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村那裡湧出的蟲毯,其實都是打穀場墓冢內聚集在腐屍周圍的甲殼蟲,數量比一般的地方多而已,尤其屎殼郎這類的,更多。
它們完成任務離去,留給日本人的卻是恐懼,無邊的恐懼。那種人被活活吃沒,活著呢,蟲子鑽進體內的感覺,不單單是不寒而慄了,而是真正的恐懼。他們如果還能夠活著,恐怕後半生見到甲殼蟲就會歇斯底里,難以自控,尤其是那些近距離親眼看著活生生的人變成骨頭架子的醫務官們,更會是那樣,那慘烈而恐怖的畫面,將是他們餘生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至於研究,他們只來得及用瓶子裝了些蟲子,其他的包括血樣都在混亂中被打翻,混在蟲屍里找不見蹤跡了。
面對死寂的董家莊,面對已經空無一人,或者說沒有一具屍體的村子,日軍在恐懼中派人進入檢查,得到裡面的人全部變成白骨後,除了裝了兩具屍骨,就是下令將村里所有的房屋澆上汽油,縱火焚燒了董家莊。
董庫不知道他的噬心大祭讓已經保留下來的董家莊再度重現了上一時空村莊盡毀,從此消失的局面。
他曾經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來到過黃河岸邊,尋找過董家莊,意圖尋根,可卻查不到這個村子的記錄,而現在,這個村子再度因為日軍擔心這裡會爆發傳染而將其燒毀,可說歷史的軌跡在某種程度上依舊有其慣性。
烈焰中,這裡註定會化為灰燼,這裡周圍也沒有住戶,自然也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數萬人的航河岸邊,除了日軍,連偽軍,漢奸都無。自然不會有人知道這裡曾經發生的恐怖事件。
但始作俑者董庫是非常清楚的,那本毒經記載過,墳地內的甲殼蟲要比一般的地方多,而且會扛著低溫,提前結束休眠,所以。他跟左伯陽在那裡挖開了墳冢,讓蟲子能夠更快的聞到吸引它們的味道。讓那裡變成祭台,讓祖先的靈魂得以生食仇人的血肉。
在用空頭支票許諾,將攜帶的金銀財寶和幾十壇的酒裝上飛機後,升空不久,機上的兩名機組人員和一名少尉就被擊斃,屍體扔下了飛機,不知道落在了何處。
而他們則駕駛著飛機,憑感覺,找到方向。直奔徐州而去。董庫知道,只喲啊往西飛,或者偏北,都會進入安全區域,不是老趙的地盤,也是老蔣的地盤。
老趙的地盤是沒的說。不會出現問題,老蔣那裡地面提前聯繫,也不會遭到空中攔截,不過,董庫不會去老蔣地盤,他也不打算跟老蔣有什麼交集,麻煩。
飛機在夜空裡貼著太行山不遠。幾十上百公里的樣子直接飛向了棗莊方向,大致的位置不差,飛向了老趙的地盤。
「貓頭鷹,我聽到了飛機的聲音,你所在的位置距離泰安六十公里,偏右五度飛行,可抵達棗莊一帶。」
飛機里,聽到這個聲音,駕駛飛機的近衛在耳麥里說道:「貓頭鷹收到,偏右五度。」
董庫也聽到了這個聲音,但他一支沒有說話,從上了飛機開始,就一直沉悶不語,看不出喜,看不出悲。他此時腦海里在盤繞著幾個一直難以抉擇和沒做出決定,或者決定跟現在衝突的事情。
首先,就是先遣軍對日本將採取什麼樣的報復手段,這個之前他一直沒想好,但家仇的忿怒,讓他已經有了打算,這會只是真正的做出決定來。
再者,先遣軍在打完日本後,究竟何去何從。他知道,他不能把大好的機會留在國內跟老趙的部隊合併,雖然他真的很想歸建,可一旦那樣,有了束縛,尤其是國家的束縛,他打上日本本土的可能都非常的小,什麼日內瓦公約,什麼這個條例那個條例,他都要遵守,就無法實施自己對日本的報復。
他承認,這就是報復,血腥的報復,但親自經歷的滅族,他的心態已經改變,他不會再瞻前顧後,而且以前也從沒有手軟,只是沒有確定到底將日本怎麼樣罷了。
他思索著,一直默默不語。左伯陽和近衛也沒打擾他,各自進行著通訊聯絡,解決導航問題,因為棗莊有四架直升機已經降落,等待董庫到來。
飛機在高空的氣流影響下顛簸了一下,讓沉思的董庫瞬間收回心神,他抬頭看著靜坐不動的近衛和左伯陽,看著他們安靜而淡定的神情,董庫突然明白一件事情。
先遣軍從劉忠等幾個獵戶開始,到這些鄂倫春族,到這個明顯是世外高人的左伯陽,到那些在廣西廣東招收的新兵,他們甚至語言還不太通呢,但他們臉上都有這種神情。這是一種自信,一種安全感,一種從沒嘗敗績的自豪導致的淡定。
他們願意槍口對著自己的同胞嗎?
