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朝他們欠了欠身,動作很是端莊高雅,她道,「我見三位是好人才敢出來與你們相見。你們方才說的話我聽到了,不是我們想做遊魂野鬼,而是滿身的委屈怨氣無處可消,去了地府也是要打入地獄直到怨氣散盡才能投胎的。與其在地府受苦,不如停留在人間,槐樹的陰氣可以滋養我們,魂魄可以散得慢些,所以求你們千萬不要燒掉這棵槐樹。」
姜曲道,「我聽說這裡以前住進了一個戲班,一夜之間人都消失了,你們是戲班的?冤死的?」
那婦人點頭,「是被人殺害的。」
司馬鹿鳴道,「那總該有屍首。」
纖纖玉指指向姜曲站的位置,「就在這位公子腳下。」
「不是吧。」姜曲立馬將腳挪開,退了好幾步,踩人屍首上會倒霉的。
長生方才沒仔細數有多少鬼魂,估摸算了一下好像是七張桌子,每張桌子坐五個或六個人,應該也能對的上失蹤的人數了,孫三說是不見了的三十來人。
全部埋在地下?這麼多具屍首,一個晚上就埋好了?那棵槐樹吸收屍體的陰氣,好久沒人來施肥澆水,它卻是營養足夠開得茂盛。
婦人哀求道,「他們都想回家,奈何屍骨埋在這解脫不了,幾位可否行行好,將他們的屍首挖出運回家鄉安葬讓他們落葉歸根。」
姜曲道,「若你們都是被人殺害的,可就不能隨隨便便想挖就挖想埋就埋了,得要先報官,由官府查證過後准許將你們的屍體運回家鄉才能走。你們死得冤枉,難道不想報仇將兇徒繩之於法?」
婦人喃道,「報官。」
這齣了人命,還是這麼多條人命,當然是要報官,姜曲道,「你還記得兇手是誰長什麼樣麼?你告訴我,我給你擊鼓鳴冤。」
這案子可跟孫三行竊未遂不同,告到官府,盜竊最多也就是打板子罰銀子,殺人可是要償命的,就算是官府一貫大事化小的做派,也壓不下去。
婦人想了想,「能給我紙筆麼?」
他們把院子找了遍,沒找到紙筆,姜曲讓長生和司馬鹿鳴等著,他出去買。司馬鹿鳴道,「你們可還有在世的親人?一一出來說個明白,父母兄弟的名字,家住何處。若是驚動官府,定是要傳喚死者家屬。」
姜曲買回筆墨紙硯,魂魄一個一個排隊上前報上名字籍貫,他一一記下越詳細越好,居然洋洋灑灑寫了二十張紙。最後輪到那婦人,她只報了一個名字,「奴家叫王露沾。」
姜曲等著,等她自動報上其他的信息,卻不再見她說話了,他問,「親戚朋友呢?」
「沒有。」
就算是孤兒,一個親人沒有也該有朋友吧,哪怕孤僻當真是連朋友都沒有,那熟人呢?鄰居,認識的小攤小販也得,姜曲打量著,見她低眉順眼柔弱順從,「夫人,我們有心幫你們也要你們配合,才能為你們昭雪冤情。」
王露沾似難以啟齒,想了想還是柔聲道,「人都死了,留著名節也沒什麼用處,公子問什麼我答什麼就是了。我原也是官家小姐,十四歲時爹娘做主許配給了門當戶對一戶姓陳的人家,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只過了兩年我就跟府里一名廚子跑了,做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夫家將我休離,爹娘也和我斷了關係,我有一個孩子,但想來他也不會認我了。」
姜曲聞言憐香惜玉倒不好再追問,這樣難堪的事換誰都不想提起的,簡直就是將傷口的疤撕開的疼。司馬鹿鳴問,「那個廚子呢?」
姜曲低聲道,「你怎麼能這麼直接。」至少該拐彎抹角的,先從今日風和日麗的天氣開始說,再說飲食風俗最後才問那個廚子。
王露沾道,「他走了,我有眼無珠怪不得他人。騙光了我的積蓄把我賣進了青樓。後來遇上了戲班的班主,他可憐我幫我贖了身,讓我跟著他學唱戲,倒也有了幾年不錯的日子。」她看向那彈琵琶的樂師。
姜曲道,「他是班主?難怪,樂聲里有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味道。」
王露沾慘笑道,「公子也是知音人,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朋友也都跟我一樣成了無家可歸的亡魂。我生前給他們帶去了恥辱,至少死後給他們留下一點顏面。」
姜曲嘆氣,在她名字旁邊寫下不詳兩個字,他把紙折好。
王露沾請求,「我死前將家傳的硨磲珠子吞下,若是屍身到了官府,恐會被衙門裡的人貪污了去。幾位能不能把我的屍體挖出來取出珠子。」她清楚的記得自己是被埋在哪個位置。
他們把土翻開,除王露沾死去多時死而不腐外,剩下的其他屍體都腐爛了。長生見她喉嚨那散著光想伸手碰觸,姜曲道,「仵作驗屍都不敢直接碰觸屍身。」他朝屍體恭敬的念了一小段經文。
姜曲扯住衣袖隔著布料打開王露沾的嘴,正猶豫著是不是要伸手扣,一顆珠子滾了出來。長生道,「好像玉。」
姜曲撿起珠子,王露沾的身體立馬就腐爛了,散發出惡臭引來了蒼蠅。
「這不是玉,叫硨磲,金剛經中把硨磲歸為佛教七寶之一,跟玉一樣人養它它養人。陳夫人說是家傳的,那應該長輩傳晚輩,一代傳給一代養它養了許久了吧。」姜曲回頭,王露沾不見了,他以為她又是飄去了哪,喚道,「陳夫人。」
長生道,「在你身後,夫人說她被夫家休離,不用用陳這個夫姓了,讓我們喊她王夫人。」
姜曲轉身並未見到王露沾,意識到可能是這顆硨磲的作用。他方才還想著既然都不是厲鬼,而他們又能看到會不會是本事長進了,
長生道,「王夫人讓我們把珠子給她的兒子,她兒子叫槎浩。」
「她說夫家姓陳,門當戶對也就是為官的,回去讓我姐幫忙就得了。她常幫我爹應酬,認識不少人。」姜曲把寫滿怨曲的二十張紙捲起來,「先去官府再說。」
司馬鹿鳴問,「你真要擊鼓,若是問你如何得知的,你怎麼作答,回答是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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