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劍尊有言,血劍主殺,生來為戰,血腥戰場方能流露本色;想真正掌握天絕,不僅僅需要長時間祭煉,還要合適的機會。
當時眼下,四野血河,殺戮遍地,還有哪裡比這裡適合,比現在貼切?
劍尊已逝,劍魂長在,冥冥中一聲鯤鵬大唱,天絕劍身三點之後轉向,直對前方。
十三郎反手握住劍柄,一股笑對蒼天的驕傲之氣沖頭,全身血液都好似起來,慨然長嘯。
「殺!」
殺聲後飛鳥投林,血劍與人一道沖入雷池,一劍將那個要消散的殘靈殺滅,順手將其牢牢臨死亦不肯放掉的一樣東西撈起來收好......剛剛完成這個舉動,耳邊轟的一聲巨響!
整個雷池空間,定格三息。
......
......
那是怎樣一幕場景呵!
有雷柱扭曲如千年古樹,有雷滴如雨沾染額頭,有雷絲穿梭如飛針走線,有殘魂正好被雷霆擊中,連喪滅之前的哀嚎都能用肉眼看到。被天道劃定的那個圈徹底被割裂出來,當中千萬種奇景有雷霆妝演,當中一人白衣勝雪,如被冰凍在玄寒內,萬年前。
有誰見過天雷停頓?
有誰聽過劫定蒼天?
美妙一幕那般荒唐,三萬里戰場寂靜,三萬名修士側目,誰都不敢相信。
轟隆隆雷動九霄之上,第四道雷霆擊落,威力比此前被十三郎吞掉的前三道相加還強。
「賊老天,你作弊啊!」
阿古王、蘇老闆、程血衣、齊少主,狂靈地上千萬修,所有意識到發生何事的人同聲怒吼,齊斥蒼天公道。
定住應劫的人不允其反抗,之後降劫將其殺滅。什麼天眷之子,什麼機緣造化,違抗天軌必遭天罰,這規矩,被所有人接受。
可是這罰......根本是謀殺!
人人猜到為什麼,這場大亂因十三郎而起,包括白毛雙涅在內、其實是被陰死,估計天道最終明白到這點,欲施極刑。
「直接殺了不好嗎?非要偷偷摸摸,裝模作樣!」
阿古王的怒吼代表所有人的心聲,大家其實都在問,天道如想殺人,十三郎不比螻蟻強,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做這場不要臉的局?
要不要干涉?
干涉會不會讓情形變得糟?
關心的人如此自問,阿古王、蘇老闆,齊程兩家,狂靈修士,個個憂心如焚。仇恨的人熱心等待,魂幡下,古劍上,羅桑七名大佬,人人心情緊張。
「錚!」
輕微吟唱,聲音好似弄弦,聽在耳中好似灌頂洪流,一下子殺開漫天沉重,盡釋昂揚。
紅劍,血劍,天絕劍......被分隔的那片世界中,唯一不被天道定格的那個例外!
劍鳴響,劍揚頭,血色盡演,殺意沖霄,說不出的奮烈與亢然,道不盡的囂狂與桀驁,凌空一斬!
天雷如柱,大如人頭,殺劍凌空,直破中軍。血色撕開殺劫天柱,一路摧毀雷中意志,崩散成星。
點點螢光跳躍,咔咔之聲爆響不停,煌煌大柱變成億萬星火,就像彗星身後的尾巴一樣美艷,點點淒涼意。
天絕從未認主,劍內也魂,但它有意!
守護,公正,不屈,驕傲......劫破時,劍揚頭,似能看到一名書生隨劍而上,挺背如蒼松。
一劍破劫。
「錚!」
再好的法器也需要法力才能催動,又是一聲輕鳴,在沒有法力催動的情況下單劈一雷,天絕劍身連震三次,頹意明顯,發出焦灼呼喚。
頭頂處,天之眼,劫雷聲聲沉悶含威;劍尖所指,一圈碩大雷眼徐徐張開,內里蘊含匹風暴,卷天震怒,有令人叩首伏拜之威嚴。
假如不是天絕,十三郎應該已經死了!
沒有人可以睡大覺的時候應劫,雷池定格仍所動,十三郎像冰人橫身其中,天雷再起,天絕勢微,他還是要死。
「媽的!」
挑眉橫目,眉眼猙獰,光頭巨漢跳罵著竄起身形。同樣為十三抱屈,十六蘇心裡格外邪火格外重,也不知道怎麼了,望著天劫戲耍凡修,他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應劫的人,被天道陰了一次又一次,萬年之後又是萬年。
與他想法一致的還有很多人,今日天劫一幕,所有修習狂靈道的修士、妖獸、禽鳥甚至蟲類都為之憤怒,怒號聲聲。
「醒過來!」
眾志成城。這個詞、很多時候只是用來安慰自己的藉口,今日成為現實,戰場上,狂領地,一股形風暴疾速成型,凝聚出一股浩浩蕩蕩的意志之力,沖如雷池。
雷池當中,十三郎面容清晰,目光清透,安靜如閨中處子。
「不管了,搞他!」意志橫身而過,胸膛之血徹底,光頭大漢再能忍受,晃身疾撲。
「等等!」阿古王匆忙攔截。
「等你,看天上!」
天上雷眼打開,一道加粗壯、威力大的雷柱緩緩成型,正對著劍,正指著人。
「殺!」
一巴掌抽飛異界修羅,光頭漢邁步......邁出半步頓歇。
「吼!」
賁烈怒嘯此時起,雷池崩,人影現,十三郎翻身躍起,握住天絕劍的劍柄沖向天空,凌空再斬。
「殺!」
一劍開天!