董庫腦海里冒出這個念頭。
他知道,那是必不可少的一場戰爭,註定會發生的戰爭。一個有著不得不打的理由,一個建立新秩序的必然過程。
新秩序……規則……
這個詞彙在腦海里閃現的一刻,董庫眼神再次迷濛,思維再度陷入思考。
歷史記載的所有大事件,都說明了一件事情,一次世界大戰後,那些勝利國為本國利益得以保障,對手無法強大,扭轉到手並可以掌控的格局,他們制定了一條條這個條約,那個宣言,這是勝利者才有的資格,是勝利者制定的規則。
而二戰結束,美國為首的勝利方更是制定了無數的霸王條款,為自己的霸主地位保駕護航。這些規則他們可以更改,但落後的一些國家卻只能看著,無力扭轉這些。
制定規則,那就要建國,要有國家來做載體,跟發行貨幣一樣。但董庫一直就非常清醒,先不說歷史運行的軌跡有變化,但大體沒變,就單單自身。他不會認為自己一個穿越者就擁有了上位者的能力,就擁有了領到幾億人的大智慧,他充其量是理念先進,觀念超前,但絕對不是什麼偉人的料子,他就是個軍人。是個比現今各國部隊有著無法取代的科技優勢,有著訓練超前能力的軍人。
上位者的大智慧不是能夠學來的。就算是穿越者,這塊也絕對是無法逾越的鴻溝,不會因為久居領導地位就會產生王八之氣。
鍛煉久了,只是考慮問題全面了,人成熟了而已,從員工變成公司老闆這個可以有,但變成國家領導人,那就不是隨便誰都能成的了。最關鍵的一點,董庫到現在就一直沒去想過這事。他認為,只要盡了軍人的職責即可,完成了那時候無法完成的抗戰心愿,保衛國家就算大功告成,國富民強,自己有多大能出多大力。但絕不會染指什麼管理,那跟他無關,他玩不了彎彎繞,沒有那個大智慧。
沉思中,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一種可能。自己沒資格制定規則,可是卻具有打破規則的能力。自己不制定。可以引導,並左右規則的建立。這個自己還是有能力做到的。
對!
董庫眼前一亮,一個想法冒了出來。他之前只是要發戰爭財,在二戰到來之際發財,用財富投資國內建設,來推動中國的加速發展,拉低跟他國的差距,還有小私心,就是弄回那些原本屬於中國的智慧結晶的文物,算是雪恥。
而要左右規則的建立,就要將美國拖入戰爭的泥沼,不單單是掐斷他們的武器物資銷售,而是儘快的讓他被拖入戰爭,無法保持中立。
只要美國經濟崩潰,全面進入戰爭模式,那麼,崛起就會因國庫耗空而被延遲,他就算最後依舊是勝利方,制定的規則也失去了應有的約束力。
至於因此導致的民生塗炭,董庫不是什麼細瓷良民,他太清楚了,正義只是勝利者的聲音。德國人殺猶太人,英國人殺印度人,非洲人,美國殺黑人,印第安人,蘇聯殺中國人,殺那些加盟國的反抗軍,日本人屠殺占領區的一切民族,其實本質都是一樣,如果德國獲勝,他們會將屠殺猶太人的歷史淡化,甚至改寫。而蘇聯和美國打入德國本土的時候那些比日本人在南京不差的屠殺和惡行,就會被披露,被擴大,蘇聯和美英等國就會變成邪惡的化身,遭到全球不知情的人唾棄。
只要戰火不燒到中國,依舊跟上一時空一樣,這裡除了日本人,不是其他國家二戰戰場,那他國的損失跟他董庫何干?
思索中,董庫的思路漸漸清晰,他有了計劃,他要讓這場即將到來的二戰里沒有贏家,什麼德國英國、美國,他們沒有什么正義與否,都是國家利益而已,那些被迫參戰的,和抱著各種念頭參戰的國家,除了加拿大是贏家外,其他只是勝利方和戰敗國而已。但董庫要讓所有國家都變成輸家,結束這種掠奪擴張的循環。
思路的清晰,讓董庫家族被滅的痛心得以舒緩,他要改變規則,讓後世那些所謂的強國規則變成虛無,讓後世什麼封鎖成為空談,讓美國不再是超級大國,讓他們輪到到二線國家,控制他們的經濟復甦,讓他們無法得到崛起。
正細緻推敲著呢,左伯陽的聲音響起。
「大家檢查降落傘,我們飛到棗莊附近了,預計十五分鐘進入日軍陣地上空。」
一個小時了……
董庫檢查了下降落傘,抬起頭來,這才知道飛機已經飛行了一個小時了,飛了二百多公里了。
下面的暗堂人員在高處聽著飛機的聲音,不斷的修正著飛機的航向,讓飛機幾乎筆直的直飛棗莊,已經臨近日軍防禦陣地,要穿越而過了。
他們必須做好準備,防止日軍戰鬥機升空攔截,畢竟不知道改道飛行是不是泄露了蹤跡,引起日軍的懷疑。
還好,他們在三四千米的高空飛行,日軍也沒有想過後方會有飛機穿越陣地,聽到馬達聲也只認為是自己的飛機,而沒有起飛戰鬥機攔截。至於高炮,更不敢隨意開炮,萬一打下自己的飛機,那不是笑話了?
