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將台的名字由來就沒幾個人說的上來,說的上來的多半也是胡謅,不過這類名字大部分都和戰爭故事有關,有學究翻閱古籍卻找不出典故,這地方也沒有出過一個將軍,大寧數百年,楚數百年,拜將台這個地方就沒有發生過什麼能在史上大寫特寫的事件。筆神閣 bishenge.com
差一點就發生了。
如果裴亭山真的抽了刀。
當皇帝說出把閆開松從白山關調回來的那一刻,裴亭山的手握緊了刀柄。
除了大內侍衛之外,能在陛下身邊帶刀的朝臣不多,整個大寧只有兩個人有此殊榮,一是裴亭山,另外一個則是禁軍大將軍澹臺袁術。
然而澹臺除了隨陛下出門的時候帶刀保護之外,什麼時候隨隨便便帶過刀
裴亭山卻不一樣,御前帶刀這是榮耀,顯得他與眾不同,他自然要帶。
在見陛下之前他手下謀士洛城也曾勸過,御前帶刀只是一種象徵是殊榮,勸他不要真的那麼做,可裴亭山怎麼肯聽陛下許我帶刀的,誰敢說什麼
東疆大將軍之剛愎,可見一斑。
他手握刀柄,手背上青筋畢露,只這一個反應,陛下就能下旨將他拿下問罪,裴亭山直視著皇帝的眼睛,皇帝直視著裴亭山的眼睛,兩個人就這樣盯著對方足足三息的時間,最終裴亭山的手緩緩鬆開刀柄,抱拳俯身「臣,尊陛下旨意。」
皇帝的手扶著城牆,手指輕輕的有節奏的敲打著牆磚,看到裴亭山俯身,皇帝的手離開城牆放在裴亭山的肩膀上拍了幾下,沒說話,大步朝著城牆下走去。
衛藍握刀經過裴亭山身邊哼了一聲,聲音發寒。
裴亭山立刻抬起頭瞪了衛藍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是你算什麼東西
皇帝下了城一邊走一邊交代了幾句,緊隨其後的那個小太監年紀輕輕卻已經算得上舉足輕重,畢竟是御房內侍總管,陛下身邊近臣,他轉身看著裴亭山大聲說道「陛下旨意,白山關領兵將軍閆開松守城有功恪盡職守,升為正四威揚將軍。」
那聲音有些尖銳,以至於城牆上下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裴亭山挺起胸,嘴角都勾了起來,大步往城牆下走,得意至極。
陛下還不是要給他面子。
皇帝到了拜將台城下,抬起頭看了看那座名為定海的山,本打算上去看看,此時卻興致全無,御輦至皇帝面前,皇帝上去之後御輦隨即前行,大將軍裴亭山一隻腳都要邁上去了,御輦卻動了,他收之不及險些摔倒,一隻手扶在輦車上,或是因為反應不過來,所以手拍在輦車上的聲音就很響。
啪的一聲。
就好像他故意敲打著御輦。
所有人都愣了。
裴亭山自己也愣了。
這是大不敬。
誰都看到了他來之前是與陛下同乘一車,陛下可是拉著他的手一起上車的,回去的時候,他自是理所當然的以為還是要與陛下同乘一車,奈何陛下沒讓車駕等他,而這重重的在輦車上一拍,像極了故意而為,是發泄心中不滿。
陛下在車裡呢,這般拍擊陛下御輦,這是要殺頭的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群人都臉色發白,不管是陛下的人還是裴亭山的人都一樣,陛下身邊禁軍和大內侍衛全都嚴肅起來,每個人的手都握住了刀柄。
裴亭山手下將領親兵則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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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亭山,一個個臉色變幻不停。
撲通一聲,裴亭山跪下來「臣崴了腳,可疼死老臣了。」
御輦停下來,片刻之後代放舟從御輦里出來,遞給手下人一個小藥瓶「陛下賜給大將軍傷藥。」
裴亭山雙手捧著將傷藥接過來,叩首「謝陛下恩典。」
然後站起來,又拜了拜。
所有人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不由自主。
五日後,朝陽城。
整個城中都在傳著拜將台的事,說裴亭山竟敢冒犯聖駕,以手拍擊陛下御輦,這等大罪,陛下居然沒有辦他,反而還賜了一瓶傷藥。
一家茶樓里二樓都已經坐滿,唯獨空著一個雅間似乎是有人預定了。
世子李逍然登上木樓,耳邊都是關於陛下與裴亭山的議論聲,只是誰也不敢大聲喧譁,私底下議論朝政都不許,何況這大庭廣眾之下,若是被官府的人聽了去,直接拿了下獄都說不出冤枉來。
可對於百姓們來說,這是一個大瓜啊,產自沙地,無籽,還甜如蜜的大瓜,若是不議論兩句心裡著實憋得慌,就好像舒服極了就要哼哼兩聲,若硬憋著不哼出來,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咱們這個東疆的大將軍啊」
靠窗那個位置,幾個文人模樣的人壓低聲音在討論著,其中一人小聲說道「著實跋扈了些,這也就是在東疆,陛下怕也忌憚他那蠻橫的刀兵,若是在長安,陛下會容得他如此放肆」
「我看這裴大將軍真是心懷不軌了。」
「你小聲些」
有人提醒。
「我倒是不怕他。」
那文人挺起胸膛「我是大寧的百姓,是陛下的臣民,又不是他裴亭山的百姓裴亭山的臣民,我怕什麼他敢那般放肆冒犯聖駕,難道我還不能罵他」
