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欽上了樓,順勢把大衣搭到左手臂才開門進去。筆神閣 bishenge.com
一眼並沒看到辛溪,他徑直走過去放了大衣,喊了她兩聲,沒有得來回應,他才皺了眉,轉頭看了看衛生間的方向。
「篤篤!」
「辛溪?」沐欽站在門口,知道她就在裡邊。
衛生間的門打開,沐欽一眼卻只見了她泛紅的眼,一時讓他有些慌,「怎麼了?」
辛溪吸了吸鼻子,搖頭。
她當然知道這些天不該在大家面前表現出負面(情qing)緒,所以客廳里其樂融融,她只好回了樓上,不僅僅是因為孩子胎動得厲害。
最終,她還是沒忍住,一手抓了沐欽,「如果孩子真的殘疾怎麼辦?」
她試著想開,可是怎麼想,心裡都那麼疼。
沐欽把她擁在懷裡,輕輕撫著後背,低低的安撫:「不會的,別亂想。」
走到(床chuáng)邊,辛溪卻不願意躺下,她現在無論什麼形態都覺得累,也看了他,「我能不下去麼?」
沐欽點頭,「好,我在這兒陪你。」
兩個人好久沒有這麼安靜的獨處。
辛溪靠在沐欽肩上,什麼也不做,就那麼安靜的倚著,卻覺得很舒服。
沐欽也是這個時候才有空看看關於安玖泠的新聞。
辛溪跟著看了一眼,好一會兒才很認真的問她:「安玖泠這個人的確可惡,但是一下子被打入地獄,你會不會還是有點心疼,對她太殘忍?」
沐欽的目光從平板屏幕挪開,淡淡的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她的臉,「是在挖坑讓我往裡跳麼?」
說心疼,豈不是讓她生氣?說不心疼,會不會說他冷血?
辛溪瞥了他一眼,「我哪有那麼無聊。」
好半晌,沐欽忽然的問了一句:「如果我殺過人,哪怕是間接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可怕?」
她愣了一下,腦袋搭在他肩上側著視線看了他一會兒。
他是想說什麼麼?
可是過了幾秒,辛溪卻忽然笑起來,「我殺過多少人自己都數不清,你不也覺得我(挺挺)可(愛ài)?」
這也不是說笑,辛家班那麼多人,可她在上任之前跟辛子龍斗,還真沒少害人,那時候的她根本不覺得辛子龍底下小嘍嘍的命是命。
對此,沐欽也抿唇彎起弧度笑,這個話題就這麼略了過去,一點都沒有引起不舒服。
…。
記不得是哪一天了,大概是一直住在玫瑰園,心(情qing)尚好,一天天過得連(日ri)期都懶得記。
她在陽台打電話,忽然被沐寒聲從(身shēn)後擁住,動作輕柔和舒服,那麼高大的人,就喜歡俯下(身shēn)把下巴放在她肩上。
她做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手機,然後才反應過來他看不見,這才捂著話筒說:「還有一會兒就好了。」
她這樣三重示意下,沐寒聲卻只是蹭了蹭她,淡淡的笑。
不過他都能聽到電話里蘇曜的聲音,太清楚了,有那麼些不好意思的對著她說:「我也是第一次,沒經驗。」
夜七笑了笑,「你試試我說的吧,和敏姨學的,她老人家帶過那麼多孩子,經驗應該錯不了。」
「嗯。」蘇曜應了一聲,又似乎還有話要說,並沒有掛電話。
片刻才聽他問:「老太太最近狀態好麼?我看什麼時候合適過去探望她,好久沒過去了。」
沐寒聲略微挑眉,輕輕咬了一下她的脖子。
她微皺眉,忍住了即將發出來的聲音,瞪了他一眼,略微笑著對蘇曜說:「最近狀態很好,有人探望,(奶nǎi)(奶nǎi)一定很高興!」
夜七反手戳了一下沐寒聲的腹部,他這才停住了打擾,啄了一下她的側臉,讓她安心打電話。
「我也好久沒見蘇玄了,一起帶過來吧。」她道。
蘇曜聲音里都帶了可見的笑意,道:「最近報了個少兒外語班,學的很快,一個小男孩難得語言天賦這麼好,總說以後要跟你一樣!」
說到最後,蘇曜的語調越是輕快。
她也笑著,「好啊,帶過去我跟他比比?」轉而她才玩笑說:「翻譯這麼苦,你還真不怕蘇玄受委屈。」
蘇曜只是開明的一句:「只要他喜歡,什麼都好,興趣高不會覺得苦。」
倒也是,她點了點頭。
聽到略微動靜,夜七從陽台轉頭看了看,沐寒聲不知道從抽屜拿了什麼,然後出了臥室。
掛了電話,她也出了臥室,直接轉彎往書房走。
她剛推門進去,沐寒聲就從辦公桌抬起頭,手裡還捏著筆,她滿是詫異,「你幹什麼?」
別告訴她是在玩,這麼久,他可從來不用筆批閱文件,因為看不見。
沐寒聲卻淡淡的笑,朝她招手。
等她走過去,他握著她的手往紙面上摸,能清晰感受到和普通紙張的不一樣,清晰的網格哪怕看不見也能感受到。
她這才抿了抿唇,盯著畫紙上不成形的東西,「這是什麼?」
沐寒聲放下了手裡的筆,(性xing)感的薄唇微微勾著,一張峻臉瞬時鋪滿了寵溺,道:「玥兒想要個皇冠,我畫一個模型,拿去讓師傅做。」
夜七驚愕,她沒聽錯麼?
