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漩渦,絕壁;咆哮,吶喊,哀呼。
白袍,大劍,兩隻手;目光,蒼茫,一顆心。
幻象重生,凌亂毫無規則可言,仿佛無數個世紀、無數個世界裡發生的事情與畫面疊加起後通通湧進腦海,頭疼欲裂。
轟的一聲,畫面斗轉,視線中出現一片星空。六顆顏色各異的恆星雲團組成一個巨大圓環,三塊狹長的漩渦構築出一根針,刺透圓環指向虛無,構成一顆形狀怪異的心,或者星。
心或星無聲無息中漂流,穿透一片片蒼茫,越過一道道邊界,似沉睡,又像在尋找。
生與死的交替,歲與紀的流轉,唯有時間才是永恆。星空浩瀚,星痕虛渺,無盡歲月中流過無盡蒼遠,見證無數生滅榮枯後,那顆星逐漸變得衰竭。
它看到了太多,見證了太久,近乎無盡的生命終抵不過真實無盡的時間的消磨,身體開始崩潰。
帶著疲憊,攜著希望,心形星努力維持著身體,徒勞前行。
終於有一天,隨著一聲世界崩塌的巨響,星痕潰散,分射為億億萬萬顆大小不等的雲團,於蒼茫中構成一個全新的界。
那是混亂之始,也是界中生命誕生繁衍的開端。
迷茫中,混亂中,轟鳴中,無序中,九道,不,十道光芒散射周圍,其中九道顏色各異的光團消失在天際並且隱藏,唯有第十道更加黯淡卻似乎更加執著的光團光團呼嘯而去,延著之前前進的方向
繼續走。
巨大無朋的星痕變成一顆小小光團,速度快了不少,顯得更焦急,更無奈,也更加迷茫。光團走後,那個全新的界內發出九聲震天轟鳴,如挽留。似眷念,又好像憤怒的咆哮與吶喊。
光團沒有理會,閃爍中穿透蒼茫而去,一去不回頭。
又不知走了多久,經過了多少如它的身軀一樣構成的界,看到數之不盡的生靈種族,經歷無數兇險。
每經歷一個世界。光團都會停頓下來,仔細地看,小心翼翼地聽,認認真真地感受,似在尋找。每經歷一個世界,總有一些強大的存在察覺到什麼。以磅礴不可想像、足以毀滅一方星空的力量橫掃四方。有幾次,光團被某些存在發現,隨即被無數生靈追捕,不得不從有限的力量中分出一部分,抵禦強敵,然後逃脫。
每一次戰鬥,都是一場星空浩劫。
又不知過了多久。光團的力量臨盡枯竭,周圍的世界依舊黑暗無邊,似沒有盡頭。
於是它知道,自己要死了。
光團仍在蒼茫中前行,在黑暗中穿梭,但已只剩下本能,再無餘力做別的。此刻如遇到之前那樣的強敵,它將毫無反抗之力。任其為所欲為。
時間冰冷地流逝著,空間依舊在延續,光團在流逝與延續中變得黯淡,直至熄滅,變成隨處可見的微粒,變成周圍億億萬塵埃中的一個。
黑暗,冰冷。寂寞,永無止盡。
直到有一天,前方出現一團金光,一團仿佛能照亮整個的光。
光芒那般熾烈。讓「已經死掉」的那顆塵埃感受到一絲溫暖,隨之跳動了一下。
很輕微的彈跳,微不足道,出現在死寂不動的世界裡,足夠被人察覺。
「又有一個,咦!」
金光中出現一個人。帶著一絲詫異與驚喜,那人一步來到塵埃邊,伸出手
世界開始崩潰,畫面出現崩塌,幻象自眼前消散,塌上的人劇烈掙扎,茫然中聽到一聲失望自語。
「太殘生道難」
黑暗世界裡出現一縷光,沉寂的周圍響起一聲喚,十三郎豁然睜開了眼。
「醒了!」小宮主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歡喜的淚,第一個跳入眼帘。
「奶奶,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沒事了。」劉奶奶嘴裡念著佛,端著一隻碗走進來,目光慈祥。不知道為什麼,今日的劉奶奶比以往顯得年輕了,本已開始乾癟的面孔變得豐潤,還透著異樣的紅。
十三郎望著劉奶奶,試探問道:「老祖宗?」
小公主一愣,疑惑說道:「老祖宗?誰是老祖宗?奶奶,他是在說你嗎?咦!為什麼我聽著耳熟?」
劉奶奶面色微黯,撫著小公主的頭憐愛說道:「耳熟就記著,將來沒準兒會有用。」
小公主茫然不知所謂,十三郎意識到什麼,本能地嘗試運轉法力,檢查身體與獸環,看看自己與幾大寵獸是有何異狀。
一切正常,但又不太正常。首先大灰與胖胖均無大礙,發覺少爺醒轉一片歡騰想要跳出來慶祝,十三郎嫌麻煩乾脆沒有答應,任憑他們在裡面鬧。啞姑本就守護在影子裡,雖激動但不想兩手憨傻妖獸那樣狂放,傳出訊息後自去鬼母環修煉。至於蟻后,它還是那隻貪吃愛睡的大肉蟲,此刻似處在某個緊要關頭,動都懶得動一下。
三卡不在身邊,十三郎倒不怎麼擔心,看萬寵物收回神識,查看自己的身體。
