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數語,周圍再無一絲噪雜。
這裡絕大多數人從未見過山君弟子是何摸樣,甚至連山君這兩個字都是頭回聽到;但這不妨礙他們感受到「山君」二字包含的恐怖意味;十三郎念出那幾句偈語的時候,人們分明能夠感受到一股顛倒乾坤的執念與瘋狂。
與多數人相比,幾大宗盟領袖的體會更加深刻;尤其那些早就明白山君含義的人,在聽了十三郎的話、尤其聽說十大弟子已有過半死於其手,看他的目光頓時變得截然不同。
「山君弟子,可殺不可辱。」
知道山君存在的人一定知道這句話,今日今時,十三郎公然宣揚要將山君門下斬盡殺絕,哪裡是一個「辱」字所能形容。然而反過來想一想,山君弟子越是神秘可怕,各宗盟、尤其如道、戰盟這樣的超大組織對其越是防範;縱然沒有那些可怖偈語,他們也不能容忍有山君弟子混入內部滋生禍端,至於掌控大權甚至成為大派掌門,更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舉個例子,靈機大灰都曾經進過道院,大先生早就知道其底細,之所以不追究,一來他們兩實力太低不足為患,再則留在道院比在外面強,也有看管的意思。當時的紫雲島,休說他們兩個,便是將山君十大弟子聚齊也不敢弄爪。
靈機混了多年都進不了內院,在外院也擔當不了什麼總要角色,大灰等於十三郎的寵物,這便是道院對山君門下的態度。來修煉可以,參觀一下結交朋友也行,別的麼,想都別想。
眼下來講。截至目前十三郎都只是一家之言,沒拿出任何鐵證。換言之事情尚無定論,火月叟的身份依然成霧;然而事情到了這一步,人們不能不能思考一個問題。
假如他是呢?
嶺南並宗,新宗掌門由矢志引發凶災的山君弟子擔任......秦煥衝激靈靈打個冷顫,龍霸天虬髯倒豎。那位最不識大體的玲瓏姑娘怒目圓睜,看起來隨時準備動手。
旁邊,大肚和尚臉上再無笑意,污衣道士瞪圓了眼,兩人彼此對視又同時扭過頭,生怕對方從自己眼睛裡挖走什麼機密一樣。只有他們說破十三郎真身,假如這件事情被證實,場內萬人除了火月自己,就屬他們兩的麻煩最大。
「世外之地兩大行走與山君弟子勾結。」
這條流言若是傳開來。僧道兩個唯有自絕於世,以死證明師門清白......恐還是不行。
死一樣的沉寂中,火月叟淡淡回應道:「空口無憑。」
十三郎坦然說道:「你說的對,所以我沒有動你,一直等到剛才。」
火月叟再次皺眉。
十三郎說道:「你是水仙宗大長老,假如只是想把水仙宗弄垮,實在太容易;若說與虛靈門火拼一場,也沒必要等到今天。更不會提前削弱水仙宗實力。思來想去,你的目標只能是並宗。並宗之後占據要職,方能展開更大圖謀。」
講到這裡,十三郎感慨一聲說道:「直到七場比斗被提出來的時候我才明白,你想做的竟然是新宗掌門?真真是有氣魄,了不起。」
火月叟此時笑起來,說道:「老夫非尋常人。當行非凡事。先生既已經認定,為何等到現在?」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因為我當時不明白,你怎麼才能做到。」
「實力總歸錯不了,赤發等七人強過這邊不止一籌;我對赤發本人做過調查,親眼看到之後越發肯定。正常交手,你絕無可能輕易勝得了他。上一次我就知道你隱藏了實力,但是有限,無論如何不能與化神抗衡。非要對比的話,三山或許都比你強一些。」
十三郎說道:「其它人更不用說了,除了鐵月,幾乎不值一提。」
火月叟微笑說道:「但是老夫做到了。」
十三郎嘆息說道:「是啊,你的確做到了。」
火月叟微笑說道:「現在明白了?」
十三郎搖頭說道:「明白了一半,還有一半不是太明白。」
火月叟好奇問道:「能否說於老夫聽?」
十三郎回答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怕赤發。大致想想,這件事應該從三百年前就已經開始,與赤發交戰的化神修士才是禍根;那一戰是故意的,包括那面鼓,那隻鬼都是赤發那次戰鬥得來......」
「阿古王。那不是什麼鬼,是阿古王的跨界投影。」火月叟替他糾正。
「阿古王,跨界投影......」
十三郎翻來覆去念幾次,說道:「你算計赤發,實際上是為了讓他把阿古王召喚出來,再以早就準備好的秘法將其留下來,當成自己的......」
火月叟說道:「當成老夫的法寶,也是戰仆。烙神之器代價太大,老夫費盡心機才選中赤發這個人。」