沐司玥前些時候在電視裡見了名模走秀,直指著人家頭上的皇冠就要,但都過去這麼久,沐司玥沒再提,他倒是很親爹。
低頭又看了畫紙上剛開了頭的東西,她笑了笑,「你確定你能畫出來?」
沐寒聲神秘的一笑。
她才挑挑眉:「照你這麼寵沐司玥,以後可能沒有哪個男生是她看得上的,都比不過她爸爸對她的好。」
沐寒聲笑而不語。
夜七轉頭往後院看了看,大家都在下邊,她才略微側首問:「我也下去陪(奶nǎi)(奶nǎi)吧,你一個人可以麼?」
顯然不行,沐寒聲即時就函授對著書架,使喚她:「幫我拿第三排最左邊的書模型,裡邊放了一(套tào)沐欽用過的工具。」
她有些好笑,那麼多書,他倒是記得聽清楚,不過,這樣擅自使用沐欽作畫的工具,徵得人家同意了麼?
她還是走過去幫他拿,不過他說的地方放的就是一本書,而不是書盒子模型,自然也沒有所謂的工具。
「你是不是記錯了?」她轉頭看了他,一本一本的開始找。
沐寒聲淡淡的一句:「大概是,你找找。」
她還認真找起來,從上層書架一直往下一層層的找,好一會兒才近乎自言自語:「你確定沒記錯,萬一沐欽放在其他地方了不在書房。」
剛說完話,她又忽然低低的驚呼!
沐寒聲已經到了她(身shēn)後,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更可惡的是,也許是(身shēn)高原因,他剛要撞上她,抬手一擋,掌心卻好巧不巧握了她精緻翹(臀tun)。
一秒、兩秒過去,他都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夜七剛要轉(身shēn),頭頂傳來男人幽幽低沉的嗓音:「猛然發覺,看不見也有很多福利。」
說罷,壞壞的收了收手心,驚得她拍了他的手,「大家都在後院呢!」
沐寒聲只是淡笑,順勢將她擁進懷裡,其實這裡壓根沒有沐欽的繪畫工具。
過了會兒,沐寒聲才低低的道:「過兩天給你個驚喜。」
夜七聽完略微蹙眉,轉(身shēn)看了他。
她在想,最近也並沒有特殊的(日ri)子,她的生(日ri)還沒到,能有什麼驚喜?
他卻只笑不語,環著她纖腰的手又不安分的往下移,「是不是很久沒有……」
她打掉他的手,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大夥為了陪(奶nǎi)(奶nǎi),都住在玫瑰園,有些事(情qing)自然是收斂的,就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性xing)都和沐寒聲一樣。
看他一臉憋屈,她才無奈的笑著賞了一吻,「畫皇冠去吧,我給蘇玄看看有沒有適合他這個年齡的外語書,等他過來的時候當個禮物。」
沐寒聲挑眉,咕噥一句:「不對蘇曜好就行,對蘇玄好可以。」
她笑,拿過平板坐在了書架旁的椅子上。
不過說好過來看老太太的蘇曜一直沒有抽出時間,所以買好了書,給蘇玄簽好了名,之後很多天倒是夜七自己在看,依舊是坐在書架旁的椅子上,依舊是那個姿勢。
那天忽然窗外烏雲密布,轉眼就大雨瓢潑時,她坐在椅子上差點睡過去,被一記驚雷嚇得清醒了。
沐寒聲剛好把窗戶關上,轉(身shēn)到了她跟前,抬手拍了拍她後背,「沒事。」
這場雨來得十分倉促,卻是來勢洶洶。
傍晚七點多的時間,出差的衛子謙那頭應該還是早上,剛下雨時就打來了電話。
「航班延誤了,照這個天氣,可能今天走不了了。」衛子謙看著下得嘩啦啦的雨,地球這麼大,居然和榮京同步的大雨。
天空一片黑暗,時時伴有雷電,所以最後航班直接取消了。
有些冷,夜七環手抱著一個手臂,道:「那也沒辦法,延遲兩天也沒事。」
那一晚的雨從傍晚一直下到深夜,玫瑰園裡倒也溫馨,和往常沒什麼兩樣,一下雨反而都睡得安穩了。
但不知幾點,隱約聽到了洛敏驚慌失措的聲音,臥室的門被敲響,在安靜的別墅尤其驚人。
夜七開門的同時,隔壁的沐欽也走了出來。
「怎麼了?」她問洛敏。
洛敏手都有點抖,指了樓下,語無倫次,就聽到了「老太太」三個字。
夜七顧不上再聽什麼,急急忙忙的下了樓。
老太太這會兒躺在(床chuáng)上,看起來很安詳,可是臉色蒼白,有那麼一瞬,夜七隻覺得腳步都是僵硬的。
直到握了(奶nǎi)(奶nǎi)的手,感受到她略微的溫度,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輕呼:「(奶nǎi)(奶nǎi)?」
老太太一睜眼,就能看出她的疲憊和不舒服。
之後洛敏才說:「我半夜醒來怎麼都覺得不踏實,過來發現老太太不在(床chuáng)上,才去了衛生間找,老太太已經摔了。」
今晚雷聲不斷,大雨依舊瓢潑,九十多歲的老太太,誰也說不清怎麼就一個人在衛生間摔倒了。
