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仙籙 第八章 毛夫人

    姜離見姜曲感嘆唏噓,說道,「怎麼最後不與她多說幾句,你這張嘴不是最能天花亂墜的麼。」

    姜曲看著地面,心裡有些愧疚。「不知道該說什麼。」

    長生兩腿發軟,坐到地上一頭都是冷汗。姜離他們以為她是被那兩個夜叉的醜陋面貌嚇到,雖是在崑崙山求道,畢竟也是十來歲的小姑娘罷了。

    司馬鹿鳴想扶起她,錢如月先他一步把顧長生拉了起來,並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小聲警告,「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在我表哥面前裝可憐麼。」

    卦燎蹦蹦跳跳的,他聞到長生和司馬鹿鳴的味道曉得他們都在廳里。便躲在門背後,掩不住孩子心性的露出一雙圓咕嚕的大眼往裡看,想著一會兒突然跳進去嚇人的。

    姜曲不得不說長得可愛的孩子比美男子吃香,至少他娘和姐姐已是一副巴不得將卦燎緊緊抱在懷裡捏捏他的臉的模樣。

    姜曲道,「你要是想躲貓貓,下次就別這麼大聲喊媳婦。」

    卦燎見被發現,撲進長生懷裡道,「媳婦,卦燎回來了,你想不想卦燎。」

    長生知那兩個夜叉若不是為迴避卦燎,或許就把她認出來了。心裡想著回去後一定要給卦燎做好多好吃的來報答。姜弦月看出卦燎來歷不凡,上前對著卦燎作揖。

    長生說道,「這是姜曲的爹。」

    卦燎眨了眨大眼,廳里的夜叉的臭味還沒散去,他捏著鼻子就嚷,「好臭,好臭,瘋婆子放屁比茅坑還臭。」

    這童言童語惹得眾人啞然失笑。

    錢如月跺腳罵道,「你才放屁。」

    憐玉道,「你又何必這么小氣,不過是個小孩子,你也斤斤計較。」

    錢如月道,「他罵的不是你,你當然不在乎。」

    姜弦月命人去剪盧幼昭的指甲,又是叮囑長生他們天明後多曬太陽,至少要曬夠兩個時辰,就讓他們各自散了。

    長生拉著卦燎回房,雖是姜曲的事已順順利利的解決,有沒有托得龍王到月老那問到什麼,都不重要了,但她還是問道,「你見到你爺爺了麼?」

    卦燎搖頭,「爺爺不在,龜丞相說天庭里來了天將把爺爺召上天了。」

    長生想起剛才那兩個夜叉說的,說是東嶽大帝也召了十殿閻君去,不知是生了什麼大事,心中惴惴不安……

    姜夫人找了幾件姜曲小時候的衣服出來送給卦燎。已是中秋,天氣微涼,雖說卦燎一點也不怕冷,完全沒有凡人挨凍就生病的煩惱。但這天時,讓他穿著小肚兜四處晃,還是太惹人注目了。

    姜夫人笑道,「你們第一次來帝都,過了中秋就要回去。整日留在宅子裡有什麼好玩的,到外頭去玩吧。」

    憐玉一把抱住姜曲的胳膊,搖晃道,「是啊,師弟,你說過要一盡地主之誼。帶我們去一覽這帝都的風光繁榮。」

    姜曲想撥開憐玉的手,卻是發現憐玉抱著他的胳膊抱得死緊,根本拉不開,卦燎捂著嘴兒偷笑。

    他們本也邀了姜離的,但姜離要準備後日中秋的祭月,說是走不開。

    街上已是在為中秋夜市準備,有很多販燈的鋪子,都已經將趕製的花燈掛了出去。卦燎看到街上各種各樣的小吃,高興地不得了,他流著口水盯著小販手上的糖葫蘆,扁著嘴可憐兮兮的看向長生。

    長生笑了,從錢袋裡摸出錢來給他。

    卦燎拿著錢興高采烈的去買糖葫蘆了。

    姜曲看到她手腕上的佛珠,「這佛珠你什麼時候買的?」

    長生摸著佛珠道,「這是以前一位大師送給我的。」就是在楊府時與奚子虛司馬鹿鳴一塊捉妖的那個和尚送的,這佛珠她一直保管著,收拾包袱時發現把它也一塊帶出來了。聽說佛珠好像能驅邪治鬼,也就戴到手上去了。

    錢如月對那些花燈什麼的不怎麼感興趣,瞄到前方一間綢緞鋪子,眼兒一亮,跑了進去看綢緞。

    那綢緞鋪的招牌上蓋著司馬山莊的標誌,姜曲睨著司馬鹿鳴笑道,「我都快要忘了你可是家大業大的司馬少爺,我離家幾年也沒表過什麼孝心,送我幾塊好緞子讓我借花獻佛回去送我娘和姐姐如何?」

    司馬鹿鳴懶得理他。

    錢如月進了店裡就跟掌柜的表露了身份,掌柜不敢怠慢,趕緊叫夥計準備了茶水,又叫將店裡最好的貨拿出來供錢如月慢慢挑。

    長生坐下,看著店裡琳琅滿目的布料發呆。

    姜曲指著錢如月與長生道,「我算是知道司馬家為何能發家致富了,你看這女人見到了綢緞簡直是兩眼放青光,男人拼命賺銀子,女人就拼命花銀子,怎能不富。你怎麼不去挑一塊?反正是算在鹿鳴師弟的賬上。」

