
黃渠早就扭過頭去,繼續與周星星嘀咕他曾經堅持但不受人待見的真知灼見;看起來,厭靈蟻雖因周星星而得,但對黃渠的震撼與吸引力明顯大很多,當然也投入得多。周星星一面附和師兄,心裡慢慢盤算明白。扭過頭來、稍有些扭捏說道:「前輩想知道什麼?」
這話問的笨拙而且生硬,兩人如有長輩在場,估計會因此挨罵。
十三郎的回應也沒水平,淡淡微笑不變,其餘一個字一點多餘表情都沒有,任憑他們去想。
等了一會兒不見回應。周星星有些尷尬、但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是這樣的,最近在嶺南發生一件大事」
大略說說嶺南故事、及事後帶來的連鎖反應,周星星竭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些,老道些,之後問道:「現在的議論很多,但都沒有什麼確實根據。蕭十三郎出身於道院您是想知道,我們道院是如何看待蕭師兄?」
從不說到主動問,稱呼由名字變成蕭師兄,周星星無疑在暗示著什麼。以其心性閱歷而言
難為他了
「年輕真好。」
論年紀,周星星比十三郎略小,黃渠超出近百年;但就經歷而言,他們的老師恐都沒法與十三郎比較。望著兩張年輕面孔,十三郎真心覺得自己太滄桑,隨口道:「你們比我來的早,為何知道這些?」
傳送之地並非與世隔絕,相反鎮守此地的修士有著最最強大的消息來源。但他們是他們,大約沒人會主動透露給這兩個小學子。三山化神之後。他們這個隊伍已快趕到這裡,從何處得來消息?
周星星很是驚詫,反問道:「前輩沒見到有人談論?」
十三郎覺得莫名其妙,心裡想我在趕路,又不是做間諜。
周星星連連搖頭,感慨說道:「前輩專注於道。非我輩所能及也。」
什麼跟什麼?十三郎越發不解。
周星星得意說道:「來時不斷遇著趕往嶺南的修士,不少與我們中有人相識對了此次外域試煉,二十七家分院除紫雲外個個都有參與,人多、交際也比較廣。」
十三郎輕輕擺手,說道:「他們朝嶺南趕路。為何會停下與你們說這些?」
「當然是為了試探。」
周星星神色悻悻,說道:「怎麼著蕭師兄都是道院的人,如今身懷重器流落在外,若不弄清道院態度,那些人怎能放手施為。」
這番話頂多一小半在理,十三郎可以不在乎「周同學的低智商推斷」,但不能不為其言語中流露出的誠懇所打動,於是道:「沒那麼嚴重,蕭十三郎在嶺南很安全。」
周星星說道:「要是出來呢?」
十三郎說道:「道院不問江湖事。反正他要自立門戶,你們何必在乎?」
周星星大驚失色,未及開口,旁邊黃渠嗤的一聲笑,神情微諷。
「不問江湖。道院本身就是江湖,怎麼能不過問?」
這句話有見識。十三郎內心暗贊。
似乎摸出些門道心情大好,又或者因為話題談開了無所顧忌,黃渠低頭在厭靈蟻身上擺弄不停,嘴裡說道:「連前輩都要入世奔波,道院怎能免俗。」
十三郎失笑,回應道:「我和你們不一樣,只看,不管事。」
當年出征外域,靈域各大勢力、包括落日塔、破天觀與上古世家均有出力。幾經磨難,四方聯盟漸漸占據上風,戰事逐步趨於穩定;世外之地隨之將人員撤回大部分,仍如他們在靈域裡所堅持的那樣,多數時候冷眼旁觀。如今外域事務基本把持在雙盟與道院手中,散派聯盟也已勢微。
當然,因為出過力、加上地位超然,三家該得的收益跑不了,會由雙盟定時奉送。可以這樣講,現在行走在外域的和尚、道士與來自上古世家的隱者們不再參與殺伐之事,存在、但可當其不存在。
三家扮演這種角色,雙盟及道院高層視為理所當然,下面的人難免腹誹。首先外域戰事畢竟沒有完全終結,四大星域圖謀數千年,加上青狼族,怎麼都不可能在不到百年的時間內徹底肅清。如今的他們,除盤踞幾處格外隱秘處難一時攻取外,還有零散修士四處禍害,著實讓人頭疼。
一名獵妖使能帶來多大危害?這種事情真的的很難講。雙方已成死仇。四方聯盟無論如何都要努力鞏固戰果,因此才有了靈域不斷朝外域補充人手,實力擴及至元嬰以下。人多力量大,外域如此廣闊,但指望大能奔波怎麼行;再說搜索敵蹤本身相當於試煉,不僅可以熟悉地理。對後輩成長也有利。