洛敏把老太太扶起來那會兒,老太太手腳都是僵硬的,可見在地上動彈不得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洛敏甚至能看出老太太掙扎過,無助的流過淚,可她連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生怕又讓老太太流眼淚。
老太太看了夜七,大概是想笑的,可是太虛弱了,只幾不可聞的說了一句:「真是老了,活夠了。」
她甚至都把大兒子的年歲都活了,再活下真是折磨,就像今晚,摔倒起不來那樣的無助。
曾幾何時,那麼厲害的陸婉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無助的一天。
夜七心頭一酸,喉嚨有些疼,只是搖了搖頭,也說不出話。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大概閻王要收一個人偶爾也會臨時起意。
那一晚老太太忽然就倒下了,從半夜撐到清晨,明明不長的時間,夜七卻覺得她那麼清晰的看著(奶nǎi)(奶nǎi)的生命在消逝。
下了一整夜的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趨勢,冬季後院不多的綠植都被雨水打得東倒西歪,雨點卻依舊落得肆無忌憚,砸得『噼里啪啦』響。
從半夜到清晨,老太太並沒有說什麼話,因為很虛弱,說一句話要費很大的力氣,最多的,也是拉著辛溪,滿是歉意。
辛溪咬著牙卻滿臉眼淚,用力搖頭:「(奶nǎi)(奶nǎi),我知道您的苦心,我沒有怪您……您不能就這樣走了,還要看我的寶寶出生,還要給她取名的。」
老太太似是笑了,卻是無力的搖頭。
六點左右,老太太要夜七把族鑽戴上,她上樓慌慌忙忙的找出從來不戴的東西,戴著她握著老太太的手。
「你和寒聲,我放心。」老太太努力的說著,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她已經說不出話,只是握著老人的手。
後來洛敏做了下來,應老太太的要求,絮絮叨叨的和老太太說他們還年輕的時候如何如何。
窗外明明(陰yin)雨綿綿,可老太太卻像沐浴在陽光里,終究是淡淡的笑著,口齒都比此前清晰了。
「從來沒想過,我能活這麼久。」老太太笑著,看了洛敏,又看了圍著她的所有人。
看到蘇曜時,老太太才定住視線,示意蘇曜上前。
蘇曜很忙,但今天是不上班了,帶著蘇玄來了玫瑰園。
老太太看著他手裡牽著的蘇玄,只慈祥的笑著:「好孩子。」
好像有一個蘇玄,多少能彌補一些上一輩對蘇曜造成的傷害。
「祖(奶nǎi)(奶nǎi)。」蘇玄小臉斯文看著老太太,一雙好看的眼眨了眨,「蘇玄還想今天來跟您下棋的。」
一句話,讓老太太蓄起了眼淚。
她活了這麼多年,多少孩子陪她下過棋啊,寒聲、瑾兒、司彥、蘇玄。
真好,她有這麼多優秀的孫子、重孫,都已經成家,都這麼幸福,她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想到這裡,她才環視了一圈,忽然皺了一下眉:「我的孫兒司彥,司景和玥兒呢?」
本來說好昨天就回來的沐司彥三兄妹,因為航班延誤,現在還在國外。
老太太知道後動了動眉毛,「大概是老天爺看不得我走得太完滿吧。」
她見不到三個可(愛ài)的重孫最後一面了,可是三個孩子各有各的(性xing)格,她腦子裡都是清楚的。
「老夫人,也許雨停了,司彥兄妹就回來了,您肯定能見他們的。」洛敏握著老太太的手,溫聲安撫。
可是老太太笑著搖頭,她好像都能感覺到自己哪個時刻就走了。
除了老年痴呆,她的(身shēn)子骨其實很健康,可是昨晚那一摔,愣是把命數都摔盡了,老太太卻不覺得突然,能這樣安然離去,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奶nǎi)(奶nǎi)走的時候,夜七根本不知道是中午還是下午。
天氣(陰yin)沉沉的,沒有半點陽光,雨水依舊嘩啦啦的傾盆而下,她以為自己能忍住,可是眼淚止不住的湧出。
還記得(奶nǎi)(奶nǎi)第一次到傅家,氣勢凌冷的把她從寄人籬下解救出來;記得(奶nǎi)(奶nǎi)寵她勝過沐家任何一個孫兒。
為了讓他們的婚姻幸福,(奶nǎi)(奶nǎi)((操cāo)cāo)了太多心,可後輩都幸福了,她卻走了。
------題外話------
明天正文應該就可以完結了,今天又去火鍋了,所以沒寫完咳咳,遁走,免得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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