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三章 禍起蕭牆
安毅的專機剛剛從南京起飛,中央廣播電台和川南廣播電台就已發布中央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安毅上將視察華北駐軍的消息,安毅的身份變成了「中央軍事委員會華北巡視員」,比起「特派員」還要低了一級,可就是這個在非常時期以「非常低調」的方式飛赴華北的巡視員,仍然引發了整個北中國的強烈震動,華北各部駐軍將士精神為之一振,北方數千萬民眾為之驚喜不已。
中午一點,陽光明媚,安毅的專機在西南空軍的四架戰機護送下,平穩地降落在華北機場。
令安毅非常意外的是,宋哲元、張自忠、萬福麟三路諸侯與第十七軍將領站在停機坪上,數十將領和機場所有官兵,齊齊向鑽出機艙的安毅整齊敬禮。
身穿安家軍夏季迷彩作訓服、腳踏中邦厚底作訓膠鞋的安毅連忙走下舷梯,面向眾將和所有將士,恭敬地並腿敬了個環禮,放下手大步走向宋哲元和萬福麟等人,親切握手,嘴裡低呼「各位老前輩親臨迎接安毅不勝惶恐」,與所有迎接將領逐一見面完畢,謙讓地相互登車,開赴保定兵站。
萬福麟與安毅同乘一車。
在長城抗戰時期,就與安毅有了深厚交情的萬福麟非常高興,問安毅知不知道對日向來隱忍退讓的山東省主席韓復渠在今天上午調兵兩萬,兵分六路全速開往「華北自治」鬧得最歡的濰坊五縣?
安毅誠實地回答,昨天深夜自己就看到了韓復渠將軍的請示電報,並告訴萬福麟,韓復渠此舉獲得了***和蔣委員長的支持。
萬福麟搖頭笑了笑,臉上沒有半點兒驚訝,顯然是已經猜到了各種玄機,點點頭低聲詢問安毅:
「據傳,陸軍整理處處長陳辭修、銓敘廳廳長林蔚文二位將軍,也跟隨煥章將軍一道前往濟南,是否確有其事?」
安毅笑著回答:「是有這事兒,不過,辭修、蔚文二將軍是按照計劃前往濟南,點驗第三路軍的,煥章將軍才是正主兒。向方兄深明大義,兼之煥章將軍的影響,決定立刻向鬧***的漢奸勢力動手,此舉獲得了委座和中央各部主官一致讚揚和推崇。就算是晚輩,也對向方兄的高瞻遠矚和果斷處置欽佩萬分啊!」
萬福麟搖頭笑了笑,滿懷深意地對安毅說:「讚譽、欽佩這些玩意兒,都是場面上的東西,韓老四恐怕更滿意的是你給他的一個調整師的武器裝備吧?我可是聽說了,安家軍主力師的裝備水平,絕對不在中央教導師和稅警團的全德式裝備之下,在火力配置方面,似乎更勝一籌啊!」
安毅啞然失笑,這華北各路諸侯,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想了想轉換話題:「前輩,您的三萬將士是打算繼續留在冀南,還是開赴豫北新鄉啊?」
萬福麟心中一動,明白安毅此言絕非無的放矢,連忙問道:「安老弟莫否是聽到什麼謠言了?」
「哪兒的話?晚輩可是從不聽信那些不著邊際的流言蜚語的,也非常了解東北軍弟兄深埋心底里的沉重愧疚和濃濃思鄉之情,前輩寧願和少帥吵起來,都不願離開華北,不也是因為眷戀故土不忍分離嗎?說句心裡話,東北軍將士都是響噹噹的好男兒,單對單拉出來沒一個膿包,壞就壞在湯玉麟之流的主帥身上,怪不得在下面賣命的將士們。晚輩這幾年沒少罵東北軍將帥,卻從沒有對東北軍將士們說過一句傷感情的話,原因就是這個。」安毅誠懇地回答。
