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太子起身了。
床榻邊的富貴伸個懶腰,回頭搖搖尾巴,想跳上床去。
「不行!」太子板著臉。
「殿下醒了嗎?」外面羅松問道。
「醒了。」
門開,羅松帶著兩個宮女進來。
但太子不需要他們幫忙穿衣……按照皇帝的說法:一個人連吃飯穿衣都得要人幫忙,遲早會成為一個米蟲。
兩個宮女也就是在邊上趁人頭,在太子穿好衣裳後整理床鋪。
太子走出寢宮,身後的富貴在門檻前四腳拉開,伸個懶腰。
外面,兩個內侍靠邊站著,盯著台階下。
台階下,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劍客!」
太子伸手,劍客優雅的走上台階,讓太子摸摸自己的腦袋。
然後,甩了一下尾巴,消失了。
來到宮中後,剛開始眾人都懼怕劍客。可慢慢的大伙兒發現這頭豹子比較無害……李老二甚至敢去騎劍客,只是劍客一甩,就把他甩個屁墩。
雖然不再恐懼,骨子裡的本能依舊讓宮人們不敢接近劍客。
但卻喜歡圍觀。
劍客不樂意被人看熱鬧,沒事兒就不知躲哪去了。
太子洗漱後便去了皇后那裡。
皇后已經準備好了飯菜,李老二坐在邊上打哈欠,見到太子說道:「阿兄,起那麼早作甚?」
「阿耶今日回長安。」太子坐下。
「阿耶……」李老二嘆息,「阿耶要回來了嗎?」
「你這混世魔王也該收斂了,。」皇后沒好氣的道。
皇帝不在,李老二就撒了歡的在宮中折騰,身後跟著一熘內侍宮女,就差上房揭瓦了。
「吃飯!」
一家三口吃了飯,皇后見太子吃的不多,就說道:「阿梁為何就吃這麼些?」
「晚些要騎馬去迎阿耶,吃太多了顛簸難受。」
「這哪知曉的道理?」
「當初跟著阿耶南征的時候學會的。」
那次南征皇帝教了太子許多東西。
「可惜此次沒能跟著去!」太子有些遺憾。
「進了宮,一切都得有規矩。皇帝出征,太子就得留下監國。」皇后說道:「宮中規矩太多,你阿耶極為厭惡。」
想到老爹也被規矩束縛,阿梁不知怎地,竟然有些暢快之意。
「對了,此去見到你外祖,就幫阿娘問好。」
周勤父子此次也跟著一同歸來。
「是!」
太子起身,「阿娘,我這便去了。」
「路上慢些。」
「是!」太子問李老二,「二郎可要同去?」
「不去。」李老二把腦袋搖的和撥浪鼓般的。他覺得自己的快活時光就剩下半日了,趁著機會趕緊再鬧騰一番。
太子莞爾,隨即帶著人出發。
宮門外,劉擎等人已經到了。
「走吧!」
太子頷首,帶著群臣出發。
雙方相對而行,當兩側的人煙越發密集時,皇帝看到了太子一行。
「恭迎陛下凱旋!」
太子和群臣行禮。
皇帝下馬,微笑走過來。
「阿梁!」
「阿耶!」
父子二人分別許久,再見面時,卻沒有那種陌生感。
「諸卿免禮。」
君臣一番寒暄,隨即出發。
到長安城時,許多人自發出來迎接皇帝。
「陛下萬歲!」
皇帝面帶微笑,舉手回應。
「那是……那是偽帝!」
偽帝被裝在囚籠中,一路顛簸,早已令他不復所謂的威嚴和從容,看著格外狼狽。
路旁,淳于典面色難看,因為他看到了自家老父,此刻也在囚籠中。
而不遠處的酒樓二樓窗戶開著,楊新相拿著酒杯,眸色複雜……楊松成的囚車就在偽帝之後。
身邊幕僚收回目光,面色嚴峻的道:「郎君,局勢不妙!」
「那個孽種凱旋之後,便要針對我等世家大族動手。不過,我等家族勢力龐大,人脈廣,若是沒有證據,他不好下手!」
「那麼……」
「仔細琢磨哪裡還有破綻,找到,滅口,消除證據。」
「是!」
「要快。」
「是!」
楊新相輕聲道:「是千年楊氏灰飛煙滅,還是你這個孽種……魂飛魄散,咱們,走著!」
……
皇帝凱旋當日便開了宴席。
「韓石頭!」
皇帝第一件事是介紹韓石頭。
韓石頭站在邊上,從容看著眾人。
外界對於韓石頭有各種傳聞,有人說韓石頭是臨戰反正,幫助皇帝擒住了偽帝,故而被赦免。
可看皇帝這個模樣,分明不是。
「他是先帝的人,數十年忍辱負重,堪稱忠心耿耿!」
皇帝的話令眾人驚愕。
甚至是有些譁然。
「他竟然是孝敬皇帝的人?」
許多人一下恍然大悟。
「難怪!」
「可據聞若非韓石頭,偽帝的身子怕是早就垮了。」
「偽帝若是死了,陛下尋誰報仇去?」
「原來如此!」
韓石頭要發達了!
