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山「韃摩王」大墓,地宮下的地宮,「海眼」深潭之畔。
秦北洋回來了,他在地宮金井之下,拯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擊敗四翼天使鎮墓獸時,為何不用「地宮道」的音律之道?因他相信小鎮墓獸九色,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音樂只能暫緩鎮墓獸的攻擊,但不能真正將其制服,最終還得真刀真槍比如這把為安祿山陪葬的唐刀,以及華佗的「五禽戲」功夫。
此刻,伯希和對九色更為關心,打量這頭幼麒麟鎮墓獸:「四不相?」
「似龍非龍、似鳳非鳳、似麒非麒、似龜非龜。」王家維教對上古神獸頗有研究,「四不相的頭屬龍,擁有一隻或一對鹿角,獨角麒麟與雙角麒麟的區別。還有一說,獨角是獬豸,雙角才是麒麟。它的脖頸呈現猊相,因此生有赤色鬃毛,龍生九子的第五子。你看它的鱗甲有魚相和蜃相,腹部卻沒有致命的逆鱗,四肢卻像強壯的野獸,標準的四不相麒麟。」
「不過,我看這頭麒麟還沒有成年呢。」
秦北洋中斷了他倆的對話。九色不想被人當作怪物或古董評頭論足,立即選擇變身,收起頭頂鹿角,青銅鱗片表面生出白毛,變為一頭奇形怪狀的大狗。
這番過程,更讓大漢學家伯希和極感興趣,卻讓秦北洋隱隱憂慮。
「還是再看看這四翼天使吧!」王家維教授提醒一句,「伯希和先生,你猜測得沒錯,這座大墓果然有鎮墓獸。」
「但沒想到,它真會殺人!」伯希和看了秦北洋一眼,「難道普天之下,只有這位少年,以及他的幼麒麟鎮墓獸,才能降服其他鎮墓獸嗎?」
「非也,現代化的武器可以控制鎮墓獸的。」
小郡王插了一句,這是他控制安祿山的十角七頭鎮墓獸的經驗。
「四年前,有位西班牙神父,在福建泉州的元代景教徒墓地,發現過四翼天使的碑刻。」伯希和操著流利的漢語,「四翼天使,最早在亞述古國守護王宮,在美索不達米亞許多考古遺址都有發現,古代巫術的產物,天使與魔鬼同體,被基督教認為非常邪惡撒旦的同類。」
「景教?」王教授皺起眉頭,「剛才我們來的路上,路過一處唐代寺院遺址,其中就有十字架形狀,是否就是景教的十字寺?」
伯希和清理被摔碎的漢白玉石棺,發現一堆高大的骨骸。他隨手抄起一根大腿的股骨,放在自己腿上比劃一下,果然長出一大截,推測墓主人的身高在兩米左右。
王家維教授湊過來說:「史書上並未記載金海陵王完顏亮的身高。」
「不可能是完顏亮!」伯希和仔細查看墓主人的頭蓋骨,從顱骨的形狀判斷,「這是長顱型的高加索人種,絕非漢人或女真人。」
「西域胡人?」王家維看著伯希和的面孔,「怎會有如此氣勢的墓葬?」
忽然間,小郡王想起安祿山大墓:「難道也是安史之亂的人物?」
又一撥年輕的考古隊員,順著繩子從地宮後室爬下來。齊遠山與阿幽也一起下來了。
秦北洋看到阿幽,摟了摟小女孩的肩膀:「妹妹,你下來幹嘛?這裡可不適合你啊。」
「哥哥到哪裡?妹妹也要到哪裡!」
阿幽目光幽怨地盯著他,安娜插過來說:「沒關係,妹妹,我會陪著你哥哥的!」
少男少女說話間,王教授卻發現了墓誌。拂去碎石與塵土,露出燦爛的彩繪浮雕。先看到一隻描金的老鼠,接著是牛、虎、兔、龍、蛇……
竟是十二生肖,每個之間隔著浮雕彩繪牡丹花,秦北洋想起圓明園失竊的十二銅獸首。
精通漢文的伯希和,分辨出石碑上的文字,開頭是陰刻篆書「唐故幽州盧龍節度副使中書令金紫光祿大夫贈太師伊斯墓誌之銘」。
「唐朝?」王教授為自己之前的判斷失誤而羞愧,「原來墓主人並非金海陵王!」
法國人伯希和解讀出墓誌的內容
「伊斯,生於中土,其父來自西域吐火羅,原是景教白衣教士。安史之亂,太子李亨在靈武即位為唐肅宗。伊斯擔任唐肅宗的翻譯與幕僚,又在郭子儀麾下立功。叛亂平定後,唐朝冊封伊斯為幽州盧龍節度副使,監督安祿山餘部,死於幽州,葬於房山。」