他同伴連忙捂住他的嘴「你能你能,你當然能,可你也別這麼大聲。」
被捂住嘴的生一把將同伴的手拉下來,哼了一聲「我倒是想看看這姓裴的還能張狂多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東疆是陛下的東疆他難道就不是陛下的臣」
李逍然聽著這些話嘴角微微揚起,開心的很。
進了那空著的雅間坐下來,點了一壺最貴的蓮心,能稱之為蓮心的茶尋常百姓自然喝不起,這茶細如絨絲,相差一些的一斤要一萬八千芽,極蓮心,一斤要兩萬四千芽。
八樣精緻點心,八樣乾果,八樣鮮果,桌子上很快就擺滿,擺盤也極講究,看起來並不雜亂,二十四盤配茶的小食若是擺的亂七八糟,怎麼對得起那麼貴的蓮心茶。
「你們出去吧。」
李逍然擺了擺手,示意雅間裡兩個身穿嫩綠色長裙的少女出去,若在平日裡,說不得要與這兩個模樣清秀帶著些小家碧玉氣質的女孩兒多聊幾句,可今日要見的人比較重要,他也不敢胡亂放肆。
等了大概一炷香時間,一個帶著帽子壓低帽檐的人推門進來,身後跟著一身布衣的荀直。
李逍然連忙起身,微微俯身一拜「見過將軍。」
那戴帽子的人隨手把帽子掛在一旁衣架上,抱拳回禮「拜見世子。」
這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模樣,身材中等不胖不瘦,瞧著不像個武夫,也不像個文人,穿一身布衣走在大街上絕不會被人多看兩眼,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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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眉,說不上丑也說不上英俊,他若挑個擔子便像是販夫走卒,可若是認識他的人卻都知道,這瞧著和氣人畜無害的傢伙可是八刀將里最狠厲的那個,暗地裡都喊他一聲笑面虎。
他叫肖綿湖,與他綽號倒是般配的很,多半這綽號也由此而來。
「肖將軍能賞臉過來,我真是開心至極。」
李逍然一臉的謙卑,按理說以他身份,自然不必對一個從四的將軍這般逢迎。
「世子太客氣了。」
肖綿湖拉了把椅子在李逍然身邊坐下來「不知道世子有什麼吩咐世子也知道陛下就在朝陽城,今日刀兵換我當值,若非是世子要見我,換做別人我是萬萬不能來的,世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我還要趕回去領兵巡戒。」
李逍然看向荀直,荀直對他微微點頭。
李逍然打開隨身拎來的包裹,從裡邊取出一個木盒放在肖綿湖面前「初次見面,也沒帶什麼像樣的禮物,這小物件還請將軍收下。」
肖綿湖也不客氣,伸手把木盒拿過來,大大咧咧的當場打開,一點兒也不顧及自己體面不體面。
打開看了看,盒子裡沒其他東西,全是銀票,粗粗估算怎麼也有個大幾千兩,他嘴角立刻勾起來,看著比剛才親近友善的多了。
將盒子放在自己一邊,肖綿湖笑道「世子何須如此客氣有什麼事想讓我辦的,只管吩咐就是。」
李逍然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只是遊山玩水到了此處,我平生最仰慕的自然是大將軍,只是想著大將軍軍務繁忙我怕是無緣相見,而大將軍手下,我最敬重的就是肖將軍你,也沒什麼要緊事,只是想見見將軍,別無所圖,能與將軍聊聊,飲兩杯茶,足矣,足矣。」
荀直在旁邊笑著說道「將軍軍事繁重,哪裡有時間閒聊。」
肖綿湖一擺手「倒也無妨,可稍坐片刻。」
三個人寒暄了幾句,荀直看了看李逍然在看他,於是起身親手為肖綿湖續茶「我聽聞大將軍受了傷無妨吧。」
「受傷」
肖綿湖像是楞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大將軍崴了腳的事哈哈哈哈那自然是假的,大將軍總得給陛下幾分面子。」
只這一句話,便說的跋扈之極。
大將軍,給陛下面子
李逍然卻更開心起來。
「我這裡還有些東西,勞煩將軍代我轉送給大將軍。」
李逍然取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這是清心丸,求聖手配置,可消火氣去心疾,大將軍心裡怕是有些憋悶,可別出了什麼問題,算起來我也是大將軍晚輩,雖然禮輕,可對大將軍關切實屬發自肺腑。」
這話說的真切,就好像二十年前不是裴亭山把他擋在長安城外似的。
「那我替大將軍收了。」
肖綿湖笑呵呵把禮物接過來,然後忽然就嘆了口氣「憋悶怎麼能不憋悶那孟長安一來就換了我大哥閆開松的白山關領軍將軍,義父心裡自然不爽,很不爽。」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很用力,很不爽三個字也很用力。
李逍然長嘆一聲「陛下啊確實過分了。」
肖綿湖哼了一聲「沒有大將軍,哪裡有他」
這句話一出口,荀直和李逍然的臉色都微微一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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