十三郎愕然說道:「你膽子可真大。阿古王是真靈嗎?它的投影到底多強......」
火月叟笑了,說道:「阿古王是羅剎,境界如何老夫也不知道,其投影有多強倒是可以估計;這麼講,召喚之人越強,祭獻精元越多,阿古王的投影就越強,整體高出一階。」
十三郎點點頭,說道:「化神初,那也沒什麼了不起。」
火月叟哈哈一笑,譏諷道:「先生曾有同階無敵之名,難道你認為,跨界而來的化神與此地化神會一樣?老夫大膽說一句,滄浪星上,絕對沒有哪個初期化神能與我這個戰仆相比,中期或都難以獲勝。此外先生不知道,這個戰仆與阿古王冥冥相聯,隨老夫提高而成長。」
前半句是實話,就好比化神修士動用結丹修為與普通結丹修士戰鬥,一個能打三四個,甚至更多。後半段......誰都不知道真假。
十三郎無心追究。冷笑說道:「這麼得意做什麼,有恃無恐?」
火月笑道:「先生誤會了,老夫不是得意,是笑話先生說了半天,仍不能拿出證據,證明老夫就是山君弟子。」
十三郎稍稍沉默。
事實的確如火月叟所講。不管他怎麼設計怎麼陷害,總歸還是尋常機謀手段。修真世界強者為尊,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且從常理上考慮,嶺南新宗成立,掌門越強越得人心,豈不是更好?
火月叟捻須說道:「老夫也來猜一猜,先生不明白的那部分,可指的是其它人比斗如何保持均勢?」
十三郎點頭,說道:「的確如此。若不然,你連赤發的面都見不到。」
火月叟欣然說道:「是先生幫我做到的這一切。」
十三郎嘲諷說道:「別跟我說你早就算到我沒有走,早就知道我會出手相助。」
火月叟大笑說道:「先生智絕天下,老夫豈敢輕言算透?沒錯,直到鐵師弟登場,老夫才斷定先生仍留在這裡沒有離去;之所以沒有揭破,是因為先生所為對我有利,任其發展便可。」
有意無意都是被利用。十三郎神情有些失落,譏諷說道:「那時的你。想必還認為我在故意相助,幫你登上掌門大位。」
火月叟苦笑回答道:「的確如此。」
稍稍出了口氣,十三郎說道:「你到底準備了什麼手段?」
火月微笑回答道:「這件事,先生就當沒有發生好了。」
那怎麼可以?不說十三郎,周圍的人都覺得無語。
十三郎察覺到什麼,神情微轉。好奇問道:「奇怪呵,你是不是打算放棄?」
「放棄什麼?」
「放棄掌門之位。」
「談不上放棄。有先生的那番話,老夫縱然清白也沒辦法取信於人,尤其不能取信雙盟,無奈只得放手。可惜老夫準備了諸多興宗大計。如今都成了空。」
火月稍稍有些黯然,說道:「不做掌門,老夫正好專心於道,好好將阿古王煉製出來,今後......」
「噗!」十三郎忍不住笑,罵道:「還想走?沒傻吧,你腦子有病?」
火月微怒說道:「請先生自重。」
十三郎再罵道:「自重你個頭。七十年前你我就結了仇,還想我放你走?」
火月憤怒說道:「先生證明不了老夫是山君弟子,如今老夫又已經放棄大位,憑什麼還要尋釁。」
十三郎說道:「誰說我證明不了?」
火月微愣,說道:「......你能證明,何苦等到現在。」
十三郎冷笑說道:「因為我要打滅你的信心,讓你輸到一無所有。」
「真以為我猜不出你的手段?沒錯,我不知道具體,但......呵,我假設周圍還有你的人,這是肯定的。」
「我假設不能生擒你,或者抓住你也拿不到口供;我要讓他們看看,讓他們把今天發生的事傳出去,讓所有與你有關的人知道,讓當初把那面破鼓塞給赤發的人知道,還要讓你通報消息的人也知道。」
「你,敗,得,多,麼,慘!」
言罷,十三郎翻手拿出一物、接連拿出四隻一模一樣的香爐,喝道:「來來來,把剛才神通再施展一遍,馬上讓你現出原形!」
小小香爐,三根燃香,多數都已燒到屁股上,猶掙扎著釋放渺渺輕煙,紫色。
飄渺火月老叟神情瞬間大變。
「真的死了!」
再無任何猶豫,火海突現寒月升空,當中一名百丈巨人,猙獰做態,宛如自蠻荒便已存在的魔頭。一聲厲嘯,火月叟點指十三郎,當頭一口鮮血噴出。
「殺了他!」
「殺了我?」
十三郎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輕輕揮手說道。
「阿黃阿花,上!」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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