「果然!怪不得附近有景教十字寺。」
伯希和看著石棺里破碎的頭蓋骨說:「西安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就是這個伊斯的兒子景淨所撰寫,『大秦』是拜占庭帝國,記載景教教主阿羅本來華傳教,受到大唐皇帝支持,以及伊斯平定安史之亂,傳播景教的功績。」
王教授又發現石棺上一尊四翼天使雕像趺坐如意捲雲彩上的男天使,戴三尖冠,兩耳垂肩,臉龐豐盈,披雲肩,飾瓔珞,手捧蓮花十字架,背後有兩對展開的羽翼。腰際有輕舞飛揚的飄帶,如同敦煌飛天。
「這座景教徒大墓,承襲唐陵依山而建之制,選在三面環山的龍脈,又有地下雙層墓穴,鐵索懸吊石棺,其下是通往渤海的「海眼」,是否有魂魄遠航出海,回歸西方故鄉之意呢?」
王家維話音剛落,秦北洋接上話茬兒:「長安中少年,有胡心矣!崑崙奴,新羅婢,既然在中國定居,便是中國人一份子。唐朝海納百川,雍容大度,輝煌盛世。可自清朝以來,故步自封,閉關鎖國,自以為完美無缺,猶如禽獸聚麀,一蟹不如一蟹!」
「你究竟是何人?」
伯希和深諳漢學,知道「聚麀」古意是亂倫,再結合「一蟹不如一蟹」典故,就是近親繁殖品種退化之意。
面對大漢學家,秦北洋攤開手掌心的老繭:「我只是個工匠。」
王家維笑而不語,第一次在香山碧雲寺的魏忠賢墓,遇到這位十八歲的工匠,便覺此子不同常人,身上必埋藏故事。
考古隊拖出四翼天使鎮墓獸搬上一輛大卡車,伯希和、王家維與小郡王隨車回城。只有交通銀行的金庫,才能妥善保管國寶級的文物,就像有錢人將珠寶與藝術品存在銀行保險箱。
暮色茫茫,大地被染成一片金黃,齊遠山駕著軍用敞篷車。九色坐上副駕駛座,如同軍犬警戒。秦北洋與兩個女孩擠在後排,如沐春風,下意識哼起小曲兒。
歐陽安娜聽出來了:「貝多芬的《歡樂頌》?」
他不敢說在「鎮墓獸大鬥獸場」用中國笛子吹奏《歡樂頌》的秘密,說了也沒人信,傻笑著說:「嘿嘿!我就是看到你高興想要唱歌!」
安娜一聲嬌吒:「小子!半年不見,嘴都變甜了!」
秦北洋有些尷尬,不想冷落了兄弟,便對齊遠山說:「近日陸軍部是否出了大事?」
「你怎知道?」齊遠山選擇走南城的廣安門,「兩個月前,有人半夜藏身於古代棺槨之中,潛入陸軍部大樓,圖謀行刺小徐將軍。」
「小徐?」
「嗯,老徐是北洋元老徐世昌,小徐是皖系的二號人物徐樹錚。」
「這是父子倆?」
「完全沒關係!老徐是天津人,小徐是安徽人。」
秦北洋牢牢記住這個名字,明知故問:「對了,為啥陸軍部會有一具古代棺槨?」
「鬼知道?」齊遠山已開入北京南城,比之北城的繁華,頗有荒涼蕭條之色,「陸軍部戒備森嚴,已換成皖系人馬守衛。我被當作直系的人,還在吳淞口跟他們打過仗,連陸軍部的大門都進不去。」
「那副棺槨現在陸軍部?」
「如今的北京城,恐怕只有陸軍部是唯一安全的了!你不曉得?小徐將軍遇刺同一夜,國會議員曲靖和,在帽兒胡同家中被割喉身亡,八名僕人保鏢被殺。曲靖和出身世家,政界有名的京劇票友,梅老闆的密友,平常愛唱花旦,《貴妃醉酒》可謂一絕。」
「我曉得!」
「最近啊,連續有三名國會議員被刺殺,全被刺客用匕首割喉而亡,均屬新成立的安福俱樂部。報紙上吵翻天了,人心惶惶。國務總理命令警察總監務必限期破案。」
「葉克難探長又有的忙了!」
敞篷汽車穿過宣武門,進入內城,七拐八彎,到了百花深處胡同。
四合院門口下車,安娜望著天上月亮,跟秦北洋告別:「看今宵,雲散天青,與君重逢,滿心歡喜。」
秦北洋與九色縋城回到圓明園,抱著「大狗」的赤色鬃毛,躺倒在野草中,仰望滿天星斗,念念有詞:「風雨淒淒,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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