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國 第四百五十六章 龍帝之死，姜藥之驚
海珊瑚看到那女屍的臉，不禁微微一怔。
這女屍高鼻深目，眸子碧藍，皮膚青白，長相和人巫妖魔都不相同。就是她的頭髮，也不是黑色。
她的脖子下，掛著一個殷紅如血的十字飾物,上面雕刻著古怪的字符。
她死了這麼久，卻仍然煞氣滔天，血氣濃郁。
「這是古籍中的血族？」海珊瑚的神識掃過去，果然感知到這女屍凶煞詭異的血氣。
血族，古籍之中又稱為血魔，可魔族很不樂意,認為應該叫吸血怪。
血魔的修煉不用靈玉丹藥，而是靠著吸血，寄生掠奪式的修煉。完全屬於另一種修煉體系。
據海珊瑚所知,在漫長的仙界歷史中，曾經發生過數次血魔之亂。因為保存下來的古籍極少，古朝之事幽遠難明，沒人知道血魔之亂的具體。
只知道血魔之亂都被古朝鎮壓，幾乎被斬殺滅族。
但血魔的強大兇狠，從語焉不詳的寥寥古籍中，也能窺測端倪。
這女屍，生前很可能是一頭血神，也就是等級最高的血魔，相當於人巫妖魔的地仙仙人。
不然的話，不可能死了這麼久，仍然屍身不腐，煞氣不散。
她的煞氣，甚至剛才還形成殺意，差點襲擊到自己。
這是一頭曾經極其強大的血魔：血神！
但，海珊瑚絕不會畏懼一個死人,無論這死人生前有多強大。
她身子一晃,就再次出現在龍屍和吊著的血神女屍之下。護體龍氣散放之下，那血煞之氣和龍屍的怨氣頓時被彈開，傷害不了她分毫。
好一會兒，海珊瑚才斷定兩人的死因。
龍屍的心臟部位，從後面破開一個洞口，似乎是被後面的人襲擊而死。
而那血神，是被活活吊死在龍屍的龍角上。那吊死她的灰色繩索，竟然是一條龍鬚。
很明顯，是這個女血神襲擊了龍，龍臨死之前化形，用龍鬚活活勒死了女血神。
如此強大的女血神，竟然被龍鬚活活勒死。這說明，龍的實力更強，所以女血神採取了背後襲擊的方式。
既然能暗算成功，說明女血神不但深知龍的弱點，也能讓龍疏於防範。
兩人很熟，關係不一般。
問題是，這龍是不是血龍神？
海珊瑚忽然想起,血龍神的稱呼,會不會和這個女血神有關係？
否則,堂堂龍帝，為何被稱為血龍神？這顯然不是個美號。難道是末代龍帝盲目寵幸女血神，受到血魔影響，造成王朝覆滅，所以被稱為血龍神？
很有可能。畢竟，血龍神，女血神，只差一個字！
如果此龍就是龍血神，那就說明，傳說有誤。
傳說中，血龍神是被近臣盤氏所殺，當時整個龍族，都被盤氏屠戮。
所以某妖族古籍中，有句鮮為人知的神秘讖語：龍不可盤，龍盤必殘。
還有句廣為人知的話：「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臥著。」
這說明，龍忌諱「盤」，遇盤大不吉，要麼氣運凋殘，要麼難以伸張。
因為這個傳說，所以海氏作為龍帝倖存的後裔，對盤氏極其忌憚，認為盤氏只會給海氏帶來厄運，妨礙海氏的氣運。
知道這個神秘讖語的海氏高層，對這個讖語諱莫如深。
這才是齊國不和盤楚結盟，而選擇和清國結盟的主要原因。當然，齊國雖然絕對不會幫助盤楚，卻也不會真的願意清國做大。
清國需要安穩的後方，齊國也需要。巫族要一統巫域，齊國也要一統妖域。
兩國剛好又接壤，那當然應該暫時結盟，各取所需。
海珊瑚的打算是，搶在巫域統一之前統一妖域。然後再集合整個妖族的力量，突然對清國用兵。
清國腹背受敵之下，必然難以抵擋。等到滅清已畢，再滅宿敵盤楚，報上古之仇，雪萬古之恨！
這才是海珊瑚的大略。
她豈有那麼簡單？