二十分鐘後,耳麥里傳來地面的指引。危機沒有出現,否則,一旦日軍飛機攔截,他們是毫無還手之力的,雖然是日本的運輸機,可也不敢保證日軍會不會開火。
安全飛過棗莊。董庫這才開口說道:「我們抵達徐州直奔上海,在上海呆上兩天。甦醒後,直接返回黑龍江,不在這裡逗留了。」
「好。」
左伯陽接過話頭,簡短的應道。
他會安排一切返回的事宜,作為副官,董庫身邊的事現在他什麼都管,幾乎算是個個管家,或者助理一類的角色。
幾十公里,他們毫無阻礙的降落在了徐州的機場。中間就沒有出現任何波折,在景田村上他們還沒有醒來的時候,就完成了離開山東的動作,可說來去如風,且動作巨大。
老趙已經接到了匯報,他也聽到了華夏之聲里狙殺的日軍將官數量。對先遣軍雷霆的手段感到深深震撼之餘,還是惦記能夠將董庫拉入陣營。
他不知道董庫跟來,這是個秘密,但他還是驅車趕到了機場,準備迎接到來的先遣軍高手。畢竟四架直升機親自來接,這絕對是個大人物。
可他到了機場,沒能靠近直升機。直升機的先遣軍戰士擺出了警戒的架勢,讓他不爽之餘,也不好強行靠近。
飛機滑行中,慢慢進入停機坪,向停在那裡的運輸機靠了過去,很快,停在了直升機旁邊。
董庫已經知道老趙來了,他不會露面,也沒有加入搬運物資的行列,讓左伯陽去見見老趙,避免面子上過不去,自己在飛機停穩的一刻,下了飛機,在黎明的黑暗中,進了運輸機。
侍衛們快速動作,將飛機上的東西盡數搬到了一架武裝運輸機上,左伯陽則直接走向百米外停著的幾輛小車,走向那幾十個人影。
到了近前,左伯陽伸手跟老趙握了下手,給其他人敬了個軍禮,示意站在這裡的四個戰士可以返回了,這才開口說道:「老總,我們又見面了,左某感謝老總大半夜的前來,只是左某還要返回上海,隊長還沒有甦醒,就不叨擾老總了。」
「左副官別客氣,盡地主之誼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道你們隊長……」
「隊長在我走的時候還沒甦醒,但已經好轉,醒來也就這兩天的事情了。」
聽到董庫無事,老趙發自內心就的鬆了口氣。
「哈哈!沒事就好。」
老趙笑著說道,緊接著話鋒一轉,「左副官你們太厲害了,短短兩天,誅殺了數百的日軍將級將領,讓我這裡的陣地空前的緊張,平時日軍不全上陣地,這兩天陣地上可是到處的人腦袋,你們這下次可把日本人折騰的不輕!」
左伯陽笑了笑:「這只是告訴這些畜生,他們什麼招先遣軍都接得下,先遣軍出招,他們一個接不起,要不是蘇俄那裡還沒有安定,他們在入冬前就全部被消滅了。」
「那是……」
老趙心裡一堵,但並沒有表現出來。
「我聽探報稱。你們把山東境內的公路橋,鐵路橋盡數炸毀了,不知道具體有什麼行動計劃,是現在就進攻還是?」說完,又補充了句,「需要我們怎麼配合,左副官可要提前知會聲啊。」
「老總費心了。」
左伯陽沉吟了下說道:「目前隊長還沒甦醒,大的動作還沒有計劃,炸毀橋樑和狙殺日軍將領這是隊長早就打算做的,為的是不讓日軍將物資盡數運走,讓他們指揮不暢。但攻打卻沒有打算,起碼現在沒有。」
「襲擊還會繼續,他們修橋都不會順利,老總,我認為在隊長有方案之前,你這裡還是維持現狀,休養生息的好,畢竟這會日本人會拼命的,不能一舉擊潰,那就暫時不動,您看如何?」
「好!就這麼辦,我們的裝備都是你們給的,行動上還是那句話,我們以你們為主。」
傳達了董庫的意思,左伯陽說道:「那行,老總,我就不多停留了,這就起飛回上海。」
老趙看著遠處螺旋槳已經轉了的直升機問了句:「你們飛機不用加油嗎?」
「您說那架?」
左伯陽回頭指著黑暗中的運輸機問道。
「是啊,這些直升機的油我們沒有,這些大飛機的油這裡日本人還留下不少,可以加的。」
老趙說的很真誠。
「哈哈!那架不用加油了,從老總的地盤路過,怎麼也要交點過路費不是,那飛機是日軍的新型運輸機,載重十噸開外,就送給老總了。」
左伯陽笑的也很真誠。
過路費……
老趙愣了下,隨即大笑:「好!這過路費可是不菲,那我就不客氣了,收下了。」
老趙已經習慣了,對於這些饋贈,他經手的數額已經是天文數字,區區一架運輸機,在他這已經不算什麼昂貴的東西了,知道是玩笑,當然也會客氣的配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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