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世態炎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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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儲秀宮的時候,唯有芩兒陪在如玥。 也幸而永壽宮與儲秀宮不算遠,來回兩趟步行倒也不覺得吃力。
「小主,您要是累了,咱們就在這兒歇歇腳。」芩兒指著眼前一處風亭,勸如玥不要走得這樣急。
「皇后娘娘病情不穩,不回去瞧著,我心裡總不踏實。」這一整夜,皇后都沒有醒轉的跡象,高燒也沒有消褪,如玥怎麼能不著急。「倘若皇后娘娘有什麼不測,你覺著後宮權勢盡數會落入誰的手中?」
芩兒看了看四周,並無人緊跟。順喜兒並幾個小太監也是遠遠的跟在她們身後。遂道:「皇上膝下的皇子唯有二阿哥與三阿哥。若是以恩寵計,可能權利會下移也未知。但若論綿延子嗣此等功勞權衡,必然是貴妃。更何況,咱們這後宮裡,貴妃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重。」
「所以,若是此時能挑起皇上對貴妃的不滿,那才是真正的緩兵之計。」如玥思忖著如何才好,沒注意腳下的一顆貓眼石,忽然一滑,整個人險些跌倒。
「如娘娘,您沒事兒吧?」將如玥扶住站穩的人,竟然是二皇子綿寧。
「小主,可有受傷?」芩兒也是一臉的焦急。
如玥定了定心,才笑著謝道:「多謝二阿哥出手相救,本宮無事。」
綿寧微微一笑,縱然是笑著,眉宇依然擰得十分緊。「如娘娘的雙眼通紅,顯然是昨夜沒有安歇之故。現下精神欠佳這才會踩空了腳步。若非是為了皇額娘,您也不會如此。若要道謝,也該是綿寧謝您。」
好似一夜之間,如玥當真覺得這個二皇子長大了不少。看來大婚到底也是有好處的,先前那個滿腹怨氣的少年一轉念,就成了堂堂正正的皇子。
當然,這僅僅是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
生在皇室,如同生於憂患,必然不能高枕無憂,自幼就得懂得為自己謀算。
「說本宮沒有安歇,你又何嘗不是呢!你雙眼也熬得格外紅,一會兒讓你皇額娘看見了,準會心疼。」如玥打心裡疼惜這個孩子,由人及己感念自己的身世,更是痛不可當。
全天下最溫暖的地方,莫過於額娘的懷抱。
旁人哪裡會知曉,沒有額娘的苦楚是多麼的心酸難忍。
「兒臣之所以在此恭候如娘娘,就是想親口問您一句。皇額娘她……她是不是……」綿寧的話卡在了喉嚨處,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對他來說,要下多麼大的決心才能問出口,自己額娘是否當真不久人世。
「你隨我進去看看吧。」如玥沒有等他問出口,也不知該做怎樣的回答。只好柔柔的握住綿寧的纖細如竹枝的手:「皇后娘娘若是醒了,也必然想著二阿哥。」
「我……兒臣……不想進去。」綿寧立在原地,動也不動,雙腿似灌了鉛一樣沉重。
如玥何嘗不知曉,他不是不想進去,而是不敢進去。
他必然是怕親眼瞧見自己的額娘受苦。
「傻孩子,有你在身邊,你皇額娘才能安心養病你知道麼?」如玥忽然覺得綿寧很像當年的自己,額娘臨終前病在床上,她怎麼也不肯去看。
也只因為她一時的懦弱,沒能送額娘最後一程。這成了如玥心中,永遠無法釋懷的痛楚。
午夜夢回,她是多麼想回到那個時候,哪怕攥著額娘的手,口中一遍遍喚著額娘,陪著她走完這一世最後一刻也是好的。
可惜,很多事一旦錯過了,就不能再回頭了。
綿寧沒有落淚,但如玥早已淚流滿面。
「二阿哥,您還是進去吧。或者皇后娘娘有些話,只想對你說呢!」芩兒知道如玥的心思,也規勸了二皇子幾句。
「如娘娘,您陪著我進去吧!」綿寧何嘗不想進去,這條路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趟。每每鼓足了勇氣,可到了最後一步,就是不敢邁進殿門。
御醫已經說了,皇后的病無力回天。
去瞧了,也必然是見皇額娘垂死的哭痛。
綿寧當真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所有不幸的事,都要降臨在他皇額娘的身上?