可是此時看到這血神女屍，她就對龍帝被盤氏所殺的傳說有些動搖了。
或許，龍族不是被盤氏所殺，而是被血魔所殺？
海珊瑚收回思緒，開始尋找封妖印。可是找了個遍，也沒有發現封妖印。
龍屍和女屍身上都沒有，地下和附近也沒有。
海珊瑚有些失望，可也不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乾涸了的龍血，流入地下形成一團龍血晶石，蘊含著磅礴的龍氣。
海珊瑚小心翼翼的感知著龍血所化的晶石，她心神劇震，龍氣感應之下，忽然「嗡」的一聲，晶石光影頓生，眼前立刻浮現一幕夢幻般的景象：
一個氣勢強大，卻身受重傷的龍角男子，在一個高鼻深目的金髮女子攙扶之下，隨著古老的時光走來。
那龍角男子猶如天神，令人高山仰止，就算是身受重傷，也不改那種至高無上的尊貴氣度。
金髮女子雖然長相怪異，卻也有種另類的美。她的氣息同樣強大，卻神色恭敬，侍女一般攙扶著龍角男子。
「陛下，總有一天，我們能重返天庭，奪回龍霄寶殿。」金髮女子腔調怪異的說道，「先讓盤氏叛臣得意一段時日。」
被稱為陛下的龍角男子點點頭，「血妃，朕需要療傷，就在此處吧。」
說完，他就坐了下來。
「是，陛下。」被稱為血妃的女子很乖巧的扶著他坐下，神色愧疚道：
「是臣妾害了陛下，害了天龍仙朝啊。若不是臣妾，盤氏等人也不會反叛…」
「好了愛妃。」龍帝受傷很重，他疲憊的搖搖頭，喟然道：「朕從來不後悔寵幸你，不後悔讓你這個血族女子獨寵仙朝。」
「朕不後悔為了你赦免血族，不後悔為了你重用血族。盤氏他們只是藉口罷了，就算朕誅滅血族，不納你為妃，盤氏他們一樣會反！一樣會篡奪天庭！」
「所以，事已至此，愛妃大可不必愧疚。朕淪落至此，眾叛親離，可最後陪在朕身邊的，還是愛妃你啊。」
「臣妾謝陛下恩寵…」
血妃大為感動，她撫著龍帝的後背，突然手指暴長，「噗嗤」一聲就抓入龍帝的背心，捏住他的心臟。
「你…」龍帝本就受傷極重，猝不及防之下，哪裡能躲得去？他不敢相信的側頭看著襲擊自己的血妃，驚怒交集。
他萬萬想不到，血妃會突下殺手。
血妃捏住龍帝的心，原本溫柔的神色也變得猙獰可怖，血煞之氣強大無比，「陛下，臣妾謝過你的寵愛，謝過你赦免血族。」
「不過，既然陛下走到這一步，還不如最後幫臣妾一次。臣妾需要陛下的龍心，需要龍血，更需要封妖印！」
「陛下放心，陛下隕落之後，臣妾一定會帶著血族為陛下復仇的！臣妾會繼承陛下的遺志，打敗盤氏，讓血族代替陛下奪回天庭，建立十字神朝！」
龍帝亂噴一口鮮血，慘笑道：「瑪麗格蘭，朕瞎了眼，竟然寵幸你這頭血魔，朕不冤！」
「朕如今終於知道，為何盤氏要叛朕，為何天下皆反！這不是他們的錯，這是朕咎由自取！朕為了你，已經沒有資格成為天帝了！」
「朕原本以為，眾生皆朕之赤子，朕應該待之如一。血族雖是另類，卻也能感化其心，歸化天庭。之所以寵幸你，也是為了安血族之心。」
「可是朕錯了啊，血魔就是血魔，永遠都是邪魔！朕不該赦免血族，應該任由伱們被斬草除根！」
血妃猛然一捏龍心，厲聲笑道：「陛下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嗎？堂堂天帝，一代龍主，竟然命懸我心，這是你的悲劇，也是天下的笑談。」
「我要吃了你的龍心，喝了你的龍血，拿走你的封妖印，誰也阻止不了我…」
可是血妃說到這裡，忽然龍帝的氣勢暴漲起來，一聲龍吟驚動長空，他的身體立刻化為一條巨龍！