萬福麟感激地點點頭:「感謝老弟的仗義之言!若是老哥堅持留在華北,老弟能否給老哥找個棲身之地?能否也給老哥一些錢糧裝備方面的支持?說句掏心窩的話,這幾年流離失所,活得窩囊啊!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安毅心念一動:「前輩,此事留待明天,咱們慢慢商議如何?如果前輩覺得方便的話,晚輩想到前輩的大營走一走,看一看,與東北軍弟兄們說說話見個面。前輩恐怕也接到軍委的通知了,晚輩此行的身份是『華北巡查員』,顧名思義,也就是要到各處去走走看看的,然後把所見所聞,向***和蔣委員長如實進行匯報,其他一概不聞不問。至於軍隊建設與各部訓練與駐防問題,恰好是晚輩在軍委分管之事,只要前輩吩咐下來,晚輩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定會全力以赴。」
萬福麟大喜過望,一把抓過安毅的手,感激地拍了拍:「好!好啊!咱們說定了,明天我就和軍中將領一同前來迎接,等會兒你可千萬不要答應宋明軒(宋哲元)和張藎忱(張自忠),怎麼樣也先到我大營去走上一圈再說。」
「怎麼?難道明軒將軍他們也想請晚輩去喝上一杯?」安毅有些驚訝地問道。
萬福麟指著安毅哈哈大笑:「別跟我來這套,誰不知道如今真正的財神姓安啊?財神爺光臨,誰不積極主動一點?你手指縫稍微撒下一點,就夠別人吃上三五年了。」
安毅一聽鬱悶不已,這不是把自己當肥羊宰嗎?搖頭訕訕一笑,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頻頻嘆氣,逗得萬福麟哈哈大笑。
短暫的見面會結束,宋哲元和張自忠果然提出請安毅視察所部軍務的要求。
安毅爽快地答應下來,但是沒有把日期說死,而是說根據蔣委員長的指示,得先去冀豫交界的龐炳勛將軍第四十軍巡查調研,完了才能前往華北各軍慰問取經。
宋哲元等人心中一凜,立即聯想到此前已經獲得安毅贈送一個旅的裝備、戰力成倍提升的第四十軍,安毅此去,莫非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目的?可龐炳勛不管怎麼說也是昔日西北軍中的老將,與第二十九軍同出一源,要是再說什麼話,反而顯得自家小家子氣,安毅也因此成功地推卸掉不必要的麻煩。
五月三十一日,正在河南林縣與龐炳勛、老同學宮城等將領觀看部隊***練的安毅,突然接到蔣介石發來的密電,看完之後立即吩咐沈鳳道幾句,若無其事地陪同第四十軍將領看完整個***練,回到城中指揮部舉杯暢飲之後,才拉著龐炳勛的手,低聲致歉:
「前輩,兩廣拉杆子扯旗造反了,委座急令晚輩儘快趕回南京,所以,明天觀看***旅對抗演習的計劃泡湯了。晚輩今晚就得連夜趕赴邯鄲,見過從石家莊趕來的十七軍弟兄之後,明天一早將秘密飛赴綏遠,見完傅作義將軍後,立即返回南京。
「這兩日來,晚輩所見所聞印象極為深刻,四十軍將士無論在精神風貌還是訓練水平,均遠在晚輩的預料之上,前輩和貴軍各級將校的拳拳報國之心更令晚輩感動,回去之後定會如實向***和蔣委員長匯報,請求***對第四十軍將士給予嘉獎與支持。」
龐炳勛感佩不已,一雙虎目里竟然蒙上了一層霧水。安毅竟然毫無顧忌地把如此機密之事和自己的行程坦然告知,裡面蘊含的信任與誠摯,讓義氣深重的老一輩軍人龐炳勛感激莫名,這等胸懷與誠摯,遠比調補一個旅的先進武器裝備,更令龐炳勛感動莫名。
當年在中原大戰的南陽戰役中,安毅與龐炳勛這對老少死敵,打得驚天動地,你死我活,可造化弄人,如今竟然成了同一陣營的同僚。經過這兩日的接觸和交流,龐炳勛對安毅卓絕的才學與寬大的胸懷更為欽佩,心中不但沒有任何芥蒂,反而與安毅令人意外地成為了忘年交。
龐炳勛聽了安毅一番大力維護、慷慨支持的實誠話語,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意才是,著急之下突然站起來,大呼上酒,在眾將校驚訝的注視下,又與安毅連幹了三大杯。
夜幕降臨,龐炳勛拉著安毅的手,一直送到了城北陵陽橋,叮囑麾下愛將宮城,一定要把安毅一行安全送到邯鄲才能返回,目送安毅的車隊消失在前方彎道盡頭,才長嘆而歸。