他不知從哪兒聽說的,親人離世前會憋著一口氣等自己最想念的人。只要不見這個人,她就會因為不甘而提著一口氣繼續等下去。綿寧甚至傻傻的認為,只有這樣皇額娘才不會斷氣不會離開了結了這一世。
也正因為如此,綿寧才更不忍心走進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情都格外的沉重,好似走在刀山火海一樣的難受。「如娘娘,我……。」
停在內寢門外,綿寧停住了腳步。
如玥緊緊攥著他的手,卻滿是愛憐的口吻勸道:「你已經大婚了,又是咱們大清嫡出的皇長子。你可以怕,可以哭,卻不能不面對。綿寧,你懂麼?」
也許現實比自己的想想要殘酷許多許多,可你不能不去面對啊!如玥在心裡為他鼓氣,她知道皇后拼命護下的二皇子必然不是懦弱之人。
「我……」綿寧垂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決定甩開了如玥的手,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
「舅舅。」鎮寧還沒走,正陪在皇后身旁坐著。見如玥與二皇子都來了,連忙起身行禮。如玥靜默的走進來,問襲兒道:「可換過濕綿巾了麼,皇后娘娘的燒退了?
襲兒含著淚,緩緩點頭:「不時的換過了,可娘娘的燒似乎還未褪盡。」
綿寧走上前去,噗通跪倒在皇后的臥榻邊:「皇額娘,兒臣來了,您看看我呀。皇額娘,皇額娘……」綿寧的呼喚,聲聲震心。
如玥強忍著淚意,生生別過臉去。「芩兒,咱們去耳房坐坐,讓二阿哥好好陪皇后娘娘說說話。」
綿寧回過頭來,掛著淚水的面龐硬是擠出一個感激的微笑:「謝如娘娘。」
耳房就在廂房的右側,倒是不遠。
如玥才坐定,襲兒就端著一碗粳米白粥和幾碟小菜來。「小主您精心照料了皇后娘娘一整夜,粒米未進。奴才吩咐小廚房煮了些清粥,想來食欲不振吃這個最是落胃,您多少也用些吧!」
芩兒見如玥心裡難受,必然是沒有食慾的。也勸道:「小主,您多少用些吧,要是連您也病倒了,可怎麼是好哇。」
正說著話,門外當值的小太監通報,說是誠妃來了。
襲兒緊走幾步,攔了誠妃進來。
「我這幾日貪涼,身子不舒坦。昨個硬是睡了一天。今兒一起來,才聽娉兒說儲秀宮出了事,皇后娘娘病倒了。這不就趕著來了,怎的妹妹不進去照顧著,反而坐在這耳房裡?」誠妃一股腦的說了好些話。
「姐姐有所不知,二阿哥在裡面陪著娘娘說話呢!」如玥朝誠妃施禮:「姐姐先歇歇腳,再去瞧皇后娘娘不遲。」
「二阿哥來了,那皇后娘娘可醒轉了麼?」誠妃聽著娉兒說,宮裡傳言皇后娘娘快不行了。心裡著急的不行,這會兒見二皇子都來了,可見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心頭一緊,眉宇便團簇在了一起。
如玥搖了搖頭,惋惜道:「尚未甦醒。」
誠妃端身正坐,默默無語。
耳房本就不算大,這會兒有人不少,倒是不覺得冷。加之清粥徐徐騰起香氣,瀰漫了一室,誠妃的肚子咕嚕嚕的響了幾聲。
「姐姐還沒用過早膳吧?正好,襲兒才煮了清粥,吃著落胃,您就先用些吧!」如玥示意芩兒將粥端給誠妃,才接著道:「姐姐也病中,實在不宜勞心。這是皇后娘娘這病來的急,大家心裡都不是滋味。說不著急,那都是假的。」
「嗨,可不是麼!我這心裡呀,沒著沒落的。連早飯也沒顧著吃,這會兒雖然肚子空乏,可就是吃不下去什麼東西。」誠妃愁雲不減,只覺得心裡翻滾著不安,難受的厲害。「聽說昨晚,是妹妹在此侍疾的?」
如玥頷首。誠妃道:「難為妹妹這樣有心,這會兒也不見皇后娘娘醒轉,不如妹妹先回宮去歇歇。這裡就讓本宮來侍候吧!」
襲兒心裡難受,悄默聲的掉淚。皇后娘娘雖為後宮之主,可當真病倒了,身邊也無非就只有誠妃與如貴人照拂著,旁人再沒瞧見一個。
正想著這事兒,誠妃倒是問了起來:「其餘宮裡的可來敲過了?」襲兒咬了咬唇瓣,搖頭道:「昨個就傳出了信兒去,各宮裡倒是都來過了,也都送了好些藥材來。可御醫說娘娘病中需要將養,小主們就又都走了。」
「哼,我還不知道麼?八成是知曉娘娘病重,都往別的高枝兒上攀去了。」誠妃憤憤道:「也不想想,娘娘昔日是怎麼待六宮姐妹的。這會兒娘娘遭了難,她們都找自己個兒的生路去了。儘是一幫沒良心的。」
「可不是麼。」如玥似笑非笑:「貴妃昨兒還說過『良禽擇木而棲』的話呢!她們可不是得趕緊著去討好了麼!只是姐姐實在犯不著和她們生氣,身子是自己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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