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來了是什麼意思?」
梁志潔琢磨著老許說的那個詞兒。
「就是能看見唄。」老許比劃著:「就是人身上的衣服燒了,裡面還沒燒,還能看見。火化工看見她這塊兒有傷口,傷口上還有縫合的線。因為線也被火給燒了,形成一個彎彎曲曲的燃燒著的火線。線燒沒了之後傷口就裂開了,特別猙獰。這男人也是了解女人的,尤其是結過婚的男人,對女人那部分的了解更勝過女人自己。火化工隔著爐子一看就知道她那塊兒東西沒了,被人給取走了。」
「問過化妝師和家屬嗎?」
「沒!」老許搖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人都少了,多了那一塊兒和少了那一塊兒又有什麼區別呢。」
「沒有區別他為何離開寶山?」
「因為那女人是坐著被燒完的,火焰將她吞噬的時候,不光能聽見那種噼里啪啦燒骨頭的聲音,還能看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睜著的,用迷信的話說,她是死不瞑目,是要變成惡鬼搗亂的。這惡鬼不在別處,在火化工的心裡。自打燒了那具屍體,他這心裡就有了秘密,每次站到火化爐前就覺得那裡頭有個女人在看自己,他受不了就從寶山離職了。可他跟我一樣是個窮人,鬼再可怕也沒有窮可怕,他不想回寶山就到我們這個殯儀館來了。現在的他比過去還沉默,除了偶爾跟我說幾句話外,整天都在他那個火化房裡。」
老許的話讓梁志潔有了猜測,儘管還沒有確認那位亡者的身份,但她身為女人和刑警的雙重知覺告訴她,那個人就是跟何媛產生聯繫,死在佳美手術台上,又被佳美用錢抹平的患者。
梁志潔還在思考老許的話,尋思著是不是該給欒靜打個電話,讓她在走訪家屬的時候問一問這個情況,進一步核實老許口中那個旗袍女的身份。
老許這邊卻突然指著一口冰櫃道:「是它,找到了。」
梁志潔猛地打了一個機靈,覺得一股涼意從後背爬了上來,連帶著周邊的溫度都低了。
她看見老許走到那口編號為5的冰櫃前,指著那個「5」字對梁志潔道:「一定是在這裡!我剛剛想過了,從我離開這裡到把貓攆出去,攏共不過幾分鐘,大多數時間我都是在外頭那個走廊的,有人偷摸進來,或者是將屍體偷走我都能知道。屍體很重的,比活人重,一個人要背著屍體在外面藏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外頭很黑,他也不可能瞞過我。我敢肯定,我們要找的那個何媛一定在這裡。」
「為什麼是5號?」
梁志潔用手觸碰冰櫃,除了滲人的涼意外,她似乎真的感覺到了什麼,可看旁邊的冰櫃,又覺得沒什麼。
老許的目光相當肯定,他指著那個冰櫃道:「是她說的,是她告訴我的,我聽見了。」
有一股涼意,覆蓋了原先了,順著梁志潔的脊背爬到了頭頂。
老許的表情開始變得迷幻,黑色的瞳孔里像是布了一層白霧,越發的叫人看不真切。他拽住冰柜上的把手,對梁志潔說道:「何媛被送進來時,這5號的主人剛好要出去。他是一個六十五歲的老哥哥,因病去世,孝子賢孫在外頭跪了一堆,又是爹,又是爺的叫的十分可憐。他是癌症,走的時候瘦成了竹竿兒,那身中山裝穿在他身上顯得特別龐大。我們送他出去的時候,他的一個侄女攔住了我。」
老許的瞳孔縮了下。
「被家屬攔住很常見,通常都是表示感謝的,只有他的侄女問了我一句那是幾號櫃,說那是她伯父在世上住過的最後一個房子。我當時就覺得要出事兒,心裡七上八下的,送他去火化間的時候我還特意跟火化工叮囑了,讓他燒得仔細些。如今想來,不是他的侄女問得那句話怪,而是何媛怪,她被送進來的時候血糊糊的,家人還不讓處理,那個場面,誰見了都會覺得心裡怕。」
老許說著將冰櫃拉開,裡面躺著的果然是何媛。
跟別的亡者不同,她是頭朝著這邊的,眼睛毫無神采,直愣愣地盯著他們。
「詐詐屍?」
對上何媛的眼睛,老許嚇得連退數步,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梁志潔也怕,但她控制的很好,只在喉嚨間發出了一絲短暫的聲音。很快,她就確定過了死者的情況,她不是詐屍,她只是睜眼而已。
聽隊裡的法醫說過,逝者睜眼屬於正常現象。
除了溺水,火災死亡的遺體外,其他大部分正常死亡的遺體眼睛都是閉不上的,即便用外力讓遺體的眼睛暫時閉上,過一段時間,照樣會緩緩睜開。這不是死不瞑目,而是由於人死後,肌肉張力會在一定時間內快速地消失,再加上遺體快速脫水,皮膚收縮,眼睛就會睜開。
那麼為什麼大多數遺體在入殮時眼睛是閉上的?這是因為他們已經睜開過了,在發現他們睜眼之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或者是逝者的家屬會在第一時間採用一些手段讓他們將眼睛閉上,然後進行遺體告別儀式。
逝者死不瞑目的事情梁志潔也遇到過。
爺爺走得那會兒就是死不瞑目,為了讓爺爺走得安心,大傢伙兒是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爺爺的眼睛還是閉不上。無論父親用手幫他合多少次,他都會再次睜開。原以為他是捨不得自己的大孫子,父親連夜將還在求學的弟弟接了回來,讓他跪在爺爺的棺材前磕頭。頭磕了,眼睛還是沒閉上。
就在大家急得不得了時,父親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小姑姑還沒有嫁人。
父親捂著爺爺的眼睛讓他放心走,說長兄如父,他一定會親自送自己的妹妹出嫁,他一定不會讓她受委屈。說也奇怪,等父親說完這番話再次鬆手時,爺爺的眼睛居然閉上了。
想到曾經的經歷,梁志潔將手覆在了何媛的眼睛上。
她的臉很冰,眼睫毛很硬,一根一根戳著掌心。當手覆在上面的時候,她有一些害怕,擔心她的眼珠子突然滾動起來。她當然不會動,因為她是一個死人,一個死了很久的人。
梁志潔閉上眼睛,漆黑的視野中仿佛真的出現了一個影子,她就站在梁志潔旁邊,一臉不甘的看著她。
梁志潔默念:「你放心,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一定會查清楚!我,梁志潔,以刑警的名義起誓!」
當梁志潔把手挪開時,何媛的眼睛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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