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火,震驚了整個余縣。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所有的百姓茶餘飯後的討論話題,無非就是月前張家某天清晨無辜起的熊熊烈焰。
聽說那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久久不熄,將張家的書房典藏燒得乾乾淨淨徹底化作灰燼。
聽說有人在那天的天空中看見了一隻單足、渾身燃燒著火焰的巨鳥沖天而出,最終消失在火紅的雲端之中。
聽說張家最小的少爺張子毅在大火中受了驚,從此臥床不起,二少爺張子蕭不知道為何受了傷,也不再出現於人們的視線當中。
聽說,張家差點一夜之間落敗。
後來還是張家那個往日裡最不起眼的大少爺,在最關鍵的時候站了出來主持大局,安排家中夥計清點損失,重新置辦損毀的家具,並開始招工準備重新修葺已經被焚毀的書房。
每一天,人們都可以看見身著白袍,腰間繫著一條舊舊的藍色腰帶的少年在張家門前進進出出,少年身形瘦弱,面色蒼白,臉上倒是總掛著一抹懶洋洋的笑容,對誰說話都是溫吞文雅的模樣,他隨身就帶著一個看上去傻乎乎的□□鳳的小丫頭。
人家都說,張家的大少爺不起眼,打扮樸實無華,倒一點不像是大戶人家少爺的模樣,唯獨腰間掛著的那杆極為精緻的鎏金鏤花豪筆,看似有幾分尊貴。
這一日,剛從祠堂里拜祭祖先出來,張子堯便撞上了在外頭等待多時的賬房先生,新請來的年輕人早些年讀過些書,會打算盤,重要的是對張子堯的話言聽計從,為人老實手腳也乾淨,這會兒跟張子堯仔細請教了書房修葺的一些費用問題後,不多廢話,轉身便去幹活兒了。
張子堯繞著張家溜達了一圈,見大家都各司其職,忙碌得很的模樣,唯獨他自己閒著沒事,乾脆打發了春鳳去玩,自己則躲進了書房裡,於空蕩蕩的書房中坐下,看著桌上一堆從大書房裡搶救出來的殘本,抽出兩本彈彈灰,翻開看了兩眼,又興致缺缺地將它們塞了回去。
一本看似古老的捲軸從那堆書的最上方掉落,束帶鬆脫,捲軸散開,掀起灰塵無數。
「咳咳!」
張子堯嫌棄地揮了揮手,揮散那些灰塵,片刻後動作一頓,像是想起來什麼似地放下了手,又重新在書桌後坐定,小心翼翼地解開了手上的繃帶,掌心被之前的斷筆扎破的傷口太深,至今尚未癒合,稍微有拉扯便會有鮮血溢出。少年因掌心的微痛蹙眉,一隻手高舉,用牙咬著繃帶,另外一隻手則去書架上摸索止血傷藥……
指尖碰到冰涼的藥瓶,藥瓶一滑,滾向遠處,少年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不顧一隻手有傷撐在桌子上,另外一隻手伸去抓藥瓶,不幸的是那藥瓶越滾越遠,最後「啪」地一下從書架上滾落,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張子堯看著散落一地的黃色藥粉,發起了呆。
片刻尷尬的死寂,正當少年慶幸此時書房沒有他人看見自己方才的狼狽模樣,突然,在他的身後,響起了一聲低沉的嗤笑。
張子堯背後一僵,趕緊回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少年微微瞪大眼:不是吧?大白天的見鬼了?
「往哪看呢?小蠢貨,」懶洋洋的男性嗓音響起,「低頭。」
「……」
張子堯下意識地低下頭,於是便看見,自己受傷的那隻手撐著的古籍捲軸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晃動。他默默地將自己的手抬起來,緊接著就看見神奇的一幕:本該是死物的竹簡之上,用極為細膩的手法畫著一座山,一棵松以及雲霧幾片,松樹的枝頭上坐著一名身材修長高大的英俊男人,他身著描金黑袍,有一雙血色瞳眸,如雪長發鬆松束起。此時,男人正坐在松樹枝頭攏著手,一臉嘲弄地看著畫外的少年。
作為一幅畫像,它有什麼資格嘲弄大活人?
不對。
「哇!畫像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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