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你我不過都自詡正義罷了!
張良默然不語。燃武閣 www.ranwuge.cc
他目光微不可察的看向嵇恆,指尖輕輕觸碰著溫涼的匕首把,眼中閃爍著陰晴不定之色。
他對嵇恆十分的忌憚。
此人太過精明,頭腦也太過清晰。
有此人相助,想滅掉大秦,恐會無比困難。
因而他動了殺心。
既然不能為自己所用,還是儘早殺掉為好,張良打量著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十步上下,若是當真搏命出手,或許有一擊斃命的可能。
張良並不認為襲殺有什麼不對。
這是自己的敵人,而且是生死大敵,只要能殺掉嵇恆,他們日後無疑會少很多困難,因而哪怕有些不擇手段,依舊是值得的。
只是十步依舊太遠了。
至少對張良而言是有些遠了。
他需要再近些。
他不希望出現什麼意外。
張良抬起頭,神色恍惚的看向那顆桑樹,突然問道:「秦滅六國,讓天下多少人流離失所,讓多少家庭妻離子散,讓多少人飽受亡國之苦,秦一統天下之後又做了什麼?可曾想過休養生息?一心好大喜功,勞民傷財,民眾怨聲載道。」
「秦難道還對了不成?」
嵇恆輕笑一聲,對此不置可否。
他緩緩道:「世上哪有那麼多對錯,自古以來都是成王敗寇,而且對於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在你眼中,底層民眾苦不堪言,但從某種程度而言,同樣有人秦一統天下,是在造福萬民,因而對與錯本就沒有明確劃分。」
「然就我而言。」
「秦終結了天下數百年之戰亂。」
「這便是對的。」
「誠然。」
「秦一統天下之後,做了很多不當的事,也沒有念及民間疾苦,但這並不能因此否定,天下一統的事是錯誤的,因為這本就是兩件事。」
「秦之錯誤,便在於步子太大,又沒有明確目的,因而只能東邊發揮一下,西邊倒騰一下,最終東西都不討好,但歸根結底,有些事其實算不得錯,只是一些無奈之舉罷了,畢竟秦想要的是大破大立,將舊制積弊徹底根除,重建一個嶄新的文明。」
「而這又談何容易?」
「並不能因秦這一番折騰,弄得天下沸反盈天,便將一切全盤否定。」
「這是不對的。」
「那秦真的終結了亂世嗎?」張良問道。
嵇恆遲疑片刻,搖了搖頭,緩緩道:「就地域上來看,秦的確實現了一統,但就東西兩地的文化差異而言,其實這場亂依舊在延續,甚至還會延續很長時間。」
張良站起身。
他揮了揮袖,雙手置於身前,藏於袖間,腳步輕挪,於方寸間行進,同時擲地有聲道:「你既然知道天下之實情,就當明白,秦之天下,實則是有名無實,天下重歸諸侯,才是大勢所趨。」
「而且你可知天下有多少人怨秦恨秦?」
「多少人想讓這暴秦覆滅?」
「又有多少人日夜盼望著始皇暴斃?」
嵇恆目光微凝。
他回過頭,淡淡的看了張良一眼,目光從張良身上掃過,便收回了視線,淡然道:「知道,但那又如何?天下之事,歸根結底,都是為私人門戶罷了。」
「天下大亂,最終得利的又能有多少?」
「苦的終究是芸芸眾生。」
「天下已變。」
「再妄想回到過去,本就是痴心妄想。」
「我承認秦有諸多不足,但秦一直在試圖彌補,只是秦制初創,本身就有很多漏洞,自會顯得捉襟見肘,以及錯漏百出,但這股陣痛註定要有人承受的。」
「不是當代,便是下一代。」
「而今天下萬民已吃了不少的苦了,若是天下又推倒重來,且不說能有多少人,能從這個亂局中安全脫身,日後天下重建,同樣要遭受苦難。」
「這豈非要吃二茬苦,受二茬罪?」
「這真是萬民之願?」
「們只是欺負這些底層人看不清形勢,辨不清現狀罷了,一味的給他們灌輸苦難,宣揚天下分裂之後的好處,卻是決然不提,天下大亂後,會有多少人死去,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家庭流離失所,你們是唯恐天下不亂者。」
「但天下萬民何其無辜?」
「而今秦制在不斷打磨完善,而匈奴百越也盡數歸服,不敢再輕易生出爭端,天下已然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或許日後依舊會苦難幾年,但隨著川渠修建完成,天下萬象更新,定然會是另一幅景象,你們何以執意要置萬民於水火?」
「就因秦之所為,罪在當代,利在千秋?」
「便全盤否定?」
張良不語。
只是眼神越發尖銳。
猶如一柄利刃,即將要出鞘飲血。
嵇恆緩緩起身,負手望著天空,沉聲道:「世人皆知世道艱苦,主要是不知這苦日子何時能結束,若是知曉,他們吃苦,是為了後面的子孫不用再吃苦,恐多少人會甘願繼續忍受一下。」
「秦之天下。」
「至少能為天下爭取到幾十年的太平。」
「這就我而言已經足夠了。」
「至於你袖間的匕首,就沒有必要拿出來,你我相會,只為暢所欲言,若是動了刀兵,那便失去了原本趣味,而且你傷不到我的。」
嵇恆回過頭。
目光深邃的盯著張良。
張良一愣。
但眼神隨即就再度堅定起來。
嵇恆輕笑一聲,輕嘆道:「我雖不習武,但這幾年,一直有下地幹活,自認還是有一些力氣,而且你的動作太拙劣了,也太容易為人看穿了,你固然是練過劍術,但在這方寸之間,最終靠的還是近身肉搏,你不是我的對手。」
「不然我又豈會將四周的侍從撤走?」
「身為文士,手持筆墨,便可當千萬雄兵,何以自己去舞刀弄槍?這豈非本末倒置?」
「如此看來,你是怕了。」
「或者說,我的存在,讓你很忌憚。」
「以至於想殺之而後快。」
聞言。
張良臉色變了又變。
最終還是選擇將匕首亮了出來。
他將手中匕首扔到地上,重新揮了揮袖,凝聲道:「你果真是早就料到了。」
「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困惑。」
「就我自己感受而來,你似乎一直在提防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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