六月一日,兩廣軍隊不顧中央政府和***的呼籲警告,兵分三路,經南雄進江西、經宜章逼郴州、經全州攻零陵。
江西省主席熊式輝果斷調集重兵,迅速南下,在大余之南布下防線,嚴陣以待,粵軍第二軍反覆權衡之後,認為此時北上攻擊沒有勝算,於是停止前進就地駐紮,為湖南方向的另外兩路大軍牽制住江西兵力。
湖南的何健這時已經被兩廣軍隊咄咄逼人的氣勢嚇得手足無措,湘軍主力部隊追擊賀龍部,此時尚滯留在滇黔交界地區,白崇禧指揮的夏威、廖磊兩軍在毫無徵兆之下,突然揮師北上,以驚人的速度迅猛殺來,零陵、郴州兩縣不到五千人的守備部隊,大驚之下,不戰而潰,放棄沿途城池,退守衡陽,零陵和郴州轉眼間落入桂軍手中,陳濟棠的三個師也在桂軍身後快速殺到,兩路大軍高舉北上抗日旗號,乘勝北上,威逼瀟湘。
六月三日,剛剛趕回南京的陳誠奉命飛赴武漢,帶著蔣介石「不到萬不得已切勿兵戎相向」的指令,聯合湖北軍政名流,趕赴長沙,力爭在粵桂兩軍攻打衡陽之前消弭危機。
仍在濟南與昔日麾下大將韓復渠欣喜總結的馮玉祥,聽聞兩廣造反的消息大吃一驚,再三叮囑韓復渠不能對日退讓妥協之後,登上中央前往濟南迎接的專機,飛抵南京。這天下午四點,雲南省主席朱培德奉命飛抵南京,與蔣介石密談至次日凌晨,眼睛都沒合一下,立即乘專機返回昆明。
六月四日,從綏遠飛抵太原僅六個小時的安毅,在閻錫山等晉綏軍將帥的禮送下,離開太原,於當日傍晚飛抵南京,剛下飛機就登上侍從室迎接的汽車,趕赴憩園。
安毅步入官邸大廳,聞到一陣令人饞涎欲滴的東坡肉香味,抬眼看到宋美齡正含笑看著自己,慌忙立正,剛想舉手宋美齡就指了指餐廳,說馮玉祥、楊傑、張治中三位將軍都在,有什麼事情先吃完晚飯再說。
安毅連忙告了個歉,直奔洗手間,匆匆洗去滿臉塵土,再梳理一下頭髮,恭敬地走到餐桌前,向蔣介石和一眾前輩問候,在蔣介石的示意下,走到楊傑身邊就座。
蔣介石望著臉色從容的安毅,和藹地說道:「辛苦了啊!百川將軍在電報里說,沒能與你秉燭長談,深感遺憾,他本想向你請教反運動戰的方法,可惜你要趕路無法如願,只好親自將你送上飛機了。」
「百川將軍滿腹錦繡,麾下猛將如雲,兵力多達二十餘萬,哪裡需要學生獻醜?再說***軍隊已經盡數撤往河西,在胡宗南、關麟征師兄等人率領的五萬將士三面合擊之下,節節敗退,山西已經安然無恙,用不著再來什麼反運動戰,百川將軍太客氣了!」安毅謙遜地回答。
張治中望著自己的學生,關切地問道:「綏遠之行還順利吧?」
「回恩師,一切都很順利。第十七軍通過百川將軍幫助,援助傅作義將軍的一批迫擊炮和三百萬發子彈,今日已到傅作義將軍手裡,傅作義將軍委託學生帶回的書信和作戰計劃在公文包里。」
安毅站起來走到客廳,從沈鳳道手裡拿過卷宗,走到蔣介石面前雙手呈上。
蔣介石接過卷宗,看了一眼封面,隨手放下:「坐吧,邊吃邊談,然後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上午帶上我們幾個的親筆信,飛一趟廣西。」
「啊?這……」
安毅非常驚訝,怎麼也沒想到讓自己風塵僕僕地趕回來,竟是這等令人撓頭的差事。
馮玉祥看到安毅的苦瓜臉,哈哈一笑:「不急,明天季寬將軍和你一起去。」
「啊?」
安毅又是一驚。
正說著侍從來報,安毅抬頭望去,滿臉沉重的黃紹竑在陳布雷的陪同下,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大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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