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螢火第209章半夜誰敲門（下）

趙陽是被「砰砰砰」地敲門聲給吵醒的，他猛地睜開眼，覺得這個敲門聲好像在哪裡聽過。

沒有開燈，屋裡卻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黑。他看著天花板，突然想起，這個聲音在他入睡前聽過。他猛地起身，想起了門衛大爺送他的那隻大黃狗。

這麼響的敲門聲，那隻大黃狗為何沒有衝著門外叫喚？

打開房門，客廳里的等還亮著。門後的鞋被扒拉地亂七八糟，門衛大爺給他的那隻大黃狗不見了。門鎖著，大黃狗卻不見了。他在家裡反反覆覆找了好幾遍，連柜子和馬桶都翻了，還是沒有狗的蹤跡。

那隻大黃狗去哪兒了？

在他找狗的空檔，敲門聲停了，等他意識到大黃狗真的不見時，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一股冷汗，自趙陽的額尖兒冒了出來。

「砰砰砰」地敲門聲還在繼續。

趙陽先是害怕，隨後冷靜下來。他先回臥房拿了手機，將報警電話設置成快撥鍵，隨後去廚房拿了把菜刀，對著門外道：「誰？」

敲門聲又停了！

趙陽惱了，他將手機放到鞋柜上，右手執刀，左手拉開門栓，對著門外道：「有種你給我出來！」

門外空無一人。

趙陽握著菜刀走了出去，將前後，左右，電梯包括步梯間都看了一遍，都沒找到那個瘋狂摁他門鈴的「人」。

準備回房時，他看著自家微敞的房門愣住了。

相似的電影情節開始不斷的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仿佛能夠看見一個人，趁著他出門的時候，偷偷潛入了他的房子，躲在了某個角落裡。他額上的冷汗越來越多，握著菜刀的手緊了又緊，掌心裡也布滿了冷汗。他慢慢地靠近那間他租了很久的房子，凝神靜氣，聽著房間裡的動靜。

突然，一聲狗叫從房間裡傳了出來，他趕緊伸手，拿起放在鞋柜上的手機，下意識地摁了110。沒等對方接通，門衛大爺借給他的那條大黃狗從他的臥房裡跑了出來，他摁下暫停鍵，看見大黃狗蹲在客廳里沖他搖尾巴。

「屋裡有人嗎？」

趙陽既是在問大黃狗，又是在問屋裡的「人」。

屋裡自然沒有「人」回答，大黃狗衝著他汪汪汪地叫了幾聲。

「大黃，你幫我看一下屋裡是不是還有人。」他站在門口跟大黃狗說。

大黃狗很有靈性，它搖著尾巴把主臥，側臥，衛生間，廚房，全都溜達了一遍。趙陽放心了，他拖著那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走進房子裡。順手關門，想了想，又把房門擰開了一條縫隙。他手持菜刀，站在門口，許久都沒有動一下。他害怕，恐懼，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看了下時間，距離凌晨還有幾分鐘。儘管知道父母都已經休息，他還是抱著僅有的希望給父母各自打了個電話。父親沒有接，母親也沒有接。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未接提示，笑得有些心酸。似乎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但凡他需要父母的時候，父母總不在他身邊。當他想要為自己做主，能為自己做主的時候，父母跳出來了，以他們為人父，為人母的身份指點，甚至是左右他的生活。

他想著，如果他死了，父母會不會高興些？

他又想著，如果今晚他就死了，他要給誰打電話，他要給他們說些什麼。

那一刻，他突然不懼怕鬼怪，不懼怕死亡了。

他靠在門框上撥動著手機屏幕。

在他的通訊錄里有幾百個人，除了工作夥伴外，還是好幾年不聯繫的親戚，有不問他借錢就不露面的老同學，有表面友善，背地裡給他挖坑的同事，有想要將他剩餘價值全部榨乾的老闆。曾經，他覺得自己活得很好，除了沒能娶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外，他擁有很多他想要擁有的東西。

如今，看著手機上那幾百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號碼，突生悲涼。

他以為的親人，例如父母，姐姐，七大姑八大姨其實不是那麼在意他。

他以為的同學，同事，朋友，也都是無利不起早。

他以為的真愛，不過是廣撒網，廣撈魚。他在朱利利的心裡，壓根兒沒有他想的那麼重要。

將通訊錄翻來覆去的劃了幾遍，將自己的記憶也清洗了幾遍，想來想去，算來算去，好像被他拋棄的那些人，才是這個世上真正在乎他的人。

他的前妻魏萊會為他24小時待機，哪怕他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已經睡了，也會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回應他。但凡是他想去的地方，她連問都不問就跟著他走。在父母嫌棄他沒本事，姐姐看不起他的時候，只有魏萊無怨無悔地跟著他住地下室，面帶笑容地安慰他，陪他一起吃冷饅頭，喝涼白開。

回憶越清晰，他就越覺得自己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