這是所有人的判斷。
「帶上來!」
偽帝被帶上來了。
「老狗!」
北疆系的官員們對偽帝仇深似海。
而長安系的臣子卻眸色複雜。
李泌木然看著這些臣子,當中不少人曾對他畢恭畢敬,甚至獻媚。可此刻卻厭惡的看著自己。
「都是一群狗,嗅著好處就去舔舐的狗!」偽帝冷笑。
皇帝舉杯,「當年先帝被人陷害,那些人有誰,朕,要查個水落石出!」
群臣都看不到異樣來,讓奉命觀察的錦衣衛們很是失望。
但轉念一想,這些人能混到今日的地步,城府之深,自然非同凡響。
皇帝冷眼看著這一幕,韓石頭雙拳緊握,「那些賊子,都該死!」
他忍辱負重多年,一朝揭開身份,那些隱忍盡數迸發,尖利聲音中帶著的怨毒,令人嵴背發寒。
……
快年底了,皇帝剛回來,事兒就多的不得了。
各地官員到了長安就得拜見皇帝,而這也是皇帝了解龐大疆域的一個機會。
皇帝整日和各地臣子見面,忙的不可開交。
這一日,他正在和地方官員談話,秦澤來稟告,「陛下,太子舍人張強求見。」
「張強……」皇帝眯著眼,秦澤低聲道:「陛下,便是當初太子呵斥之人。」
「朕這陣子忙暈了頭。」皇帝微笑,壓壓手,讓坐在下面的臣子安坐,隨即繼續詢問地方情況。
半個時辰後,臣子告退。
張強在外面等候,本以為接下來就是自己。
可接下來進去的還是地方官員。
皇帝這一波接見持續了兩個多時辰,出來後,身心俱疲。
「陛下!」張強行禮。
「餓了!」皇帝看都不看他一眼。磨刀石唯一的作用便是磨礪自己的兒子,他連敷衍都不屑為之。
張強只覺得心頭一震。
皇帝回去,發現皇后也沒吃飯,「朕說過了無需等。」
「你吃的香,我也能多吃些。」
和吃飯香的人在一起,也會胃口大開。
二人相對一笑。
吃完飯,皇后問道:「今日我想回家看看阿翁他們。」
「應當的,你不說我還忘了此事,帶著老二去。」皇帝壞笑,「讓他去禍害外祖家。」
皇后隨即攜幼子出宮。
周遵父子在家中歇息了數日,就開始忙碌家業。
「人口大多都遣散了,處置此事的錦衣衛看在皇后的份上,給咱們家多留了數百人。可數百人無濟於事啊!」
周新有些愧疚。
「人口,以後怕是沒法弄了。」周勤嘆息。
「子泰……這一路有人試探過陛下,陛下的回覆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誰讓大唐人為奴,朕便讓他嘗嘗做奴隸的滋味!」
周遵苦笑,那個女婿可不是善茬。長安有幾位新貴自恃功高,便悄然蓄奴,聽到這番話後,嚇的魂不附體,當即把家中奴隸放了出去,接著上疏請罪。
「阿郎!」
一個僕役來稟告,「皇后回來了。」
「哦!」周勤眼前一亮,「阿寧回來了,快,快請了進來。」
皇后牽著幼子緩緩走在娘家中,一路給他介紹那些屋宇和景致。
當看到祖父和父親時,皇后盈盈福身,「阿翁,阿耶,辛苦了。」
「呵呵!不辛苦!」
周勤笑眯眯的走過來,「二郎!」
李老二和他不熟,不搭理。
「叫外曾祖!」皇后說道。
「外曾祖!」李老二叫的不情不願的。
「這是外祖。」
「外祖!」
「這是……」
得知皇后帶著幼子回來省親,親戚們紛紛趕來。熱絡的和皇后說著話,並不斷讚美著李老二的那個啥……
「好一個壯碩的皇子!」
李老二長得虎頭虎腦的,讚美雅致太虧心,想來想去,唯有讚美身體。
親戚太多,讓李老二目不暇接,覺得太過麻煩,暗中發誓下次再也不來了。
見禮後,皇后和周勤周遵父子單獨談話。
「得知阿翁和阿耶在蜀地並未受苦,我這才放心。」
周寧一直擔心偽帝鋌而走險。
「老夫無恙。」周勤問道:「陛下回宮後,可曾提及世家門閥之事?」
周寧搖頭,「此等事,我從不過問。」
「不過問是好事,過問了,夫妻之間便多了隔閡。」周遵畢竟疼愛女兒,不忍逼迫她。
「楊松成當年嫁女為後,摻和朝政太深,以至於與偽帝之間暗流涌動,老夫自然不會重蹈覆轍。」周勤說道:「老夫不摻和朝堂事,可卻擔心周氏的前程。阿寧,老夫就想問問,此後世家門閥……會如何?」
周遵疼愛女兒,但畢竟是周氏家主。皇帝後續對世家門閥的態度如何,他也想探知一二。
周寧嘆息,「阿翁,那是我的夫君。」
周勤笑道,「罷了。」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皇后隨即就要回去了。
「看好阿梁。」周勤隱晦提醒皇后,要小心別的嬪妃。
周寧不置可否的道:「好。」
她走到門口,回身,對祖父和父親說道:「我從未問過子泰關乎世家門閥之事,但我知曉一事……」
周勤眼前一亮。
「從此後,世家門閥最好夾著尾巴做人。」
皇后頷首,隨即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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