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沒帶紅燭去那個交易所,稀奇古怪的東西恐怕在青雲時紅燭就見得多了,而且以她一眼就能看穿靈力強弱的能力,能讓她覺得有趣的應該不多。
兩人只是去那兒吃了頓烤肉,從北域傳來的特殊香料以及極寒地區才擁有的異果果汁都正好襯托出烤肉的肥美多汁,紅燭忽然覺得她來此一遭,短暫一生,不需要什麼功成名就也不錯,就這麼四處流轉,踏遍山海,等走不動了,就回去平城,葉落歸根。
她一直覺得無法替代的哥哥,似乎終於有了可以取而代之的人。
「最後一站,就去山頂吧,」林嵐難得地沒有迷路,選了一條正常人類該走的路,他興致勃勃道,「是膳房的師兄告訴我的,山頂上有一座吊橋,直接玄天,有令牌在可以暢通無阻,看完正好回宗門!」
紅燭看了一眼天色,很快就要日落了吧,時間正好,山頂的風景應該會很不錯,以往她只見過公園裡的吊橋,但那也是人來人往,而她身邊跟隨的僕從似乎總擔心她一踩上去橋就會塌了似的,沒意思得緊,因而這次,她甚是期待。
林嵐走在前頭瞥見紅燭的笑容,紅燭不見少年笑得都綻放成了朵花兒,為了把那個礙事的賊子從紅燭眼裡摘除出去,這次他可沒少費心,先是四處打聽了附近好吃的可玩的,還把地圖給死記硬背了下來,夜間也會趕在宵禁前踩好幾個點,果然費盡心思的準備讓今天的遊玩堪稱完美!
然而很快,現實給了洋洋得意的少年清脆響亮的一巴掌。
「你說的吊橋,就是這吧?」
展現在兩人眼前的,是懸崖邊的兩個木頭樁子,上面還纏繞了繩索,一路向下,不知延伸到了哪裡。
此刻的風景的確正好,夕陽燦爛,遍地金黃,可同時也宣告著他們趕不上宵禁,而附近沒有可借宿之處,紅燭幽幽地,將視線投落在了少年身上。
「師兄說這是他的師兄說的,據說這話是某位長老還是門中弟子時流傳下來的……」少年的聲音不禁輕了下去,欲哭無淚,「這真是個意外,意外。」
今天不曾迷路不曾繞遠的少年已是極為異常,紅燭想像得到他在盡力安排好這一天,不過若當真一切能照著預料之中完美落幕,曹小劍也就不是曹小劍了,少女一笑,明媚如晨,在近暮的夕陽下耀眼奪目。
驀然,少年表情微凝,背著夕陽,一位老嫗緩緩步上峰頂。
「真是懷念吶,曾經和師兄弟們一起發現了這裡,只是此地保存不善,只這麼些年,竟然已經腐朽了。」
聽說,此地的景致,是某位長老還是門內弟子時流傳下來的。
「這裡夜裡寒涼,我老了可扛不住了,就開門見山吧。」
聽說,膳房的師兄也是向其他師兄打聽來的。
王長老背負雙手,混濁的眼眸在夕陽中變得銳利刺眼了起來,「陳婷死去的那個晚上,你是不是已經在玄天了?」
……
「你先前說現在陳婷修習禁法之事已經坐實,誰殺了紅燭雖已不再重要,但還是要有所打算為好,此刻還是這麼想嗎?」
林嵐手上的筆不停,依舊抄著書,不悅道:「百經閣怎麼會放你進來?」
程遙手中翻著一本書,聞言笑道:「我常來這裡借閱古書,有什麼意見嗎?」
林嵐瞥了程遙一眼,程遙雖然就坐在他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丈,但身處百經閣,顯然就是程遙也沒膽量動手,於是林嵐垂落目光繼續抄書,道:「你有想法了,說來聽聽?」
「陳婷平日裡往來最多的就是紅燭,與其他弟子相處了這麼久都平安無事,所以如果紅燭不能是兇手的話,那只能是和他一起入門的你了。」程遙看著少年筆尖一頓,笑容親善。
雖然明白程遙不安好心,可在玄天程遙的人脈遠非他能比擬,這麼安排至少能免去紅燭的禍患,林嵐也就隨口應下,「你看著辦吧。」
程遙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一分,「那麼就是在陳婷死亡當晚趕著宵禁,你已回到了玄天,守山弟子自會作證,你迫不及待想見紅燭,便去了楓山,正巧碰著陳婷持令而入,尾隨進去,為紅燭擋下殺機,但紅燭也在你們交手中昏迷,對當晚之事記憶模糊。」
「然後就是我在楓林殺了陳婷吧?」林嵐看著程遙的笑容,已經確認了回答,程遙所思甚密,他隱隱已有擔憂,只是他想不到這樣一件幾乎不再會被人提及的小事,能夠應驗在哪裡。
……
竟然早在謠言之前,已經安排到了這些,王長老的怒火,那還真是簡單粗暴的有效。
林嵐擋在紅燭面前,可這一次他卻真的覺得自己擋不住了。王長老緩緩地邁出腳步,身上的氣勢層層疊起,自出塵下境一直破入出塵上境,當她的氣勢達到出塵巔峰之時,林嵐不敢再等,腳下重重一踏,驚鴻般掠出,而右手,已經搭上了刀柄,不是昏曉,而是有半年沒出鞘的重刀無鋒。
那時在東林門,林嵐選了兩門術法,一者拔劍術,一者養刀術,所養的刀跟隨在身邊越久而不露鋒芒,那麼出鞘時也愈發恐怖,憑他如今出塵中境的修為,無鋒卻已能夠跨越兩個小境界抵擋出塵巔峰的一擊,然而放在此刻,卻還遠遠不夠。
王長老眼中映照出流淌著白色神輝的一刀,刀出如練,還未近身,已有山嶽傾塌的威勢,給了她些許窒息般的壓力,她的面色也因此凝重了起來。
這一刀林嵐已是幾乎堵上了全部,他如今能夠調動的全部魔氣亦是消耗一空,這一擊後除卻禁法,他就再也沒有能夠與王長老對抗的手段。
神輝如從九天而落,同時照亮少年兇狠的臉龐和老嫗凝重的神色,下一刻,兩個人的視線皆被一陣白芒取代,直到白芒有了漸散的趨勢,山間才驀然傳來恐怖的轟鳴迴響。
紅燭低下頭,看著腳下出現細細的裂痕,微微後退了兩步,當她再抬頭時,只見需兩三人合抱的樹木都紛紛斷折,少年面前的地面上是一道深深的溝壑,這座峰的山頭幾乎都被劈作了兩半,而老嫗肩上有道傷痕,血流如注,可她的氣勢,已經攀升到了二境,境界遠遠超出了林嵐能夠感知的範圍。
「不錯,不錯,」王長老連贊兩聲,道,「沒點實力,哪裡殺得了我的愛徒,哪裡值得為她陪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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