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威武館,李琇看見了公孫小眉晃動的燈籠,衙役和捕快們進府了。
他立刻向振威武館內奔去,大喊道:「牛總管有令,武士出動!」
裴旻跟隨李琇身後,李琇一路大喊,驚動了武館館主余振威,余振威是牛仙童的人,這座武館也是牛仙童出錢開辦,目的就是在關鍵時刻有人來保護他的家產。
武館內隱藏的五百名武士平時並不在長安,而是分散在關中的幾座莊園內,射覆賭鬥和孫六自殺後,牛仙童敏感地嗅到了危機,所以他才把武士們都調入長安,幫自己押運錢財回家鄉。
「發生了什麼事?」余振威厲聲問道。
李琇舉起調兵銅牌和手令,高聲道:「牛府被數百名衙役強行衝擊,牛總管要求所有武士立刻去救援!」
余振威接過調兵銅牌和自己的半塊銅牌合併一下,完全吻合,又看了看手令,手令也沒有問題,他便取出令箭,遞給身後手下,「讓弟兄們出動,救援大官人……」
余振威忽然停住了,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李琇,「剛才你稱呼什麼?」
李琇在稱呼上露了馬腳,牛仙童在皇宮裡是叫牛總管,但他在家裡不准人叫他總管,而是要叫大官人,所有人都不例外。
李琇回頭狠狠瞪一眼裴旻,「還不動手!」
裴旻劍如閃電,『噗!』一劍刺穿了余振威的胸膛,劍太快,余振威躲閃不及,一劍斃命,後面隨從嚇得轉身要逃,卻被李琇撲倒,狠狠一拳將他打暈過去。
李琇抓起令箭向後面跑去,大喊道:「張瓶趙壺在哪裡?」
「公子,我們在這裡!」
張瓶趙壺出現了,李琇把令箭遞給他們,「去傳令,讓所有人去牛府救援,就說牛府被盜賊搶掠!」
張瓶高舉著令箭狂奔,大喊大叫,「館主有令,快去府上救大老爺,大老爺要被亂賊殺了,大家的飯碗可就保不住了。」
趙壺也大喊:「快去啊!幾百個美嬌娘要被亂賊搶走了!」
還是這兩人了解武士們的心理,怕砸了飯碗,怕老爺許給他們的女人被搶走。
五百名武士頓時嗷嗷亂叫,拿起戰刀和長矛,不顧一起地衝出武館。
軍令如山,幾名隊正見到了令箭,也不再阻攔。
張瓶和趙壺在前面大聲召喚,「槍在手,跟我走,保飯碗,救美人!」
「兄弟們,白銀滾滾,黃金萬兩,錢庫大開,大家能搶多少就搶多少!」
「誰第一個進府,最漂亮的李美娘就歸誰!」
他們二人不斷煽動,帶著五百名熱血沸騰的武士浩浩蕩蕩向牛府殺去。
李琇看得目瞪口呆,這兩個不靠譜的傢伙居然也有牛逼的時候。
………
牛府倉庫前,吱嘎嘎的大鐵門被拉開了,數百衙役和捕快衝了進去,裡面堆滿不計其數的戰刀和一捆一捆的長矛。
李勝第一個衝進去,抱起一捆長矛,心中卻咯噔一下,『不對啊!怎麼會這樣輕?』
數以萬計的長矛和戰刀被抱出來,堆積在一起,裴寬一陣心慌,快步上前稟報,「陛下,不對勁!」
李隆基眉頭一皺,「哪裡不對?」
「陛下,請看這把刀!」
一名侍衛上前接過刀,呈給李隆基。
李隆基接過刀,心中一怔,太輕了。
他再細細一看,頓時大驚失色,竟然是一把木刀。
他頓時急了,翻看其他兵器,全部都是木刀和木矛。
李隆基猛地回頭向李成器望去,只見李成器眯著眼,笑得得意無比。
李隆基一顆心沉下了深淵,這是一個陷阱,自己上當了。
李成器淡淡一笑,「我就說嘛!一個宮廷的奴才,蛋蛋都割掉了,造反有什麼意思?」
他又看著李隆基緩緩道:「陛下,射覆賭鬥的時候,我輸了就輸了,可沒有言而無信啊!」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一片吼叫聲,「殺啊!」
只見外面的侍衛紛紛向回奔跑,大喊道:「陛下快走,攝政王快走!」
「怎麼回事?」
「有無數的黑衣人殺進來了,他們說來救牛總管,弟兄們抵擋不住!」
正得意洋洋的牛仙童忽然想到一事,臉刷地變得慘白。
李成器勃然大怒,怒視牛仙童,「你想幹什麼?」
「奴才….奴才!」
牛仙童恐懼之極,眼前一黑,一頭栽在地上。
無數黑衣人揮刀衝進了後花園,裴寬大喊一聲,「兒郎們,跟我保駕!」
他帶著衙役和捕快衝了上去。
這時,李琇出現在東面,揮手大喊:「父皇,這邊走!」
李隆基完全懵掉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百餘侍衛的簇擁下從側門撤離。
「大伯,快走!」
李琇衝上來,奮力將身軀肥壯的李成器背起來,大喊道:「擋住他們!」
侍衛們紛紛阻擋黑衣人,李琇背著李成器向府外奔去。
「臭小子,是不是你乾的?」李成器咬牙低聲問道。
「大伯,你太重了,要減肥!」李琇累得氣喘吁吁。
這時,一萬名金吾衛迅速趕來,將牛仙童府邸團團包圍。
「我們是牛大官人的武士,不是盜賊!」
………..