血妃本來死死捏著他的龍心，可是龍帝仍然能突然化形，龍心也遽然變大，頓時掙脫了血妃的爪子。
龍血通過傷口灑落，猶如一場血雨。龍吟聲中，一道金光遁走，飛向天際。
是封妖印！
原來，重傷的龍帝趁著化形，將代表妖庭大權的封妖印，遠遠拋了出去。
「該死！」
血妃見到龍帝不顧一切的拋出封妖印，頓時驚怒交集。她渾身散放出滔天的血煞之氣，嘴中長出了森森獠牙，眸光血紅。
她的兩隻血爪，帶著抓破蒼穹的力量，抓向巨大的天龍。而她的背後，則升起了萬道金光，顯得神聖莊嚴。
「賜予我力量吧！買糕的！」
「眾神同在！」
血妃的力量在恐怖的飆升，狂風驟起，天昏地暗，整個天空都是血煞之氣。
與此同時，一聲龍吟噭然響徹，驚天動地，風雲激盪。
「轟轟！」
兩人的殊死搏鬥，整個天地都在顫抖，天崩地裂，空間錯亂，規則縱橫。仿佛混沌世界再次來臨。
龍帝本就受傷極重，可此時此刻仍然龍威蓋世，穩穩壓了血妃一頭。
可是，他的血如雨水般灑落，生機在遽然消逝。
但龍帝仍然奮起餘威，龍鬚一卷，破開血妃的強大結界，勒住了她的脖子。一個陰沉而疲憊的聲音響起：
「你錯了。瑪麗格蘭，朕就算是強弩之末，身受重傷，實力十不存一，也不是你這血神殺得了的，你太小看朕了。」
「朕即便隕落，仍然能夠殺你。盤氏既然奪了天庭，當然不會饒了血族。你們完了。」
「朕才是你活命的希望，才是血族活命的希望。可是你背叛了朕，親手毀滅了這個希望。滅你血族的，是你自己。」
「不！」血妃嘶吼，可是她的脖子被龍鬚勒住，生機血氣被飛快的絞殺，雖然拼命反抗，卻仍然無濟於事。
她的魂魄被龍鬚絞住，氣血被龍鬚絞住，被慢慢剝離肉身。她被吊起來，掛在龍角上，只能徒勞的蹬著雙腿，死命掙扎。
「陛下，請饒恕我吧！請饒恕我的罪過，曾經你是那麼愛我啊，我的陛下…」這高鼻深目的女子哀求道。
她露出懺悔的神色，一雙碧藍碧藍的眼睛，淒哀的看著巨龍。
可是，巨龍不為所動，龍鬚反而越收越緊，將血魔的魂魄生機盡數絞碎。
血妃垂下頭，眼睛瞪得大大的，再也不動了。
堂堂一個血神級別的頂級血魔，號稱神的存在，就這麼活活被勒死，屍體吊在龍角上。
巨龍喘著粗氣，龍目中流出血淚。
「朕誤信邪魔，以至諸侯皆反，諸仙混戰，妖庭傾覆，朕是罪人，無顏面對眾仙，無顏東山再起了。」
「哀莫大於心死，朕只能自我寂滅，以贖前愆！」
說罷，一聲悲愴的龍吟響起，龍血盡落，龍心爆裂，自盡隕落，歸於寂滅。
至此，這一幕幕久遠的影像，才在海珊瑚眼前湮滅，消散一空。
而那一團龍血化成的晶石，此時已經化為齏粉。
海珊瑚呆呆的回想著剛才的一幕影像，神色複雜無比。
原來是這樣。
若不是激發了龍晶石，再現了龍帝之死的真相，誰會知道其中詳情？
可是，封妖印呢？
龍帝臨死前，將封妖印遠遠拋出去，落到了哪裡？
………
「珊瑚表姑？」姜藥忽然發現，海珊瑚就不見了。
哪裡還有海珊瑚的影子？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好厲害的空間錯亂，這一步邁出，都不知道身在何方。」姜藥皺眉。
茫茫雲霧之中，少年小心翼翼的獨自前進。
整個世界安靜的可怕，似乎只有他一個活物。
「便宜師尊不會追進來吧？」姜藥想到鬼師謹繪，忍不住心裡發毛。
失去了海珊瑚這條龍當同伴，他不由後悔自己之前不夠孝心。
姜藥想到這裡，第一時間就祭出囹神方鑒。
可是此時拿出鏡子，會不會更加彰顯「不孝」，激怒鬼師清理門戶啊？
姜藥正在自己嚇自己，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的神識，竟然無法察覺到。
