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之上,竟只有一條石路與之相連,那就是「死路」,而「生路」從對面石台延伸過來,赫然在最後一段斷裂了,和石台失去了連接。
參爺倒吸一口冷氣,這若是走了生路,就算堪破陣法玄機,在最後一截路上也要雙足落空,身墜岩漿之中。
「運氣,不過我還是過來了!」寧悠沒有太多感慨,而是毅然轉身,鑽進了石台後的通道。
這個通道異常狹窄,四面八方的石壁像是巨大的石手攥了起來,拼命擠壓。
寧悠擠進去後,只能艱難前行,肩膀、臉頰、頭頂,都是擦著石壁走的。
「這是什麼鬼地方,連個洞都這麼擠。」參爺罵道。
「又擠不到你。」寧悠一翻白眼,參爺待在無盡道境中可是寬敞的很,比這洞穴中也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要不把洞劈開,弄大一點?」參爺道。
寧悠有些意動,但是還是作罷了,沒有貿然這麼做,怕會引起什麼劇變。
「還是『入鄉隨俗』吧,擠就擠一點。」
寧悠腹誹一句,暗道這真的是仙府嗎,怎麼像蛇蟲鼠蟻的洞穴,洞洞道道的倒是不少。
走到後來,寧悠都蹲了下來,洞穴變得只有他半人高。
「前面有亮光!」參爺驚喜地叫道。
寧悠同樣喜上眉梢,動作又加快了一分。
半人高的洞穴,露出白玉般的亮光,寧悠一鑽而出,整個人舒展開來,視線豁然開朗,甚至有陣陣清風徐來。
一陣清風吹過,朦朧的雲煙像二道屏障拉開,向旁邊退散過去,寧悠的視線愈發清晰。
「世外桃源?」寧悠頓時一愣。
他此刻站在一座山嶺上,身旁翠竹夾道,前方遠山青黛,山腳下有良田和屋舍,以寧悠的視力,還可以看見田裡耕作的農家漢子,土埂上追蝶戲耍的孩童。
「這裡不是潮音洞嗎,怎麼會出現在一處世外桃源,小世界?」
寧悠猛地回頭,發現原本鑽出來的小洞消失不見了。
「怎麼可能!」
寧悠連忙撲了上去,在山壁上摸索,硬是找不出洞穴出來,他拍出絕無碑,在山壁上打了一個大坑,也不見有什麼通道。
「怎麼會,我剛才不是從這座山裡面鑽出來的嗎?」
寧悠忽然想到什麼,立即騰升而起,一躍十幾丈高,幾下子跳上了山壁,屹立在山巔。
寧悠徹底呆住了,這裡有山有水,卻不是原本的石崖,更看不見東海。
「這......怎麼可能?怎麼、怎麼會這樣!歸海州呢,我們不是在東海之濱的潮音洞中嗎?為何,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寧悠激動地問道。
可惜,回應寧悠的是參爺的沉默。
「幻術,一定是幻術!」寧悠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盤坐在山崖上的一塊青石上,閉上雙目,凝神破幻境。
半刻鐘過去,寧悠再次睜開雙眼,還是青山綠水,山腳下還是有一片山村。
無疑,這半刻鐘的修煉,寧悠失敗了,他沒有破開所謂的幻陣。
「怎麼可能,我不相信,絕不相信!」寧悠像一頭羚羊飛躍,身形在山澗跳躍,片刻間來到山腳下的山村。
這時,一道熟悉而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
寧悠知道,這是鄉村的氣息!
寧悠走在田埂上,望著田裡黃燦燦的油菜花,聞著馥郁的香氣,突然沉默了。
這裡真的是幻覺嗎?怎麼如此的真實?
「呆德德(大哥哥),乃乃犁乃(你哪裡來)?」
這時,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把寧悠拉回了現實。
寧悠低頭一看,一個扎了三角沖天辮的奶娃子,爬到他腿下,在拽他的褲腳。
她撅起髒兮兮的屁股腚,身上是藏青色的開襠褲,揚起粉嫩而胖嘟嘟的小臉,掛著一溜子鼻涕,對寧悠說道。
「乃醬紫偶從乃沒堅果?」
面對小不點的發問,寧悠愣住了,一時間有些具足無措,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你,你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寧悠對她說道,彎腰準備伸手去抱,結果一雙纖細潔白的小手,竟比他的速度還快,一下子把這個奶娃子抱了起來。
寧悠抬起腰看去,是一個年齡不比他大,十分青澀的小姑娘,正把奶娃子抱在懷裡,緊張地望向他。
「你是哪個村的人,來這裡做什麼?」小姑娘緊張地發問。
「我?」寧悠指著自己的鼻子,下意識地說道,「天台山,寧家村的人。」
「寧家村?這附近有這個村莊嗎?」小姑娘一愣,懷疑地打量了寧悠一眼,沒有貿然相信他。
「請問這裡是什麼地界,距離東海遠嗎?」寧悠沒管太多,直接發問,他下山來就是為了問清這件事情。
「地界,什麼地界?這裡是青牛山。」小姑娘道。
「青牛山?哦,再大一點,比如什麼州,哪一域?」寧悠有些興奮和緊張,但又小心翼翼地引導。
「什麼州,什麼域,我沒有聽說過,這裡就是青牛山,沒有別的地方。」小姑娘道。
「好吧,我明白了。」寧悠點了點頭,也知道問不出什麼名堂。
「畢竟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女,哪裡知道那麼多,還是找個大人問吧。」
於是找了幾個大人詢問,結果讓他失望的是,這些人像是統一了口徑,都說是青牛山,或者是哪個村,根本沒有什麼州。
寧悠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失望的回到了下來的山上,還在那塊他來的山崖上的磐石坐下。
