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個時辰,黑武人在陡坡上丟下了上千具屍體之後終於有人登上了頂處,翻過陡坡就是一片平地,從陡坡邊緣處到息烽口土城也只有六七十步的距離,衝上陡坡,黑武人的弓箭手就能反擊,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之後才攻上來,黑武人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第一個露頭上來的黑武人光是臉上就中了三箭,連給自己提氣的喊殺聲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就朝後翻滾了下去,翻滾了半圈之後身上的羽箭頂著地面,屍體不再轉動而是往下滑,後邊的黑武士兵來不及躲開,只能一腳踩在自己同伴的屍體上沖了過去。
往前一衝的時候身體控制不住撲倒在地,卻躲過了兩支飛來的羽箭,他回頭看了一眼,擦著他後背-飛過去的羽箭將身後的同袍射翻,其中一支羽箭是擦著他的頭盔射過去的,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摸了摸頭盔,愣神的那一剎那,一支羽箭射在他額頭,一支羽箭射進他眼窩。
人一時之間還沒有死,哀嚎聲似乎連天上的雲都能震碎。
後面的黑武士兵哪裡還顧得上把人扶起來,倒下的都視為死者。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黑武人接二連三的衝上陡坡開始朝著土城加速衝過來,後邊的黑武人扛著雲梯,跌跌撞撞的爬上來,密集的羽箭把扛著雲梯的士兵一個一個送進地獄,後續上來的黑武人從屍體上把雲梯抓起來繼續往前跑,前赴後繼。
一個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的黑武士兵趴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雙手抱著頭嗷嗷的喊著,帶他的老兵就死在他面前,眼睛裡中了一箭,箭簇深入腦袋裡,中箭之後他還試圖把箭拔出來,被箭簇帶出來的眼球還掛著一條一條的血絲。
年輕的黑武士兵趴在老兵身邊嚎叫著,他不敢再往前沖,黑武北院大營已經多年沒有過戰爭,他們欺負那些弱小部族的時候誰敢反抗他們?他們熟悉屠殺,卻不熟悉廝殺,大寧的邊軍不會照顧他們戰場上的生疏表現,只會更快的把他們送進地獄。
「起來!」
一個黑武校尉一腳踹在那年輕人高高撅起的屁股上,年輕人撲倒在地,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就被他的校尉拎著皮甲提起來:「往前上!」
年輕人握著自己的彎刀,一邊往前跑一邊哭。
「相信月神!」
校尉用彎刀指著前邊的息烽口土城:「月神會庇護我們殺光那些寧人!」
年輕人嘶啞著嗓子喊:「月神會庇護我!」
噗!
一支羽箭射進他的心口,往前奔跑著的年輕人忽然就感覺自己身體輕了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瞬間被羽箭帶走,他停下來看著心口,然後疼痛蔓延到了腦子裡他丟掉手裡的彎刀,兩隻手握著那支羽箭想拔出來,第二支羽箭射穿了他的胳膊,把胳膊釘在胸口上,第三支羽箭擦著他的臉飛過去,在臉上劃出來一道血口,帶著血珠的箭繼續往前飛,沒入他身後校尉的脖子。
校尉倒下去的時候撲在年輕人身上,兩個人倒在一起,校尉側頭看向年輕人,他脖子裡的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噴,而年輕人則已經逐漸沒有了呼吸。
「十箭換人!」
沈冷左手拿著他的鐵胎弓,後背上掛著箭壺,他一邊走一邊大聲喊著:「敵人的命沒有大寧的箭金貴,瞄準了射,從高坡上來衝到城牆下也不過幾十步遠,都是男人,誰也別說自己射的不行!」
王闊海拉開弓放箭,他用的也是鐵胎弓,和沈冷所用的那張差不多分量,他那兩條胳膊比尋常人的大腿還粗,拉弓的時候胳膊上肌肉一條一條的隆起。
「將軍你看我射的行不行!」
王闊海一鬆手,羽箭飛出去,又把一個黑武人放翻在地。
「將軍經常看你射,來來來,將軍你看我射的怎麼樣。」
旁邊的士兵喊了一聲,沈冷有些詫異,雖然這話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可為什麼就是覺得有那麼一丟丟猥瑣?沈冷瞪了那士兵一眼:「什麼叫我經常看他射,是他經常跟我學怎麼射!」
說完之後覺得自己更特麼的猥瑣。
挺嚴肅的戰場,他喊了幾句話之後氣氛都變了。
嗖!