沒有任何傷患,強壯程度令十三郎有些不敢相信。還有他的修為明顯增長了一截,很大很大的一截。
修為提高是好事,十三郎卻沒有因此而高興,相反他皺起眉,眯起眼,沉聲問。
「多久了?」
「三年,三年了!」小公主忙著獻寶,又似炫耀功勞。
十三郎大吃一驚,神識微動取出一枚靈符,感受片刻後默默放回去,神情略有舒展。
「才三年而已,不著急。」
劉奶奶將手裡端著的碗推到十三郎面前,說道:「先喝藥。」
十三郎想了想,接過碗一口喝盡,誠懇說道:「謝謝奶奶。」
小宮主大為不滿,撅起嘴巴說道:「還要謝我。」
劉奶奶寵溺說道:「一家人,什麼謝不謝。」
吃過藥,十三郎精神愈長,那種頭疼欲裂的感覺為之舒緩不少。加之身體毫無病患,遂起床下地,被小宮主牽攜著出了門,來到屋外。
這是一處小山村,背山面水風光清秀,十三郎抬頭看了看,神識放出大略一掃。發覺這裡是五狼山新建的一處定居點,內心更加安定。
正是初夏,五狼山域一片寧靜,但不是那種死一樣的安靜,而是充滿祥和喜樂氣息的安寧。周圍清風幽幽而過,樹梢沙沙作響。仿佛衣衫在浮動;空中間或傳來幾聲啾啾鳥鳴,聽不到焦灼看不到急迫,只有平和與安閒。
淡淡的,濕濕的,足夠讓人體會到。
門前一處小小院落,一圈矮籬幾株桃花,偏側一顆梨樹長勢喜人。樹下一台三張椅,但不知上面常坐幾人。
與任何大病初醒的人一樣,十三郎此時此地見到此種景致,內心由衷感到喜悅安寧,微蹙的眉頭徹底舒散開,情不自禁發出讚嘆。
「好地方。」
「那當然,奶奶和我親手布置。」
小公主拉著十三郎的手,來到樹下將他按在最寬那張椅子上。自己在旁邊坐下,雙手托腮說道:「你的病剛好,奶奶說還需要休息;這是特意給你留的位置,舒不舒服?」
內心講,十三郎此時最想做的是跑步三千里,好好活動一下快要生鏽、偏偏強壯如牛的腿腳。望著小宮主期待的摸樣,他舉起手揉揉眉心。微笑嘆息道:「還真是。嗯,坐在這兒感覺好多了。」
小宮主大為滿意,說道:「那還用講,是我做的椅子。」
小宮主學會做椅子?十三郎分不清自己是何感受。抬起頭看向劉奶奶。
「她」
「我叫如花!」小宮主叫起來:「還是你給我取的名字,怎麼連這都忘記了?」
劉奶奶笑了笑,說道:「何你講過了,他的腦子受到重創,一時想不起也是有的,不用急。」
「呃」十三郎趕緊揉搓眉心,說道:「是啊是啊,頭還有點疼,一會兒過兩天就好。」
小宮主神情微變,柔聲安慰道:「可憐的孩子。唉,奶奶你說他能好嗎,會不會失憶?」
「」劉奶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小宮主似也沒指望得到解答,轉過頭說道:「別怕別怕,失憶也沒什麼,大不了我來照顧你。」
「」十三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跟你說啊,這三年」
小宮主還想再說,十三郎揮手阻止,忽然開口問道:「還寫日記嗎?」
小宮主一愣,說道:「日記?很耳熟呵,是什麼?」
旁邊劉奶奶也為之一愣,神情透出異樣。
十三郎抬頭看一眼劉奶奶,嘆了口氣,回身溫和說道:「你的本本在我這裡,每天都要寫東西的,忘記了?」
「本本,什麼本本?」小宮主一頭霧水:「我的?」
十三郎隨手翻出一個小本子,遞到小宮主手裡柔聲道:「去裡屋看,不許哭。」
「才不會。」
看本本會哭?小宮主不明白這句話。看著十三郎一本正經的摸樣,她接過小本子站起身,蹦跳跑向裡屋,臨了不忘回頭扮個鬼臉。
「我才不會哭。」
「不哭就好。」
十三郎應著,待其消失在屋內後轉過頭,迎著劉奶奶探尋的目光說道:「這是翻抄本,原件在三元閣,估計拉下了。」
劉奶奶若有所思,說道:「做什麼用?」
十三郎回答道:「把每天發生的事情用筆記下來,留做備用。」
劉奶奶悵然若失,呆立良久後苦笑搖頭,說道:「這麼簡單的法子,我居然沒想到」
小手段嘛,越強大的人越容易忽略。十三郎心裡轉著念頭,從椅子上站起來,面向劉奶奶恭敬施禮。
「道院學子蕭十三郎,多謝老祖宗再造之恩。」
「道院學子」
劉奶奶望著十三郎,嘴裡反覆念了幾遍,神情有些感慨,還有些自嘲。
「陸放天,到底還是你的運氣好些,本事也比老身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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