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喚枝往外走的時候忍不住問了沈冷一句:「你是真的愛錢?」
沈冷點頭:「真的。」
「以你現在的俸祿來說也不算低了,大寧物華天寶四海咸服,比前朝楚時候官員俸祿提升足有一倍,以你正五品實職將軍每年的俸銀差不多有百兩,以大寧現在的生活來說一斗米才不到五文錢,你的俸祿職田再加上各種朝廷發的東西足以過的很好,為什麼還要那麼愛錢?」
沈冷:「我只是單純的很喜歡錢不行嗎?尤其是給你做打手的話收入來的足夠快足夠高。」
韓喚枝也不知道沈冷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不過他卻認真回答:「我的俸銀比你高些,可也不過一年一百五十兩左右,你認為我能拿得出來二百兩請你做一天的狗腿子?」
沈冷也認真起來:「都說了狗腿子業務不開放,便是尋常打手也要二百兩。」
韓喚枝問:「你愛錢,那你用錢的目的是什麼?」
沈冷抬頭望天:「泡妞!」
「那麼多錢,你打算泡多少個。」
「一個。」
韓喚枝:「」
兩個人走在大街上,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四周都是人反而便沒人會聽到他們兩個說些什麼。
「大人找我出來,可不是聽我說笑的。」
沈冷看了韓喚枝一眼:「不知道什麼事,在大人手下人面前都不好說,非得要出來才能說。」
韓喚枝笑了笑,發現沈冷只要在不涉及到沈先生和那個小姑娘的時候都聰明的不像話,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來查什麼案子的,明面上,我要調查的是你和莊雍,所以我找你出來問些話誰也說不出什麼。」
沈冷忽然間明白了。
「大人是多信不過這平越道地方上的人。」
「沒幾個信得過。」
韓喚枝知道沈冷懂了他的意思,說話就越發放鬆下來。
沈冷確實懂了明面上韓喚枝是來查他和莊雍的,縱然是敷衍也要走一遍過程,可是韓喚枝來了之後顯然沒打算真的怎麼樣,這和之前的預料一致,陛下本就希望白尚年死希望沐筱風死,所以韓喚枝只要不是想和陛下過不去就一定得和沈冷過得去。
可朝堂里地方上都知道韓喚枝是來查水師的,於是,沈冷和莊雍就成了最不可能與韓喚枝合作的人,沈冷又想到之前是平越道道丞葉景天親自把他帶到了韓喚枝的居所,這就是在給外界釋放一個信號,由葉景天親自把人送進韓喚枝手裡,外面的人會怎麼說?
會說葉景天在配合韓喚枝壓著莊雍,那些人全看得清清楚楚,這樣一來最起碼有一點做的很像韓喚枝和水師的關係並不好。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沈冷又不得不往更高層次的地方去想,那就是為什麼。
韓喚枝到底要查什麼,為什麼連地方上的人都信不過,這可是剛剛打下來還沒多久的平越道,派過來的都是陛下的心腹,他到底在擔心什麼。
「我會把你關起來。」
韓喚枝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沈冷心裡微微一震單依然表情平靜。
「知道陛下為什麼越來越喜歡用你們這些沒根基的年輕人嗎?」
不等沈冷回答韓喚枝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因為你們純粹,你們還沒有牽扯到那巨大的利益旋渦里去,你們心中只有大寧只有陛下,用你們,陛下放心。」
他往四周看了看:「你和我走在這大街上,四周都指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他們不敢靠近,卻極想知道我和你說了些什麼,還想殺了我殺了你,平越道這裡看起來平順安寧可實際上波濤洶湧都在暗處,既然和你談到了就索性說的明白些,我懷疑有人利用大寧滅南越的這個時機,從南越國庫里盜走了大量的錢財,不僅僅是國庫,南越當初地方上的府庫他們幾乎都想插手進去,什麼人才會如此瘋狂才會需要如此龐大的一筆錢糧?」
沈冷後背一陣發寒,雖然他知道如裴亭山石元雄之流仗著巨大的軍功和手握重兵而頗為張揚跋扈,可沈冷不認為他真的就敢對陛下動什麼歹念,尤其是裴亭山,若沒有他便沒有如今的陛下可是如果韓喚枝說的是真的,那麼想造反的到底是誰?
「你回去吧,不久之後我的人會去水師大營里拿人,你會被帶回我住的那個地方。」
韓喚枝腳步停下:「就走到這,至於以後還需要你做什麼,我會告訴你。」
沈冷沒言語,沉默了一會兒後就朝著前方邁步而行。
韓喚枝看著沈冷的背影忽然間覺得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這麼可怕的,這個看起來耿直憨厚的少年居然心思那麼深,他不知道陛下已經給了沈冷通聞盒,如果知道的話怕是會更加的震撼,畢竟通聞盒那麼重要的事,葉流雲知道也不會告訴他,不會告訴葉開泰和葉景天。
自始至終沈冷都很平靜,出乎預料的平靜。
沈冷回到水師大營之後不久,一隊道府衙門的親衛就直接去了水師大營將沈冷帶走,水師里立刻就炸了鍋,莊雍親自帶人攔住了那隊道府衙門的親衛,結果也無可奈何。
沈冷被押上了一輛馬車,雖然沒有被帶上鎖銬卻脫下了甲冑,這信號就變得越發詭異起來。
第一,廷尉府這次來了一百二十黑騎四個千辦,人呢?
