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角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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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裡最閒暇的時候,莫過於漫漫白雪紛飛亂舞的日子。 無事的妃嬪們都愛立在窗欞前靜靜看著雪落,如玥自然也不例外。
「小姐。」沛雙剛折了幾枝雪梅,蒼白的顏色映著廂房裡粉紅的幾重香羅尤為突兀。「奴婢選了好些瓷瓶都覺著不合適,這雪梅清冷,擺在哪都仿佛染霜色。」
「那就擇那支羊脂白玉的花瓶吧。一水兒的雪白,反倒不用分清那是瓶,哪是花了!」如玥看著沛雙將花枝修剪好,在一枝一枝的插進瓶中,冰冷的笑意凝結在唇角。
沛雙手上的動作一直很遲緩,遲緩到讓人覺得是刻意在消磨時光一般。芩兒本想來問如玥一會兒是否還要去欽安殿,可發覺這主僕二人依然還是這麼怪腔怪調的,心裡就堵得慌。只好又退了下去,喚了紫萄一併往欽安殿先去為如玥打點祈福的用品。
天冷路滑,芩兒與紫萄走的很慢。
紫萄發覺芩兒的心情並不好,一路上都沉默無語,且走得很慢很吃力。「姑姑可是有什麼心事麼?」紫萄一直跟在芩兒手底下做活,難得的勤奮,芩兒也很喜歡她。
此時她這樣問,芩兒自然也沒防著什麼,不禁嘆息道:「自從上次小主說要將沛雙姑娘遣出宮去嫁人,這主僕二人之間就怪怪的,只怕是生出了什麼嫌隙呢!」
「不會吧,姑姑。」紫萄驚得合不攏嘴:「莫不是會像皇貴妃與瓜爾佳常在那樣……不會的,小主與沛雙姐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這麼些年的扶持與共,難道沛雙姐真因為小主的一句話而寒了心嗎?可說到底,小主也是為沛雙姐好……
出宮出宮怎麼也比在這裡苦熬歲月強啊!」?二人走進欽安殿,紫萄嘴上的話就沒斷過。芩兒四周環視了一圈,確定無人,才惋惜道:「小主性子沉穩,可偏沛雙是個嘴上沒有把門兒的。有話也好,有氣也罷,都是不吐不快憋不住的。為此得罪了宮裡好些人,就連皇貴妃身邊的小旦子也沒少受她的氣。
這樣一來,小主哪裡還敢把她留在身邊啊,豈不是真要斷送了自己在宮裡的好人緣不成?雖然我也覺得沛雙的心還是忠的,可沒辦法,小主斷然是容不下了。這樣一來,咱們這永壽宮裡難免氣氛就不和諧了,指不定生出什麼亂子來。姑且看著吧!」
芩兒與紫萄說著話,手上的功夫也沒耽擱下,盡數將如玥所需的東西一應準備妥當。才又回頭對紫萄說:「小主必然是已經決意好了,只是,這話還未傳出來,你可不許多嘴。讓沛雙聽了去,怕是又要哭上好幾日了。」
紫萄連連點頭,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姑姑放心,紫萄不敢多嘴。」
「那走吧!」芩兒與紫萄並著肩旋身,正瞧見一個人立在殿外。只看了一眼,芩兒的心就沉了下來:「沛雙,你怎麼在這裡?」
沛雙愣了好久,神情冷寂,恰如這冰天雪地的凜冽蔓延開來,只滲進芩兒與紫萄心底。紫萄好不容易從僵持又驚惶的臉上擠出一個微笑:「沛雙姐,你怎麼來了?」
「是呀,沛雙,你不是留在宮裡服侍小主麼?」芩兒也趕緊轉移話題,恨不能將自己的舌頭吞進去才好,隔牆須有耳這麼淺顯的道理,她這在宮裡數十年的老馬也竟會失蹄。
「小主身邊不需要我伺候,才讓我來欽安殿。看來姑姑已經備辦妥了,欽安殿也里也不需要我伺候了。」沛雙的語調很平淡,仿佛一串話說下來,每個字都是同一個音調。
可她越是平靜,芩兒就越不安心。緊著走上前兩步,勸道:「方才我們說的話不過是胡嚼,你可別往心裡去。到底我們幾個人之中就數你跟隨小主的時日最久,小主必然也是最疼你的。」
「哦!」沛雙淡淡的應了一聲,旋身就奔了出去。好似一個人方才還很鎮定,只是下一個瞬間,就那樣不平穩的沖了出去。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紫萄,你快跟著去看看,可別出什麼事兒才好。」芩兒也急了,緊著吩咐紫萄去。紫萄機靈,一邊喚著沛雙的,一邊快步趕了上去。
「雪地難行,你們當心點啊。」芩兒還是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
從秋到冬的這幾個月,是永壽宮眾人過得最累的幾個月。誰也不挑明如玥與沛雙不睦這層薄紙,安分小心的服侍著。可偏就是今天,不知怎麼的芩兒還是闖了這個禍。
心裡正難受著,卻是樂喜兒在前頭帶路,襲兒扶著如玥翩然而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宮婢。芩兒趕緊迎了上去,立在欽安殿前向如玥告罪。「小主恕罪,芩兒今日可算是闖了大禍。」
