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令人呵斥了太子,隨即太子就在東宮閉門不出。
直至三日後,皇帝又令人去了東宮。
太子出來了。
看著瘦的不成樣,面色慘白。
進了梨園後,皇帝和貴妃都在。
「兒萬死。」
皇帝仁慈的寬恕了他,又溫言撫慰了幾句,太子這才歡欣雀躍的告退。
人人讚嘆父慈子孝。
晚些,帝後沐浴。
韓石頭在外面……看著那些人進去收拾殘局。
梁靖正準備進宮求見貴妃。
他騎在馬背上,雙目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
他在想貴妃封后的可能性。
楊氏為首的一家四姓強大,皇帝按理不會廢后,可架不住萬一呢?
再英明聰慧的人,當事情涉及到自己的根本利益時,也會時常失去理智。
想到妹妹成為皇后,若是再能生個孩子,老梁家以後會如何?
大唐最頂級的權貴。
梁靖呼吸急促了些。
無意間偏頭。
一抹寒光閃過。
興許是命不該絕,梁靖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頸。
咻!
本是衝著他脖頸來的短刀從他的臉頰划過,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兩側的肉外翻,看著白慘慘的,隨即鮮血湧出來。
「刺客!」
前方人影早已不見。
「快,送進宮中,宮中有醫官!」
現場亂作一團。
刺客在巷子裡幾個轉向,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衣裳。
「真特娘的運氣好!」趙三福罵罵咧咧的回到了鏡台。
「北疆消息!」
信使氣喘吁吁的衝進來。
「給我!」
趙三福現在是王守的心腹,接過消息後也不拆開,直接送了進去。
「咱看看。」王守笑吟吟的道:「李晗若是身死,梁王定然不肯善罷甘休。不過消息要控制住,不可便宜了皇后。」
「是!」趙三福跪坐在側面。
王守打開信封,緩緩看去。
趙三福心中焦躁不安,卻不敢顯露出來。
辛全分析過此事,說陳州既然出兵,李晗必然小命難保,而硬著頭皮去救他的衛王和楊玄二人也逃不過一劫。
二人都是北疆出來的,知曉基波部的實力。
趙三福想為楊玄報仇,宮中他進不去,但梁靖在外面。他今日給了此人一刀,可惜梁靖命不該絕。
王守放下記錄消息的紙,冷笑,「命不該絕!」
趙三福壓住心中的驚訝,「監門說的是誰?」
「李晗和衛王。」
那楊玄呢?
趙三福不好問,就假裝偷看。
「小崽子,想看就看,看你好奇的模樣,哈哈哈哈!」王守笑聲尖利,就和夜梟似的。
「下官只是好奇,呵呵!」趙三福拿起紙張。
衛王、李晗平安歸來,太平縣縣令楊玄亦在其中。
趙三福心中一松,笑道:「衛王運氣真是不錯。」
王守也感慨了一番,隨即起身進宮稟告。
趙三福坐在那裡,撓頭道:「娘的,幸好沒死。」
荒荒淡淡的道:「是啊!否則衛王一死,宮中少不得會有一番爭鬥。」
耶耶說的是子泰……趙三福起身,去尋了辛全。
「活了。」
「活了?」
「嗯。」
「你和楊玄的交情要謹慎些。」
「我知道,主事,若是衛王死了會如何?」
辛全揭開鍋蓋看看肉湯,深情的吸了一口肉香,「能與太子爭奪的便是越王。」
「兄弟相爭?」
「你覺著皇家有兄弟?」
……
「北疆的消息。」
梨園外,王守隱住嫉妒和忌憚,把消息遞給韓石頭。
皇帝稱呼他為石頭,更是賞賜了宮外的豪宅,這是王守奢望而不得的待遇。
但他知曉,韓石頭的這番待遇並非憑空而來,是多年對皇帝的忠心耿耿,和貼心貼肺換來的。
韓石頭頷首,轉身進去。
皇帝正在看貴妃起舞,這是他們共同編的舞蹈,皇帝看的津津有味。
「陛下,北疆的消息。」
皇帝微微皺眉,有些不滿。
但他知曉韓石頭不會為了小事兒打擾自己的興致,這也是貼心貼肺的一種表現,所以他忍住不耐煩,「說。」
說,而不是念。
說,韓石頭可以自行歸納,簡潔匯報。
念是照本宣科!