一支羽箭擦著沈冷飛過去,沈冷罵了一句,抽出一支鐵羽箭朝著城外射出去,一名黑武士兵被射翻在地,是不是放箭的黑武人無所謂,死的是黑武人。
「黑武人是不會停下來的。」
沈冷一邊走一邊喊:「他們知道了陛下就在息烽口,他們想幹什麼你們也都明白,我不知道孟長安在這種時候會和你們說什麼,依著他那種少言寡語的性子多半屁都不說,反正就是干,可我想說的是大寧百姓們心中北疆的城牆,從來都不是城牆,而是我們!」
沈冷又放出去一箭,外面的黑武人應聲而倒。
「城牆再堅固也有被衝破的時候,大寧北疆戰兵沒有被擊倒的那一刻,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他再次放出去一箭,一邊走一邊喊道:「陛下,就在我們身後!」
「殺!」
「殺!」
「殺!」
沈冷停在垛口,一箭一箭的放出去:「讓黑武人知道什麼叫怕,我曾領兵四處征戰,打過西域人,打過求立人,也打過渤海人,可我一直不敢在你們面前吹牛-逼,因為你們打的是黑武人!在我心中,大寧邊軍,最牛-逼的就是你們!」
「殺!」
士兵們一個個都激動起來,羽箭一層一層的放出去,外面奔跑著的黑武人一層一層的倒下去。
「換!」
沈冷一聲暴喝。
後邊早就準備好的弓箭手衝上來,經過無數次演練的大寧北疆邊軍配合默契,孟長安已經把他們磨成了最鋒利的刀,現在握著這把刀的是沈冷。
城牆下,一個涼亭里,皇帝坐在那看著頭頂,有黑武人的羽箭飛過城牆落下,亭子的頂上不時傳來一聲悶響。
皇帝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許居善,年輕人臉色有些發白,第一次見識戰爭的殘酷就是在北疆,估計著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緩不過來。
「現在明白,為什麼朕一直都在說,讀書人不要看不起當兵的。」
皇帝緩緩的說道:「治國當用讀書人,可如果沒有他們這些軍人,你們能安安心心的治理民事?」
許居善垂首:「臣在書院的時候也多有練習武藝,可剛剛臣在城牆上的那一刻,臣慌了臣現在才明白,這些看起來粗糙的漢子們是怎麼殺敵衛國的,臣以前一直覺得膽魄不輸任何人,現在才知道臣差的太遠了。」
「朕帶你來,就是想讓你看到軍人的不容易,和他們相比,你們的不容易還有什麼撐不住的?你還年輕,雖然賴成把你留在內閣,可朕以後還是會把你放到地方上歷練,沒有過在地方做官的見識和經驗,你就不懂百姓們真正需要什麼,沒有見過戰場的廝殺,你就不懂將士們真正需要什麼,在內閣做事,不是每天忙忙碌碌的分撥整理那些奏摺就夠了。」
許居善俯身:「臣記住了。」
砰地一聲,一支羽箭戳在涼亭柱子上,皇帝起身,將那支羽箭拔下來看了看:「黑武人的羽箭帶倒刺,陰狠,朕在年少時候領兵他們的羽箭便這樣打造了,三十幾年過去,羽箭還是這樣三十幾年沒有變過,沒有改進,黑武人有什麼可怕的?」
他將羽箭扔在一邊:「朕從不相信風水輪流轉這樣的話,只相信若自強不息,便強者恆強,強者不自棄,風水能轉的過來?」
許居善長長吐出一口氣:「自強不息,強者恆強。」
城牆上,一架雲梯靠了過來,下邊的黑武人嘶吼著來宣洩,他們拼盡全力的把雲梯往城牆上靠,而城牆上的寧軍則用長長的撓鉤把雲梯往外推。
後邊的黑武弓箭手根本就不去瞄準,只是瘋了一樣的把羽箭一支一支的送上城牆,雙方羽箭密集到在半空之中相撞,寧軍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大。
雲梯被推了下去,倒在地上的時候有三四個黑武士兵被拍在下邊。
更多的黑武人擁擠在城牆根下,靠人數來穩住雲梯,密密麻麻的擠在那,從上往下看都是人頭。
一名寧軍士兵將身子探出去,把羽箭往城牆根射,才放了兩箭,黑武人的羽箭擊中了他,他的身子晃了晃從城牆上摔下來,才落地,黑武人的彎刀密集的砍了下來,很快人就被砍成了碎塊。
「放狼牙拍!」
沈冷一聲暴喝。
城牆上掛著的狼牙拍呼嘯而落,每一個狼牙拍差不多有六尺長,下邊那一層包著鐵皮,極為沉重,而最可怕的是上邊足有一尺長的鐵釘,密密麻麻,釘尖朝下,狼牙拍落下去的那一刻,就註定了血肉模糊。
三四個人被一面狼牙拍狠狠的砸中,釘子從頭頂貫入從下巴能刺穿出來,當狼牙拍被拉起來的那一刻,還有屍體掛在上面,好像吊死的人似的搖搖晃晃,可是這比吊死要殘忍的多,掛著屍體的不是繩子而楔入腦袋裡的鐵釘。
城牆外側掛著的狼牙拍整齊的落下去,然後寧軍士兵開始奮力的把狼牙拍拉起來,升到高處,突然放開繩索,狼牙拍再一次狠狠的拍落。
血液飛濺,還有碎肉。
狼牙拍又一次被拉起來,從後邊湧上來的黑武士兵瘋狂的跳起來用彎刀去砍掛著狼牙拍的繩索,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狼牙拍越升越高,眼睜睜的看著鐵釘上粘著的腦漿或是碎肉滑下來,掉在他們臉上。
瘋狂的黑武人已經紅了眼睛,狼牙拍第三次放下來的時候,被怕中的人還在哀嚎,有的人立刻就死了,有的人還在掙扎,後邊的黑武人不要命的跳上去,靠自己的體重壓著狼牙拍不讓寧軍再升起來。
有的狼牙拍拉不上去了,上去人少的狼牙拍連人一起被升起來,升到高處,一根一根長矛刺出去,站在狼牙拍上的黑武士兵被戳出來無數個血洞。
噴出來的血液灑在寧軍士兵身上臉上,所有人都變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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