如玥聞聽大禍兩字,眉心一緊。再看看四周唯有她一人在,心裡已經有了梗概:「可是沛雙又聽見了什麼?」
不想如玥這麼快便猜到了,芩兒只得垂首點了一下頭。「方才我與紫萄說話,不料沛雙姑娘也跟來了,所以……小主,這可怎麼辦才好。她心裡那股子怨氣還未消散呢,指不定這會兒又躲去哭了……」
如玥仰起頭,忽然覺得天上的雪漸漸停了。好久才有一小片雪花徐徐落下,而腳下的積雪也並不算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與沛雙的緣分或許太淺,到不了盡頭的那一日。何況合久必分,已經是司空見慣了的尋常事,稍後我找到合適的人家自會安排她出宮的事宜,你們也不要在提及此事了。」
看著如玥決絕的表情,襲兒自然不用再勸解什麼,只隨著她走進祈安殿上香祈福。芩兒默默站在殿外,與樂喜兒大眼瞪小眼的對望,終究誰也沒有說出自己心裡的不舒服。
可好像所有人都覺得很不安,似乎將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一般。就連如玥也是強自鎮定,才上完香,便也沒有了祈福的興致,起身執意回宮。
永壽宮的人匆匆離去片刻,嘗嘗的雲石屏風後才閃身走出一個身量小巧的女子。方才的話一句不漏的落進她的耳朵,她輕盈的走過去,將如玥的香盡數拔了出來毫不客氣的甩在地上:「鈕鈷祿如玥,永壽宮後院著火了,我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茉蕊拍了拍手上的香灰,唇邊的笑容勾起的明澈如朝陽的笑容。只是這笑容卻是冬天的朝陽,凝結著森冷的殺意。
如玥回到永壽宮的時候,沛雙還不曾返回,卻是紫萄一身水污髒了衣裳,哭著跑了回來。芩兒慌了神,趕緊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紫萄哽咽到:「沛雙姐輕功好厲害,奴婢怎麼叫也叫不住她,追也追不上,一個不小心自己跌在了水溝邊弄濕了衣裳。可爬起來的時候,沛雙姐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可怎麼是好,要不咱們多派人去找找吧!」芩兒有些著急,畢竟剛才她可是看見了沛雙心如死灰的難受樣子。
「她要走,誰能攔得住?漫說是紫萄追不上她,就是從神武門打出去,護軍侍衛也未必能攔得住她,由著她去也就是了。」如玥多有不耐煩之意:「我這般為她好,她卻不領情,那就由著她自己便是。休要再言!」
襲兒沉默了良久,終於還是沒有勸說什麼。芩兒本想著再說些話,可耐不住襲兒一個勁兒的示意她噤聲。「紫萄,你趕緊去換件衣裳,看著涼了。」如玥微微嘆息了一聲:「我乏了,先去睡會兒。」
樂喜兒跟這退了下去,就瞧見小旦子慌裡慌張的奔進下院。「旦公公,您這是怎麼了?」
小旦子氣息還未喘平,喘著粗氣道:「如貴人呢?春貴人宮裡……出了大事兒,讓我……趕緊請貴人前……去瞧瞧。」
如玥還未走,就聽見殿外小旦子的聲音急促,忙吩咐襲兒將人帶進來問個清楚。
「呦,如貴人吶,奴才實在沒有功夫跟您……細說,咱們還是邊走邊說吧,車輦停在永壽宮大門處了,您……就隨奴才去瞧瞧吧!」小旦子許是一路狂奔而來的,這會兒子氣息還未喘平,一個千兒打下來接著就回了話,也不曾請安更不曾起身。
這麼看著,真是大事兒呢!如玥心神一定,起身道:「是春貴人那裡出了事兒?公公與我邊走邊說,究竟是什麼事兒?」
小旦子趕緊隨著如玥走出來:「具體奴才也不清楚,只說是春貴人請了好些貴人在她宮裡用膳,可不知道怎麼的,幾位貴人都中了毒。皇貴妃娘娘已經派了御醫去瞧,可也不頂事兒……」
芩兒見襲兒跟著如玥走遠,突突跳著的心才略微平復了些。轉身的功夫,卻是沛雙紅腫著眼睛自己回來了。
想勸上兩句,可又不知該說什麼。想著沛雙到底還算是忠心的,就問道:「小主去了春貴人宮裡,說是春貴人中毒了。你可要去看看,順不定能幫襯上忙?」
沛雙冷冷一笑,極其無謂道:「姑姑說笑了,我能幫襯上什麼?再說小主已經恩准我出嫁。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我的嫁妝了。針黹的功夫我實在不擅長,這就會去琢磨琢磨,以免耽擱了婚期就不好了。小主那兒有襲兒姑姑陪著,必然不會處什麼亂子。」
言罷,沛雙決絕的離去,沒有絲毫的情面可講。
芩兒一個人默默立在內院裡,只覺得心裡拔涼拔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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