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唐 第015節：約法三章

    怎麼可能？自己剛剛坐在椅子上，那少年明明鬼一樣突然出現，摔到地上時沒注意，這會又跑哪去了？真遇到鬼了？見嫂子嚇得渾身直顫，臉都變綠了，馬周知道她怕了，她懷有身孕不能受強烈刺激，詭異少年不能再說了。

    「啊，不好意思，嘿嘿，我眼花了，可能幹活累得吧。」馬周自己都覺得這理由太牽強，剛才確實有一個少年阻止自己別坐交椅。難道他預知椅子摔碎才不讓自己坐的？

    奇怪！

    馬周彎腰撿起摔成一片一片的木頭，湊到油燈前仔細看，木頭從中間劈開，呲牙咧嘴的與自己剛才摔在地上的模樣差不多。「這椅子不結實，剛才又在沙堆里拽來拽去，散架也就很正常了。」自己和堂兄初做椅子，經驗不足才失敗如此徹底。

    在二人共同努力下，畢竟做出隋唐時期第一把交椅，將來技術老練，肯定做出結實的椅子來，發財指日可待。

    第二天天色大亮，吃過早飯，兄弟倆接著做交椅。有了昨天失敗的經驗，今天便順利許多。日上三竿時，一把嶄新的交椅又做成了。放在沙堆里剛打磨好，還沒來得及試坐，老族長帶著長腿和熊貓趕來了。長腿和熊貓低眉順眼的，像做錯事的小孩子，站在老族長身後。

    老族長在村子裡非常有威望，以前很少到馬大哈家裡來。堂兄是個老實人，見了老族長手足無措，在身上抹了又抹，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馬周放下交椅，主動過去招呼三人往屋裡坐。

    嫂子聽到說話聲，趕忙湊過來，陪著笑臉請他們一起到屋裡去。

    見馬周的嫂子有身孕，老族長便擺擺手淡然拒絕：「也沒多大事兒，就不去屋裡了。」然後又對馬周說：「你要的人爺爺給你帶來了，來前狠狠教訓他們一頓。不過我也要提醒你，遠親不如近鄰，要好生對待他倆，不可過份挑剔。要是養不住人，我可不饒你。」

    「老族長您就放心吧，這哪可能啊！」馬周笑著搬起一把交椅又說：「這東西做好了正準備送過去，恰好你來了，那就現在給你吧。」說著便遞到老族長手中。

    老族長拎起交椅看了看，疑惑問道：「這是啥東西？瞅著怪稀奇的。」

    長腿和熊貓也看不懂是什麼，一臉的迷茫。

    堂兄緊張得還是接不上話，馬周只好解釋道：「昨天見您家也有懷孕的親人，回來以後我就做了這個，專門給有身子的人坐的。這個不像用坐榻那麼麻煩，諾……」馬周坐下去又站起來，示範了幾下。

    老族長咧嘴笑了：「這個小滑頭！竟然打起我的主意了！不過你做得很好，很合爺爺我的心意。孫兒媳婦兒的腳腫得一汪水似的，一按一個坑兒，站不是，坐不是，總躺著也不是個事兒，有了這個東西，就方便了。對了，這叫什麼名字來著？」

    「交椅，也叫胡床，和坐榻類似，坐的東西。」馬周回道。

    老族長把交椅放在地上，親自坐了幾次，確實很方便，十分開心，拎著東西說了會兒閒話兒，滿意回家去了。

    一家子人把他送走後，又回到院子裡。

    突然多出二個人，嫂子有些不滿意：「長腿和熊貓是怎麼回事？以後就呆在我們家了？」話意很明顯，擔心倆個半大小郎倌吃窮她們。

    馬周不以為然，解釋道：「你不是說做交椅賣錢發財麼？再有幾個月，最遲也就是翻過年頭，你就將臨盆。既要照顧坐月子，又要忙活著生賈，那時缺人手，現在招他們正是應付忙碌的將來。」

    嫂子一黑臉，不說話了。還有半年時間，來得也太早了吧？可是當著倆人的面，也不方便直說，便訕訕的一甩手進了屋裡。

    堂兄對嫂子嗤之一鼻：「不管她，娘兒們，頭髮長見識短，安心坐月子就行了，管那麼多事幹嗎！」

    長腿和熊貓來以前，大概被老族長教訓得不輕，這會又受到當家人的冷遇，站在那兒半晌也沒吱聲。直到馬大哈安慰了幾句，他們才有所放鬆，躍躍欲試想放肆幾句。

    馬周板起臉色說：「十幾年的鄰居了，從小玩到大，放屁崩坑尿泡和泥，一個鍋里吃過飯，一張榻上睡過覺，吵過嘴也打過架，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有啥不滿意的當面說清楚，說對了我肯定接受。要是在背後捕風捉影說三道四，我就要摔他的屁敦，看看大地母親是怎麼愛他的！」

    長腿和熊貓一下明白竹林邊的議論被馬周逮到了，臉上很不自在。熊貓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是個典型的吃貨，也沒仔細考慮便問道：「咦——當時你也在竹林？你在那裡幹嘛啊？我怎麼沒發現你？」