呼嘯聲中,盡大力咆哮而出,千萬意志匯聚成河,天絕劍上迸出長虹,血一樣艷麗,血一樣凌厲,血一樣分空破界而出,斬破千重雲。
雲撕裂,眼破碎,劫雷半道潰散八方,湛湛星空重顯露,雖只有一線,雖只有片刻,雖然馬上合攏如初、比初始加厚重......但它畢竟破了。
天顏好比人的面孔,初生完美,劃破口子仍能癒合,然而癒合之後會有傷疤,縱有靈丹妙藥回復,心內仍有陰影。
破天后,應劫之人橫劍當空,身似標槍眼似劍,睥睨八方。
「再來!」
片刻寂靜,戰場一片歡騰。
「好!」
「斬的好!」
「殺的好!」
「殺!」
「殺過去!」
斬天一劍,斬破的不僅僅只有頭頂那片雲,還有壓在群修心頭上的那塊鉛石。片刻沉寂,戰場上爆發出一片整齊歡呼,原本停頓的支支洪流再度向前,原本猶豫遲疑的人們相隨其後,還有多頹喪面孔因這一劍而狂熱,紛紛出動。
「齊家兒郎,隨我殺過去!」
「程氏部族,隨我殺過去!」
「楚姓有男兒,隨我殺過去!」
「殺過去!」
「殺過去!」
天亦可戰,何況是人?區區生修敢斗蒼天,六族精修數千近萬名,劫涅修士一抓一把,難道不敢與人斗,與仇殺!
吶喊聲中千軍沖陣,內里幾名老人格外醒目,原因在於、自打他們踏入戰場,對面魂幡下、法壇邊的羅桑大佬紛紛出動,極為默契地分向天邊。
交戰雙方不成文的慣例,涅修廝殺央禍太多,找個安靜地方決戰才合適;至於古劍上的三名老者,羅桑一方並未撤出,奇妙的是、火焱這邊也沒有專門派人去伺候,而是集中兵力於主戰場。
本就弱勢,不得已而為之。
......
......
「原來是他!」
巨劍之上,一名禿頂老者目光火熱,目光死死盯住天絕,良久捨不得移開。
巧了,十三郎揮劍後轉回目光,正好與其相遇。
有些人,有些目光,不需要見面亦能相識,三百年前,外域劍廬天絕劍真容現世,得劍時十三郎曾聞異聲,如今只看一眼,立即認出禿頂老者是誰。
和當年聲音一樣,貪婪,熱烈,陰狠,毒辣,視線相遇,感覺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十三郎遠遠開口。
「老狗,想幹嗎?」
「呵呵,劍!」
戰場混亂,距離遙遠,當中還有數沖軍修士相隔,老者聽不到十三郎說話,但能看到、看懂其目光中的意思,嘿嘿直笑。
「劍是我的,謝謝你送來。」
「去你的。」
視線中,應劫者徑直衝了過來,頭頂劫雲緊緊相隨,身下鬼王、十六蘇緊緊相隨,像是要闖陣。
他們找死嗎?
禿頂老者心內生疑,身邊二人已傳軍令,古劍暫緩。
「為什麼?」老者本能問了句。
「今日天劫太古怪,靜觀其變。」左側老者回應道。
這是實話。
從來沒有這麼多人應劫,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劫,從來沒有這樣的應劫方式,從來......總之一句話,沒有人知道下面會怎樣。
「等其渡劫完畢,虛弱時進軍方為上策。」右側老者發表看法,緩緩說道:「不要被表象迷惑,縱然那些人全部渡劫成功,我等依舊實力占優。」
這句話太謙虛了。
狂靈地修士總數不超過三千,多數為化神、一部分正在破境沖關,成敗未知。
衝過又如何?了不起剛剛突破生境,還需要時間消化天賜,鞏固修為,調理傷勢......適才齊、程兩人離去,非但減少兩名強劫,還帶走了大部分六族子弟,餘下群修,是那些從下界飛升上來的修士,實力不談,戰如何還是兩講。
高端力量,這邊三名涅級劍修,一把凝聚數人心血的超級法器,那邊十六蘇強橫但已負傷,阿古王詭異......可他畢竟只有生境。
變數來自於天,來自那個把渡劫弄到莫名其妙的人;只要天劫不加干涉,此戰必勝。
必勝之局犯不著冒險,穩中求勝,從來都是羅桑戰略。
「可是軍令......」禿頂老者微微皺眉,略顯猶豫。
「軍令是斬了那個地方,但未規定何時動手。先派部分人手殺上去,朝渡劫修士下手。」左首老者再言道。
右側老者說道:「還有天劫不等人,馬上就會降臨......咦?」
驚呼中,沖陣當中十三郎突然一個轉身,徑直回到狂靈之地,極速度朝幾名迎上來的「人」說了幾句話,之後揮手,對所有還在應劫的修士法號施令。
「列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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