「表姑？」姜藥一回頭，眼見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表姑。
正在這時，他的肩膀又被拍了一下。
姜藥悚然回頭，除了茫茫雲霧，還是什麼都沒有。
「誰？！」姜藥腿肚子一哆嗦，怒聲喝道，聲音有點顫抖。
他極力運轉神識，甚至不顧痛楚的伸展魂力感知，可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特麼的是什麼東西？神識和魂力都無法捕捉到？
「師尊，是師尊老人家麼？」姜藥故作鎮靜的說道，「弟子就知道，師尊不會不搭理我。師尊，弟子一直惦記著怎麼孝順師尊的。」
可是，餘音杳杳，回聲陣陣，那裡有一點動靜？
想到這裡是古仙戰場，當年隕落了很多仙人，姜藥就感到毛骨悚然。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是善地？
若是海珊瑚在，兩人還能商量商量，有個照應。可是如今，他只能靠自己。
對方能輕而易舉的拍自己的肩膀，還讓自己看不到，說明能很輕鬆的幹掉自己。
可是又沒有出手。
難道沒有惡意，只是戲弄嚇唬自己？
姜藥不信，對方只是戲弄嚇唬自己。
姜藥突然猛的回頭，擔心再次被拍肩膀。
他好歹也是一個準聖強者，此時竟然仿佛凡人見鬼。
姜藥乾脆祭出乾坤日月戟戟，一手持戟，一手持鏡子。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道：「龍城，龍城…」
是海珊瑚！
姜藥立刻聽出是海珊瑚的聲音，「珊瑚表姑！」
雲霧之中，走出一個額頭長著一對小小龍角的藍衫女子，卻不是海珊瑚是誰？
「表姑，這雲隱天墟的方向錯亂很厲害，我一回頭，就失去了你的蹤影。」姜藥鬆了口氣。
海珊瑚可是五重天的強者，依仗極多。有她在，姜藥頓時輕鬆了很多。
海珊瑚道：「這裡很是古怪，我們一定要慎之又慎。」
姜藥點頭，肅然道：「誰說不是？剛才有人拍我肩膀，可我竟然發現不了。表姑可要當心。」
「有人拍你肩膀，你都無法發現？」海珊瑚蛾眉一皺，「奇怪。」
她忽然看到姜藥手中的鏡子，目光微帶好奇之色，「咦？龍城，你這鏡子法寶給我看看。」
「好。」姜藥點頭，準備讓海珊瑚看看鏡子。
以他對海珊瑚的感觀，海珊瑚這種人物還不至於昧了他的鏡子法寶，她的厲害法寶肯定不少。
可就在此時，姜藥忽然感覺有點不對。
哪裡不對？
姜藥畢竟是姜藥，心念一動之間，他剎那間就有點發冷。
海珊瑚和他一路同來，於他已經不算陌生。
可是眼前的海珊瑚，為何沒了那種龍氣？
難道，進入這個雲隱天墟後，感知力大降，他無法感知到海珊瑚的龍氣了？
就在鏡子快要遞到海珊瑚手中之時，姜藥突然收回鏡子，身子往後一閃，就暴退十丈。
「龍城，你…」海珊瑚不由一怔，面露不解之色的皺眉說道。
姜藥死死抓住鏡子，「你不是海珊瑚，你是誰？」
「龍城，你胡說什麼？」海珊瑚俏臉一沉。
姜藥冷笑：「你身上沒有海珊瑚的那絲龍氣。」
海珊瑚很是無語，「龍城，你以為這個地方的感知力和外面一樣麼？神識和魂力都在被腐蝕，你還能感知到我的龍氣？你想多了。」
姜藥搖頭，「還有第二。你有個習慣動作，那就是摸龍角。可從你方才出現，你沒有摸過一次龍角。」
「你絕不是海珊瑚，你到底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