    這次該馬周受窘了，不過馬周反應靈敏，大言不慚道：「我在竹林里拉屎，拉屎喂，你要不要看？說吧你看還是不看！」

    長腿哈哈大笑，馬大哈也樂不可吱，熊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臉一腆脖子一梗道：「看就看，誰怕誰啊！又不是娘兒們。」

    馬周也被逗樂了，幾個人有說有笑的，氣氛活躍起來，不似剛才那般嚴肅。

    家裡多了兩張嘴，中午做飯馬周特意多下些粟米，結果還是緊巴。主要是熊貓這吃貨太下飯，一個人吃三大碗。吃得嫂子瞠目結舌，她自己的飯都忘吃了，端著碗淨看熊貓怎麼把三大碗米飯扒拉到那張深不見底的**里。

    趁長腿和熊貓不注意，嫂子把馬周叫到一邊，嚴肅問道：「你確定他倆能給咱們賺錢？看他們那副貪吃餓死鬼樣兒，可是會把咱家吃窮了的！！！」

    馬周嘿嘿一笑說道：「嫂子就放心吧，吃是吃不窮的，只有滿足他們最基本的欲丶望，吃飽了喝足了才有力氣給咱們賺更多的錢，能吃才能賺，不會賺錢哪敢吃這麼多？」

    「你確定他們做的交椅能賺到錢？」嫂子還是不太放心。

    「真要吃窮咱家，就由我來負責！」馬周肯定地回說。

    「好吧，我相信你，但不相信他們。」嫂子心有餘悸瞟一眼熊貓說。

    馬周很樂呵，嫂子就是這樣的人，有些小聰明也有些小扣包，最適合做小生意，大智慧卻欠缺鍛煉。自己是她的親人，住在這裡幫她的忙還先提一提工錢的事兒，知道自己不要錢，她才手舞足蹈的比撿錢還開心。

    一個勞動力不能光看他消費多少東西，也得看他能創造多少剩餘價值。現在的交椅市場幾乎是一張白紙，一旦打開市場需求量將非常大，可以說是大海無邊。長腿和熊貓將來創造的剩餘價值，往少了說能盤下整個馬莊村，往多了說可能就是博州郡首富。

    才多吃一碗粟米飯嫂子就擔心得心臟病復發，如何做大事呢？吃，有本事可著勁兒吃，不僅不限制他們吃飯，還要大力鼓勵他們往多了吃，吃飽飯不想家，才能一心想著如何把活干好。

    午飯後，熊貓摸著鼓似的肚皮打著滿意的飽嗝，非常滿意。自打離開娘胎，直到今天中午終於結結實實吃了一次飽飯，而且是免費的。人吃飽了就想眯一會兒，他同樣也雙眼迷離昏昏欲睡。

    馬周並沒有讓他睡，還有正經事兒還沒講，哪能讓他睡覺去，便把他倆和堂兄叫到一起，正兒八經地說：「我和堂兄準備經營交椅，先在村里試水，將來還去荏平、博州，不排除也到東都和長安見識更大的場面。將來賺錢如流水，嘩嘩嘩嘩直往褡褳里流。」

    「親是親，財半分。你倆跟著我們學手藝，得有個規矩才行。首要的就是不能吃著我的飯還砸我的鍋，必需嚴格保守秘密。在這個院子裡看到的聽到的，出了這個門半個字不准提，親爹親娘也不行！雖然你倆和我都是沒沒人疼的孤兒。可這是行業規矩，我必需講清楚，免得將來犯錯了，怪我沒提醒你們。」

    長腿使勁點頭，表示答應，熊貓聽到馬周語氣很嚴厲，睡意全跑光了，支愣著耳朵聽，也毫不猶豫點點頭。這頓飽飯的機會來得太不容易了，他可不想輕易的失去。

    「如果都沒意見，那我們談談工錢。這個還請堂兄原諒兄弟，事先我並沒和你商量，主要也是你不懂行情。」馬周看了堂兄一眼，解釋道：「我在郡城做短工的時候，一個月一千錢。一年內沒有出現重大失誤，沒有造成嚴重的損失，年底可以拿到十五吊錢。我也按照這個標準給你們工錢，平時有緊急事情，需要大筆花錢，直管張嘴跟我或堂兄要，保證不讓你們的面子掉地上。」

    高如麻竿的長腿把頭搖得像波浪鼓，忙伸手制止道：「我說賓正啊，在你這裡學手藝已是高到天上的好事了，怎麼還能收工錢呢？有飯吃混個肚圓就行。你說是不是？」長腿問站身邊的熊貓。

    熊貓正暗喜終於有個吃飽飯的門檻，忽然長腿說不要工錢，當時就急了：「你不懂賓正的好意，這是給我們一個好機會，怎麼能拒絕呢？趕快謝恩吧！」趁馬周和馬大哈不注意狠踩長腿一腳。

    長腿痛得臉都變形了，恨恨瞪了黑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