出於這種原故,如周、黃這樣的道院學子才有資格涉足外域,可惜未過門便被拉下,出師未捷。
「其實,道院多數人心裡不相信蕭師兄會那麼干,但又都這麼說,因此罵他的也很多。可惜師兄不肯回歸,紫雲那邊又死腦筋,結果弄到不可開交。雙方都下不來台」
周星星偷眼瞥一眼師兄,發覺他並沒有打斷的意思方送口氣,回頭鬼鬼祟祟說道:「前輩,貴觀有人守在嶺南,可知道蕭師兄的打算?」
「不知道。」
十三郎一口回絕。
「我是外門弟子,出來的目的與你們一樣:歷練。」
「呃」
周星星悵然若失,猶豫半響,忍不住再問道:「前輩覺得呢?晚輩的意思是。您個人以為,蕭十三郎會不會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再不回歸道院?」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沉默下來,片刻後說道:「根據沉默的螺旋理論,應該不會。」
周星星目瞪口呆,說道:「沉默的啥?」
十三郎默默回答道:「沉默的螺旋。」
黃渠茫然轉過臉,問道:「啥意思?」
十三郎神情不知為何有些冷,淡淡說道:「意思是那些看上去鏗鏘有力的征討。通常遲緩、盲目而且懦弱,未必就是真知灼見。」
周、黃二人仍不太懂,心裡想世外果然多高人,玄機如此莫測。有心追問,然而當他們留意到十三郎的神情。不知怎地內心微寒,竟是不敢再開口
「江湖自有江湖事,誰都難得清閒。」
氣氛因十三郎而轉變,第一個回復正常的也是他,稍稍轉臉並且轉念,十三郎說道:「傳送不開去不了外域,我是閒人,耽擱一時不怎麼打緊;你們怎麼辦,就這麼一直乾等著?」
提到傷心處,周星星無奈低頭,默默數著螞蟻回答道:「他們來了,總要有人讓路。」
十三郎好奇問道:「他們是誰?可以不講規矩。」
黃渠苦笑說道:「前輩誤會了,就是因為講規矩才會這樣。」
周星星說道:「冉師功勳卓著,飛殿下地位尊高,至於夜仙子,其身負道院榮耀與一身,能為他們讓路,也是應該的前輩?」
「呃」
十三郎恍惚中回神,說道:「夜仙子夜蓮?」
黃渠不喜說道:「前輩不該直呼仙子名諱算了算了,反正這裡也沒外人。」
沒外人十三郎哭笑不得,說道:「我聽說夜夜仙子,出關了?」
黃渠頻頻點頭,得意說道:「最近發生的事,世人大多還不知曉。」
周星星興奮說道:「仙子出關,不僅修為大漲神通有成,心繫大局即刻趕往外域,實為我輩典範。道院現在流言蜚語太多,有仙子在,相信會平靜不少,大好事。」
「更亂太對。」
十三郎覺得好笑又有溫暖,說道:「飛殿下,應該就是齊飛吧;冉師是誰?能與他們兩比肩?」
周星星搶著回答道:「冉師就是冉不驚,罪過罪過冉師不能與夜仙子他們相提並論,但也很了不起。他是歷代學子最快轉為教習的人,堪為我輩楷模。」
十三郎微微挑眉,說道:「前段時間我還聽說,冉不驚在外域未歸。」
這句話泄露了很多秘密,假如兩人足夠機警,應能立即察覺到異狀。可惜此刻的他們只覺得興奮,完全忽略過去。
周星星回答道:「聽師兄們講起過,冉師回歸也是近期才發生,專程接仙子與殿下而來。」
十三郎微微皺眉,心裡默默思量著什麼。
黃渠緊跟著說道:「可惜啊,當初那代人,蕭師兄本被公認為第一,其與夜仙子雖有過間隙,最終均成為道院象徵。不瞞前輩說,私下裡,不知多少學子認為他們咳咳,如今都成了空談,唉!」
左一句典範,右一句楷模,總結起來一句話:蕭十三郎辜負了人民群眾的殷切期望,不爭氣!
周、黃目光「失落」,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望著他們,十三郎心裡好生精彩,想好了的話堵在喉嚨里,半響不能出口。
他不說,有人說,正尋思間,耳邊忽聽冷漠女聲,訓誡意味十足。
「懶散放縱,不務正業,你們還想不想活下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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