韓石頭從信封中拿出一張紙,目光平靜的掃過。
他的身體猛的顫慄了一下,很細微,隨後抬頭道:「衛王與李晗從北疆平安歸來。」
「嗯!」皇帝點頭。
韓石頭俯身,輕聲道:「陛下,那個異域美人就在北疆。」
皇帝搖搖頭,眸中多了譏誚之意,「皇后以為如此就能讓朕心動?她知曉不能,此舉不過是想讓梁王牢牢綁在一家四姓的戰車之上罷了。小小手段,那個老東西卻心動了,果然是眼皮子淺薄。」
韓石頭輕笑道:「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韓石頭隨即告退。
他轉了出去,王守在外面等候。
「陛下知曉了。」
「是。」
沒有被召見,讓王守有些失望和失落。
他看了韓石頭一眼,「韓少監最近可是春風得意。」
韓石頭冷冷的看著他,「關你屁事!」
王守陰沉沉的道:「要一直得意才好。」
等他拂袖而去後,韓石頭轉到了一個清淨處。
他拿出消息,手指頭順著字跡而走,在楊玄二字之下停住。
太平縣縣令楊玄亦在其中。
他把消息收起來,回身,猛地揮拳。
那雙微紅的眼眸中,盡數是振奮之色。
「不好了,梁郎中遇刺!」
宮中隨即就鬧騰了起來,貴妃哭哭啼啼的去看兄長。
「只是臉上一刀,小事。」梁靖豪邁的道,可先前他卻渾身顫抖,後怕的不行。
貴妃回去哭訴。
「大郎差點就被一刀殺了。」
皇帝震怒,「令金吾衛追索刺客。」
隨即他費了些口舌安撫了貴妃。
梁靖的傷口處置好了,堅持來謝恩。
這是彰顯自己豪邁和委屈的時候。
隨即皇帝加封梁郎中子爵。
嘖嘖!
從皇帝登基後開始,梁靖就一路青雲直上,現在竟然成了子爵,讓多少人在念叨著生兒不如女。
還是女兒好啊!
梁靖謝恩後出來。
「韓少監!」
韓石頭看著他,神色平靜。
不對啊!
老韓往日對我可頗為親切。
梁靖摸出了一塊玉,笑吟吟的道:「也不知韓少監何時搬家,回頭告知一聲,我帶著兄弟們去幫襯。」
按照往日的話,韓石頭該微笑道謝。
「拿走!」
韓石頭冷冷的道。
梁靖,「韓少監……」
「都拿走!」
韓石頭拿出一個布袋子丟過去,梁靖打開一看,裡面全是自己送他的東西。
送韓石頭這等人,自然不可能是金銀,多俗?都是珍貴的珠寶。
這些珠寶不重,體積也不大,卻頗為值錢。
梁靖滿頭霧水的出了宮。
卻不知自己剛又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
衛王在潛州殺人的消息緊隨而至。
彈劾!
奏疏雪片般的飄進了宮中。
皇帝看著案几上堆積的奏疏,問道:「誰的?」
韓石頭恭謹的道:「陛下,都是彈劾衛王的奏疏。」
「朕問誰的。」皇帝看著氣色不錯。
「一家四姓的人居多。」
「知道了。」
韓石頭聽聞過一個道理:人要想年輕,那就和比你年輕的人在一起。男人要想年輕,那就和比你年輕的女人在一起。
女人總是能激發男人的精氣神,為了能匹配年少女人的氣質,他們會不由自主的激發身體潛能。
有人頻繁更換身邊的女人,旁人說他無情無義,此人卻笑著說道:「失去了新鮮,她留著何用?」
皇帝的表態很曖昧。
知道了。
但沒說該如何處置。
於是外朝的彈劾就越發的猛烈了。
有心腹來尋了韓石頭。
「少監,衛王之事難道就這麼了了?」
「小崽子,收了誰的錢財為他打探消息?」
「嘿嘿。」
「別摻和。」
「是。」
韓石頭看了此人一眼,「你既然關切,便去鏡台問問。」
「是。」
此人去了鏡台,打著韓石頭的名義問了此事。
鏡台的人自然不會刁難韓石頭,事無巨細的說了許多。
「衛王在潛州刺史府當眾殺了韓靖,隨後回王府和王妃大戰一場,就回了太平。」
「太平啊!」韓石頭流露出了些好奇之意,「那是什麼地方,值當連李晗都留在那裡。」
「那些人說太平就是個流放地,以前的縣令去了就混日子,沒多久就裝病,千方百計想離開太平。不過自從楊玄去了之後,竟然越來越好了。」
「嗯!」韓石頭看著漫不經心。
「太平曾七度被破城,楊玄到任之後……」
「嗯!」
「嗯!」
