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心中存疑,君穆堯的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
「不知時大人的嫡女所嫁何人?」
「正是最近回京的恭勤郡王庶長子賀璇。」
江泉抬手拭去前額汗珠,恭敬回應。
君穆堯眉心微挑。
時俊生連忙開口,「此事下官回頭可以為貴人做解釋。」
君穆堯點頭,沒有繼續說話。
不過只是經歷了幾句簡短的對話,時俊生卻已冷汗涔涔。
他不知道這位爺現在是什麼意思。
說這些話又是想表達什麼。
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情就對了。
也許是因為心虛,又或許是害怕節外生枝。
時俊生不敢再像一開始一樣明目張胆地站在趙陳氏那一邊。
驚堂木一拍,以沒有鬧出傷亡為理由,他直接將李明昭與趙陳氏之間的齟齬一句定音為自家的內部矛盾,讓她們自行回家解決。
末了,他看向趙陳氏補充了一句,「新婦入府本就諸多不適應,作為婆母,理應多多擔待,切莫動輒像個潑婦一般,最終丟失的是你夫君孩子的臉面。」
全程隻字不提趙家人對李明昭的傷害。
若是趙蕈在,立刻就能聽出時俊生的弦外之音。
時俊生這是在暗示她最近消停些,不要隨意欺侮新婦。
可惜趙陳氏從鄉野出來,根本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繞。
只知道知州大人似乎發火,她不能再多說其他。
可是...
李明昭不甘心。
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的是他們。
時招卻是實打實的沒了一條性命。
他們憑什麼這麼輕描淡寫就將事情揭過?
李明昭從時俊生拍下驚堂木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抬眸打算據理力爭。
可惜,在驚堂木拍下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對上了君穆堯那探究的眼神...
她的瞳仁一縮,拳頭在袖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後卻也只能緩緩低頭。
千算萬算,她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人親自來。
要為時招報仇不難,但是,這種情況下,她肯定是不能讓這人認出來。
畢竟...
君穆勵好忽悠,君穆堯可不是省油的燈。
...
鬧了大半宿的鬧劇落幕。
李明昭回到趙宅時候已是下半夜。
趙宅燈火通明。
趙蕈以及趙大川大咧咧地坐在綠柳堂,似乎都在翹首盼望趙陳氏凱旋。
沒想到等來卻是精神抖擻的李明昭以及跟在身後恨不得在李明昭身上盯出窟窿的趙陳氏。
宅門一關。
在外面窩囊得跟鵪鶉一樣的趙陳氏連偽裝都偽裝不下了。
擺出了在鄉下時候的尖刻模樣,抖著手指著李明昭的鼻子破口大罵。
「喪門星,你真是一個只會拖累夫家的喪門星,我要休了你,我要讓我兒休了你。」
李明昭抬手打開了趙陳氏的手,朝小青輕聲吩咐,「你去把趙宅的所有下人都叫過來。」
等到小青退下後,她才抬眸看向趙陳氏,語氣冷淡,「給你臉了?」
那一閃而逝的殺意毫無遮掩,趙陳氏第一反應是後脊莫名竄起一股涼意,第二反應就是自己看錯了。
對,肯定是看錯了。
不過只是一個受了委屈就只會躲在屋裡哭泣的懦弱女人,怎麼可能有能力對她做些什麼?
想到這裡,她心裡的底氣似乎又回來了,怒目瞪向李明昭,「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李明昭冷笑一聲,目光在趙陳氏、趙大川以及趙蕈之間梭巡了一遍。
最後落到了趙蕈身上,「昨晚我記得我說得很清楚,欠條也寫得明明白白,今日你們的錢銀沒有還給我,那我就...」
「給什麼給?」趙陳氏叉腰擋在趙蕈面前,對著李明昭狂噴口水,「你都嫁進來我趙家了,別說是你那點子錢銀,就是你的人,也是我趙家的,休想倒反天罡。」
「你要是想去知州府的牢房小住一段時間,我可以成全你。」
自始至終,李明昭都沒有把正眼放在趙陳氏身上。
趙蕈上前將趙陳氏拉到自己身後,「夫妻一場,你又何必這般咄咄逼人?」
李明昭冷笑,「現在到底是誰逼了誰?」
縱然她現在還不能直接取趙家這幾人的性命,不代表她不能事先收回一些利息。
磨刀霍霍一整晚,她總不可能不見血。
「時氏,誰允許你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的?虧我今晚還特地等你回來,打算與你圓房讓你名正言順成為我的人,如今就你這潑婦一般的做派,如何擔得起秀才娘子這個名頭?」
說到後面,趙蕈更是直接甩袖轉身,不再看李明昭一眼。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李明昭自詡這些年她的心性磨礪十分成功。
但是對上這麼一家子不要臉的,她在戰場之上磨礪出來的耐性全數告罄,「趙蕈,嘴巴閒了可以去舔馬桶,別人的嘴巴用來吃飯喝水,你是光放屁造糞是吧?天天往花街柳巷亂鑽,回來還一臉清高要我做你的人,沒有鏡子,自己總有尿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你都髒得發臭了,還敢大放厥詞,要臉嗎?」
李明昭得皇祖父親自賜名,本就萬千寵愛於一身。
再加上她的母后在她兩歲之時病逝,父皇常年忙於朝政,根本沒有太多時間去管束她,宮女太監只顧著討好逢迎,不過區區三年,就將她養成了氣性大,罵人也毒舌的跋扈性子。
若非太上皇退位後週遊回宮發現她已經長歪了,強硬將她帶在身邊以儲君的標準教養了幾年後又給了她一支鐵騎讓她前往邊關磨礪性子,也許她真的會如李建安所說,做一個跋扈蠻橫的金枝玉葉。
事實上,李明昭的本性一直沒改。
她一直都是跋扈乖張,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手上權柄越來越多,她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整個姜國的臉面。
再加上,在姜國,從來沒有人敢指著她的鼻子發難。
所以,她才把本性全數隱藏。
可是如今她變成了人人都可以上前踩一腳的時招。
許多事情,她都要親力親為去謀算,去爭取。
臉面...
在生存以及絕對的利益面前,臉面與體統又算得了什麼?
似是不解氣,李明昭冷哼了一聲繼續開口,「但凡你能偽裝自己聰明一些,我都不至於懷疑你這個秀才功名的來歷,可你偏偏在我面前做蠢事,坐實你是蠢貨的事實,你真以為我是個軟柿子,任由你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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