第二,葉開泰和莊雍同是陛下當初府里的家臣出身,葉開泰這樣做是不是表明了他和莊雍的關係並不好?
所有人都在猜,猜的頭疼。
平越道的場面一下子就變得亂了起來,水師南下還沒有到海疆就被廷尉府拿下了一位正五品的將軍,還是皇帝不久之前剛剛嘉獎過的青年表率,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馬車裡,沈冷坐在那一直都很沉默,他也在思考。
不久之後就又有一個消息傳了出去,說是沈冷進了韓喚枝所在的那個園子後不久裡邊就傳來一陣陣的哀嚎聲,據說聲音很大,慘烈的能撕破人的耳膜。
書房,韓喚枝覺得平越道這鬼氣候熱的能死人可這地方的人如此愛吃火鍋真是難以理解,他和沈冷走的路線不一樣,他是從西蜀道那邊過來的,西蜀道的人對火鍋的執迷已經很讓人費解,畢竟那地方也熱的要命,到了平越道溫度上升了一個層次,能把西蜀道的人熱迷糊了,火鍋卻依然那般興盛,而且平越道這邊吃的更雜什麼都往鍋里放,給他們一個西蜀道的人興許也敢涮了
而面前這個傢伙吃火鍋吃的大汗淋漓卻還是那般有滋有味,而且一邊吃一邊喊爽爽在哪兒?那紅油?那辣子?那烈酒?
葉景天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顯得極滿足,看了一眼韓喚枝:「你怎麼不吃?」
韓喚枝:「腸胃不好。」
葉景天看了看韓喚枝的肚子,坐在一邊的沈冷也看了看,這兩個人的眼神都很有意思,沈冷的眼神里倒是有些單純似乎關心的是胃腸,而葉景天的眼神看著也單純但就是讓人覺得他思考的是肛腸
葉景天的視線離開韓喚枝落在沈冷身上,沈冷連忙坐直了身子:「我是單純的不餓。」
「我本來是主張是慢慢來,可是他非要在你們水師南下海疆之前把事情理順了,那就由著他畢竟他在長安混的嘛,離陛下近。」
葉景天倒了一杯茶,吃飽喝足再配上一壺好茶,這便是享受。
「沈冷就委屈一下。」
他說。
沈冷看了看窗外偏房那邊,慘叫聲還很大,他微微嘆息:「我倒是不委屈,偏房裡那位辛苦了」
偏房裡是今日才抓來的人,一個怎麼看都不入流的小角色,便是在南越國的時候這人也只是一個九品小官,大寧是七品制南越是九品制,九品官大概也就是相當於村長那麼大。
此時是後半夜,距離沈冷被抓進來已經過了六個時辰,外界在傳揚什麼其實屋子裡的人都清清楚楚,之所以傳的那麼凶葉景天就是推手之一。
「消息回來了。」
韓喚枝語氣平淡的說道:「我派出去的兩路人,有一路整整一天沒休息跑了四百餘里結果到地方撲了個空,要抓的那人家裡已經有人提前來過,而且來的不只是一批人,院子裡的死屍有二十幾具,飛鴿傳書回來的消息就這麼多,再多得等我的人明天到了之後再判斷。」
「不奇怪,你之前不是已經判斷他們會動手了嗎。」
葉景天道:「福寧寺的主持供述出來的晚了些,你們起步就比別人差了最少半天的時間。」
韓喚枝看了看沈冷:「接下來要看你的了,先把要殺你和我的人解決了,然後我才能踏踏實實的把平越道的事查清楚,按照你之前說的價格我會付給你佣金走平越道道丞大人的賬就行了。」
葉景天:「」
沈冷:「我有個要求。」
他看著韓喚枝認真的問道:「如果我幫你把事情做好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誰想殺我?是大學士的人還是白家的人,又或者根本就不是這兩家的人白家沒這個膽子大學士沒這麼沉不住氣,現在還敢動手的,是誰。」
韓喚枝看了看葉景天,發現葉景天也在看他,兩個人同時扭頭看別的地方,就是沒人看沈冷。
而與此同時,後半夜的施恩城大街上已經極清淨似乎一個人都沒有,幾個黑影從房頂上停下來看了看街對面的客棧,而另外一邊的也有幾個人快速靠近,那客棧里沒住著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前天倒是剛剛住進來一對父女,父親像是個教書先生,閨女像個俠客。
一道道黑影聚集在客棧四周,若鬼魅一般。
本打算進客棧的姚桃枝往後退了退回到暗影里,連月光都灑不到的地方最好藏身,他看著那些人圍過來忍不住想著,這地方真有意思,太他媽的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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