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唐 第054節：倉猝之事

    把長腿和熊貓送走後，馬周返回交椅店。

    李白璧端坐在店內椅子上，竟沒與馬周說一句話，倆人只是默然對坐。只在顧客問價時，李白璧才起身客氣介紹一些情況。

    其實，馬周想和他交流溝通一下，以了解更多關於他的情況。可見他冷冰冰愛理不理的，話到嘴邊又咽回肚裡，犯不著像長腿熊貓似的討好他。他本就是冷血性格，不太喜歡講話。無話找話，和他強行交流，引起他的警覺，產生反感心理，效果將會適得其反，還不如就這樣保持沉默的好。從他向顧客介紹交椅的情況看，口才還是很棒的。將來需要幫忙時，他一定會張嘴求自已。那時再趁勢導利，對他進行一番心理開導。

    午飯過後，影子偏西時，坊內顧客減少，問價的人也少了，倆人忙裡偷閒，也坐下喘口氣。

    沉默著坐了很久，約有大半個時辰，倆人都沒說話，像剛吵過架在賭氣，又像高手過招，都沉默著尋找對方的破綻和漏洞，似乎一張嘴就被對手拍個灰飛煙滅形損魂銷。

    李白璧知道馬周在試探他，忍了良久，還是有些沉不住氣，微微張開嘴唇，想說又不知從哪裡說起，喉結滾動一下，乾澀地咽了一口吐沫，還是沒捨得張嘴。

    雙方正膠著不下時，郭小丫卻突然光臨，不過她沒發現交椅店和倆人，一臉張望地正在四處尋找。

    因她相貌水靈，顧客紛紛側目回首而視，心裡暗暗驚詫：從哪裡來的小娘子？如此漂亮脫俗？

    李白璧首先發現郭小丫的行蹤，卻沒吱聲，向馬周支支下巴示意：「諾——」

    馬周一扭頭，也發現了郭小丫，心中微有好奇，她怎麼跑這裡來了？趕忙起身走出店面，站在門口向她揮手：「在這兒吶！……這邊看……」

    郭小丫轉身發現馬周和李白璧，流露出欣喜之色，一路小碎步疾奔而來。來到馬周身邊，低聲埋怨道：「好一陣子辛苦，還是沒找到你們。」

    「你來這裡幹什麼？」馬周發現路人都遠遠望著她，心裡有些莫名其妙，消息萬一傳到郭府，豈非自我曝露身份？

    「到裡面說，急事！」郭小丫沒理會馬周的置問，低聲交待一句，自已主動進了店。

    李白璧這才從交椅上站起來，衝著郭小丫竟然笑了，笑得還很甜：「天這麼熱，你不呆在府里，跑出來幹什麼？有什麼急事？慢慢說，再緊急也不能先自亂分寸。」

    馬周緊走兩步，與他們並肩站立，構成一個三角形，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郭小丫的臉色與往常不太一樣，有些激動，有些焦急，有些後怕，還有些擔憂：「前段時間，你讓我跟蹤調查的事，今天剛有眉目。」

    然後，郭小丫詳細講道，今天郭府來了一伙人，為首之人就是打劫馬莊村的刀疤臉。因為他臉部有道明顯的刀疤，神情恐怖異於常人，一見之下，記憶深刻，非常容易分辨，絕對錯不了。他們與郭化元似乎在秘議什麼事。郭小丫上完酒後被支走了，並不了解詳情。但是，從偷聽來的隻言片語分析，他們商量的事與郡城似乎有關，那裡好像發生了大事，將影響到郭化元的仕途。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郭小丫問了馬周，又問李白璧。

    聽說刀疤臉出現了，馬周義憤填膺，當時就想闖入郭府，把他大卸八塊以泄心頭之恨。可是理智告訴他，如此魯莽絕對不行。闖入郭府容易，出來就不會那麼簡單了。先不說刀疤臉有一身功夫，單是郭府的兵丁，就夠自已喝一壺了。

    「先不要輕舉妄動！」馬周冷靜下來說道：「在荏平把他們做掉，會引起郭化元的警覺。你還隱身郭府，更需要注意自身安全。你回去以後暗中緊盯他們，看他們什麼時候離開荏平，我們在半道下手。即便殺掉他們，郭化元也猜不到是我們。」

    「我以為，首要的事情是，先弄清郭化元與他們暗中商量什麼事，弄清他們的目的，把握將來的發展方向再下手也不晚。」李白璧終於主動表了態。

    馬周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半道下手，我們三人齊心合力，總能留下個活口。到時用非常的手段逼一逼，不怕他不說出實情。」

    「這恐怕難辦！」李白璧冷靜分析道：「他們騎著馬，來去一陣風。我們就算也騎馬追趕他們，雙方也是在馬上廝殺。這不像是平地動手，可以把握分寸。那時他們若以弓箭射我們，再留活口就是自討苦吃。我還是以為，趁他們不防備時暗中下手靠譜。」

    馬周沒有接白璧的話茬，而是對郭小丫說道：「你在這裡不能長時間停留，趕快回郭府去，免得夜長夢多。」

    郭小丫答應一聲，說道：「好吧，我聽你的吩咐就是。不過這會應該沒問題。他們酒足飯飽後都在午休，一時半會睡不醒。我才趁機溜了出來，大不了從這裡買幾隻雞回去，若是誰碰見問起，我也有了掩飾的藉口。」

    馬周說：「這樣最好，千萬先保護好自已，然後再說復仇的事。我推測，郭化元和刀疤臉商量的事，估計與郡城的歸宿有關。最近聽說，瓦崗軍敗在洛陽王世充之手。王世充得到瓦崗的力量，雄心勃勃向關內用兵。李淵可能對王世充要採取行動了。」

    李白璧聽到洛陽，眉頭猛然一挑，稱道：「王世充的勢頭發展如此迅猛？難道他真有奪取天下的野心？」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靜坐以觀其變吧！」馬周意味深長地說道：「自古便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說，王世充占據的洛陽處在中原地帶，本來有奪取天下的資本。可是現在情況變了，西有唐王李淵，北有夏王竇建德，南有江淮杜伏威輔公袥。瓦崗和王世充本來需要聯手對付四周群雄，可是他們先火拼起來，如今瓦崗敗了散了，中原的勢力減弱並非好事。王世充小肚雞腸婆婆媽媽不得人心，在李唐手裡恐怕討不到好處去。」

    郭小丫突然問道：「就算李唐奪取天下，這與博州城有何密切關係？與郭化元又有何干？他蠢蠢欲動是為什麼？」

    馬周長嘆一口氣道：「你仔細想一想，郭化元窩居馬莊幾十年，為了向上爬，不惜犧牲女兒的婚事，博取郡城太守的支持。他如此喪心病狂，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到的？郭化元在這個節骨眼上，可能採取非常手段再登一個台階。如果他做了郡守，我們的難度就更大了。藉助郡守的婚事阻止他，恐怕也將化為泡影。所以我們必需趕在前面阻止他！」

    「事不宜遲，你趕快回郭府盯緊他們，千萬不要讓刀疤臉大搖大擺離開荏平。我與白璧兄商量對策，隨後再和你聯繫。」

    郭小丫使勁點頭，轉身準備走出交椅店。

    「且慢，我還有一句話要講。」李白璧突然伸手制止郭小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