韓石頭漫不經心的聽著,最後贊道:「說的有條有理。」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拿出了那塊石頭。
「……小郎君在太平大展宏圖,收復了那些桀驁不馴的人犯,又操練他們成為了勁旅,屢次擊退塞外胡人的進攻。」
「陛下,小郎君允文允武,奴婢聽了歡喜的都想笑。」
「小郎君還建了縣學,說是有教無類,陛下當年也曾如此想,可見父子連心。」
「衛王暴戾,可在小郎君身邊也漸漸變得沉穩起來,可見小郎君教化之功。」
「如今小郎君在北疆一步步打造根基,陛下可高興嗎?」
石塊無言。
「奴婢如今擔心的便是小郎君的婚事。奴婢知曉小郎君身邊有陛下安排的人手……奴婢擔心他們沒分寸,隨便給小郎君尋一個娘子。」
「小郎君何等人,就算是南周公主也不配為妻。」
「奴婢想了許久,最珍貴的不過是一家五姓的女兒,可陛下當年說過,這些人是禍害。禍害的女兒自然是不能娶的,最多為嬪妃。」
「可還有誰呢?」
韓石頭撓頭,幾根長發落下。
他愁眉苦臉的道:「奴婢想來想去,覺著這世間竟然尋不到能配得上小郎君的女子,愁也愁死。」
他念叨完畢,把石塊小心翼翼的裝回錦囊中。
然後站在前方行禮。
「陛下,奴婢下回再來說。」
錦囊躺在箱子底,幽幽暗暗。
韓石頭回到了梨園,此刻皇帝和貴妃已經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正在各自看書。
「陛下。」
韓石頭送上熱茶。
「嗯!」皇帝沒抬頭,「太平那裡朕聽聞乃是流放地,日子很是艱苦,衛王當初自願去了此處,朕想他大概撐不了多久就會哀求朕給他換個地方,為何不走了?」
韓石頭恭謹的道:「陛下,奴婢當初在宮外時,曾看到孩子與父母慪氣不肯吃飯。」
「鬥氣?哈哈哈哈!」
皇帝笑的暢快。
「如此,讓他繼續待在那吧。」
韓石頭:「……」
「那李晗也留在了那裡,這是想作甚?」皇帝的話題驟然一轉。
「陛下,李晗此次差點死在基波部,梁王府為了些錢財不肯相救,怕是生出了齟齬。」
「有趣。」
皇帝看著心情越發的好了。
「對了,皇后那邊先前想求見朕,你去看看。」
「是。」
韓石頭告退。
夜漸漸深了,宮中四處靜悄悄的,兩個內侍拎著燈籠走在前方,韓石頭在中間,身後還跟著幾個宮人。
連某些嬪妃出行都沒有這等陣仗。
皇后的住所在宮中僅次於皇帝,富麗堂皇。
寢宮內還亮著燈。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的女子會幹什麼?
韓石頭覺得是算計。
「見過娘娘。」
皇后是楊氏女,很是穩定的輸出著雍容華貴的氣質。
「陛下令你來何事?」
「陛下問娘娘何事。」韓石頭站在那裡,目光中隱隱有些不耐煩之意。
皇后是很高貴,可作為皇帝身邊的心腹,韓石頭卻可以不鳥她……太子最近見到他都是畢恭畢敬的,想稱呼他為二兄。
啥意思?
就是自願做小弟。
只是韓石頭斷然拒絕了。
皇后淡淡的道:「漢王殺人,陛下不置可否,倒也與我無關。只是越王在南疆,聽聞日子過得艱難,還曾有人行刺。我想越王的身邊也該多些護衛了。」
韓石頭淡淡道:「國家有制度。此事奴婢回去稟告陛下。」
國家有制度……該給的自然會給,這話一聽就是韓石頭在為了皇帝消磨皇后的第一波進攻。
回去稟告……多半就此沒了消息。
看著韓石頭出去,皇后的面色鐵青,「老狗!」
身邊的宮人惶然跪下。
皇后一雙鳳目中全是陰狠,咬牙切齒的道:「當初若非有我家支持,這條老狗怎能逆襲登基?可如今卻翻臉不認賬……咱們且看著,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行走在宮中的韓石頭依舊沉默。
回到住所。
洗腳,上床。
蓋上薄被的那一刻,他愜意的道:「要鬥起來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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