次日一早,天子李隆基和李成器達成了共識,李隆基下旨,免去牛仙童大內總管之職,並以謀反之罪將其下獄嚴審。
同時李隆基任命裴耀卿為江淮、河南轉運使,加御史大夫頭銜,並免去其左相之職,相國李林甫升為左相,刑部尚書李适之封中書門下平章事,入相。
這兩份旨意一下,滿朝文武都知道,攝政王放棄了皇宮,作為讓步,李林甫升為左相。
御書房內,李隆基翻看著牛仙童的武士名冊和調兵銅牌,這是裴寬從牛府中搜出來。
「陛下,三十八郎來了!」
李隆基臉一沉,「宣他進來!」
片刻,李琇快步走了進來,跪下行大禮參拜,「孩兒參見父皇!」
「起身吧!」
「謝父皇!」
李琇站起身,垂手而立。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琇,這是他的小兒子,按理,天下父母都喜歡小兒子,但李隆基卻不太喜歡。
一是這個兒子從小讀書就不用功,而且不怎麼守規矩,再其次這個兒子說話虛得很,聽不到幾句實話。
『他生了一場大病,應該會好一點吧!』李隆基暗暗思忖。
「以前的事情朕不管,今天你必須對朕說實話,不得有一句虛言。」
「孩兒不敢!」
「朕先問你,昨晚牛仙童武士之事是不是你的策劃?」
當然得是,要不然怎麼拿賞賜?
「孩兒不敢有半點隱瞞,確實是!」
李隆基鬆了口氣,連皇兄都堅決認為是三十八郎乾的,自己還看不出,豈不是丟臉?
李隆基一拍桌子,怒斥道:「那為什麼不早向朕匯報?」
這就是李隆基最生氣的地方,兒子立下大功當然不可否認,但他卻隱瞞住自己,這點太可恨。
李琇當然不可能說實話,為圓這個謊,他也是煞費苦心。
「孩兒絕不想隱瞞父皇,也沒有必要隱瞞父皇,反正都是立功,何必惹父皇生氣?只是當時形勢所迫,孩兒也沒有辦法。」
李隆基的臉色稍稍和緩一點,「你說吧!朕聽著。」
「首先孩兒發現他們時就已經太晚,昨天中午才偶然發現,裡面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孩兒是昨天下午派了兩名手下混進去做雜役,但後來得到的消息,他們是來給牛仙童搬東西的民夫,對方不肯說實話。
父皇,直到現在孩兒都不能肯定他們是牛仙童豢養的武士,孩兒手上沒有任何證據。」
證據在李隆基的桌上呢!武士名冊,李琇當然要表示自己從沒有看見過。
李隆基看了看武士名冊,又繼續追問:「然後呢?」
「就在父皇和皇伯父在牛府門口說話的同時,卑職的手下發現倉庫中的兵器是木製的。」
「你的手下是怎麼發現的?」
「回稟父皇,他說兵器的質感不同,有點懷疑,便用手弩射了一箭,結果釘在刀背上,他才意識到是木製兵器。」
木製兵器是李琇的猜測,他讓裴旻去牛府就是確認這件事。
李隆基心中暗罵李勝無能,這麼簡單的辦法就沒有想到。
「然後呢?為何不及時告訴朕?」
「回稟父皇,手下趕來稟報孩兒之時,父皇和皇伯父已經進入牛府了,孩兒情急之下想到了信陵君奪晉鄙兵權的典故,便帶著手下強闖武館。
我們沒有任何調兵的信物,就直接殺了館主余振威,搶到令箭,調動五百名黑衣人趕來牛府救援。
孩兒當時想,不管他們是不是武士,但他們只要拿著刀強闖牛府,牛仙童謀逆的罪名就坐定了。」
李琇的理由勉強能站住腳,關鍵是他沒有對方是武士的證據,也沒有調兵令牌,也確實將余振威殺了。
邏輯上沒有漏洞,就看李隆基信不信時間上的巧合。
其實李隆基信不信也不重要,關鍵是他贏了,他要的也只是一個解釋。
沉默片刻,李隆基緩緩道:「你後來救了皇伯父,朕很欣慰,不管長輩之間有什麼恩怨,作為晚輩,你應該心懷親情,你皇伯父也表示,同意封你子爵,但朕沒有答應,作為補償,朕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你說吧!」
心懷親情,說得光面堂皇,李成器的兇狠父皇不是不知道,李琇救李成器只是想讓他欠自己一個人情罷了。
李琇低頭想了想道:「孩兒想見一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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