「參爺,參爺?」寧悠再次發問。
可惜,無盡道境中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應該說無盡道境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樣,連寧悠都進不去。
「為什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寧悠自問,臉色一白,身形在青石上晃了三晃,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我就不信邪,這是幻境,還是真實的一方世界!」
寧悠盤坐起來,如青松咬石,紋絲不動,開始運轉玄功修煉。
他發現,雖然無盡道境被莫名封印,參爺也沉睡一般沒有動靜,但是功法還可以修煉,這就意味了一切皆有可能。
三天下來,寧悠一動不動,如同一株青竹,咬定山石不放鬆,任由風吹雨打,電閃雷鳴,他自在修煉。
又三天過去,山中起了大風,這一天山腳下的村民沒人敢外出,可寧悠還在磐石上,雙腿像是黏在上面,大風颳得他衣服獵獵作響,烏髮飛揚,可寧悠就是不動。
再過去一天,天公發怒,一道青色閃亮的雷霆劈了下來,正好落在寧悠身畔的一塊青石上,石頭炸得四分五裂,飛濺開來。
其中一塊石子濺了起來,像飛出去的子彈,擊中了寧悠的肩膀,但是他仍然不為所動。
第八天,寧悠還沒有醒過來,他宛如在閉死關,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塵埃落了一層。
第九天,寧悠突然如石碑傾倒,一頭磕在地上,摔得頭破血流,他無力地**,甚至連爬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是你!」
忽的,一聲驚呼響起,很平凡,落在寧悠耳中,卻像是天籟之音。
「你、你怎麼了?」小姑娘猶豫了一下,但見寧悠如此,一咬牙,衝上前去,立即把他扶了起來。
「水......水......」
「好,水在這裡!」
小姑娘將寧悠靠在磐石上,取出水袋,拔起塞子,餵寧悠水喝。
「咕嚕」、「咕嚕」幾聲,寧悠貪婪地吸收著這生命之泉,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來。
「你......怎麼這副模樣了?」小姑娘問道。
她準備收起水袋,但想了想,又把水袋放在了寧悠能取到的位置,然後退後了幾步。
寧悠沒在意小姑娘的警惕,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九天沒吃......沒喝了......」
寧悠說話一字一頓,聲音軟綿綿的,像乾癟的海綿,又好似快入土的老翁。
「餓得?」
小姑娘噗嗤一笑,旋即駭然!
九天沒吃沒喝,這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嗎?在這偏居世界一隅的青牛山,未免聽起來太駭人聽聞了!
接下來小姑娘沒有多說,匆匆忙忙地離去了,寧悠聽見急促而害怕的腳步聲,無力地搖了搖頭。
這和當年在寧家村的時候,寧家村的村民何其相像,寧悠已經習慣了。
「修煉也不行,靈氣根本無法匯去無盡道境,也漲不了道行,這該如何是好?」
寧悠一時間沒有了頭緒,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隨即又無力的垂了下來。
「恩?」
寧悠突然一愣,一隻手抓了起來,正是小姑娘的水袋!
他望著水袋,愣愣出神。
這個水袋像是牛皮縫製的,月牙狀,很粗糙,但卻又不失女孩子的趣味,粗中有細,系住瓶塞的細繩是編成的麻花兒。
「這......她怎麼把這個給落下來了?」寧悠回過神,不由苦笑一聲。他拿著水袋半天,忍不住**,湊到口邊又小心翼翼喝了幾口,細細體會這來之不易的甘甜。
「如果餓死了,那還真是千古未有。」寧悠想了想,有點哭笑不得,閉關九天,結果差點餓死,這算什麼?
「不能把吸收靈氣,增長道行,那只能以靈氣滋潤肉身了。」寧悠想罷,暫時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他恢復了一絲力氣,再次盤坐起來,依靠著背後的磐石,把水盤平放在膝蓋上,又一次運轉玄功。
這一次,寧悠改變方法,並不增長道行,而是試圖以靈氣滋潤肉身。
這是一種嘗試,連寧悠都沒有發現,這是和增長道行截然不同的路!另外一種......修煉體系!
當然,目前的寧悠沒有意識到,也沒有那個能耐自創一個修煉體系,他只是單純的「餓」了,想「吃」點靈氣,試圖餵飽身體。
這無疑是困難的,又一天下來,寧悠沒有成功一次,身體怎麼可能「吃」靈氣,頂多是修復和滋潤,但並不能像「道行」那樣,徹底轉換,為己所用。
沒成功,寧悠反而再次餓得要死,他急忙拿起水袋,咕嚕幾下大口喝了幾口水,以水充飢。
這時,寧悠注意到一點動靜,是腳步聲。
「誰?」
寧悠心頭一緊,山裡頭可不缺老虎豺狼,要正是食肉的猛獸,那油盡燈枯的他,無疑正是一道可口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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