    長生搖頭,「穿那樣好的衣服不方便幹活。」

    姜曲總結道,「你還真是操勞命。」哪有姑娘家像她這樣不愛打扮的,胭脂水粉不抹,簪子也不多一根,就想著幹活幹活的。

    憐玉抱過一塊藏青色的料子,在身上比劃道,「師弟,你說我把這緞子裁成兩件衣裳,你一件我一件好不好。」

    姜曲斬釘截鐵道,「不好。」

    憐玉道,「你是不喜歡這件顏色是吧,那我再挑一匹。」他興致勃勃的擠到錢如月旁邊,與她搶布料。

    姜曲扶額,再這樣下去,他估計也要發瘋撞牆了。他問司馬鹿鳴,「你道法比我好,你看看師兄他到底是不是中邪了。」

    司馬鹿鳴嘴角微微勾起,「我看不出他有中邪。」

    憐玉反常了幾日,長生試著去習慣後,也接受了。「憐玉師兄雖然有些不同了,但他也是關心你。掌門不是說過師兄弟間要和睦關愛麼,師兄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姜曲挑眉道,「我和你說不通。」

    錢如月指了指柜上的一匹杏色的布料,店裡的夥計踩著矮凳去取,剛夠著了要拿下來,卻是眼睛不曉得看見了什麼,看得著了迷。


    長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一濃妝艷抹的女人搖擺著柳腰,身後跟著一個丫鬟,手中扇著一把繪著出水芙蓉的羅扇走了進來。她十指都塗了蔻丹,扶了扶髮鬢上的琺瑯彩花卉簪,姿態十分撩人。

    掌柜也是看的痴迷,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夫人是來取前幾日訂的薄羅長袍的吧。」

    那女人顧盼生輝,盈盈秋波自姜曲司馬鹿鳴身上掃過,輕應了聲,「嗯。」

    掌柜從櫃裡取了衣服。丫鬟接過,低頭跟在那女人身後進了裡間,應該是要進去試衣服的。

    姜曲好奇道,「這是哪位官夫人,看得你們一個個失魂落魄。」

    掌柜想起東家還在,卻是忘乎所以的露出一臉色相,有些不好意思,便小聲道,「也不是什麼官夫人,就是城中最大那家瓷器商剛娶進門的小妾。那瓷器商姓毛,年輕時也是一窮二白,後來不曉得走了什麼好運,娶了一有錢人家的小姐入了贅,靠著妻子娘家發了財做了瓷器生意。只是年近三十膝下也無所出,後來就又納了一房妾侍,正是裡面那位。」

    姜曲笑道,「確實挺漂亮的。」至少是看得賞心悅目。

    憐玉聽到姜曲贊那女人貌美,不高興道,「我瞧她妖妖媚媚,不似什么正經的人。」

    掌柜道,「裡頭那位毛二夫人確實是花娘出身,不過很得寵。每月總來我們鋪子兩三回訂衣服,也算是大客。」

    那位毛二夫人的丫鬟從裡間走了出來,對長生說道,「我家夫人想請姑娘進去幫個小忙。」

    姜曲笑道,「是什么小忙?我也可以幫。」

    丫鬟道,「公子不太方便進去。」

    長生想著若是她能幫的忙,助人為樂,也算是做好事。她進了裡間。那位毛二夫人在拉扯腰帶,見她進來笑道,「我怎麼都系不好這腰帶,我帶來的這個丫鬟又是笨手笨腳,越幫越忙。才厚著臉皮叫她請姑娘進來幫我看看,麻煩姑娘了。」

    長生溫和道,「不會。」

    「也不曉得是不是我近來吃得多,胖了。才會剛做的腰帶和衣服都不怎麼合身。」

    長生走了過去,接過鑲玉的腰帶在那夫人腰上繞了一圈,很輕鬆的就把腰帶繫上了,正好合適。「好了。」

    「姑娘真是心靈手巧。」毛二夫人琉璃般明亮的眼珠子動也不動的盯著長生的眼睛,眼睛隱隱約約的透出了紅色。

    長生注視著她的眼,好心說道,「夫人,你眼睛有點紅,是不是口乾舌燥上火了?可以泡些菊花茶來喝,或者多吃些苦瓜。」

    毛二夫人眼角抽了抽,「姑娘還懂醫術。」

    長生笑道,「不是,只是我師父也常上火,所以知道一點。」

    那毛二夫人強笑,拉起長生的手要感謝,卻是碰到她長袖下的佛珠,像燙了手一般又趕緊把手縮回去。六條毛茸茸的尾巴露了出來,其中一條掃過長生的腳,長生低頭,只看到一團黑影縮進了毛二夫人的裙里。

    「好像有什麼東西跑到夫人你裙子裡去了,可能是老鼠。」一般姑娘家可能會怕蛇蟲數以,長生卻是不怕,邊說邊想掀起那毛夫人的裙子。

    毛二夫人捂著屁股,就怕長生真把她裙子掀開,「是姑娘你看錯了,這地方這麼幹淨怎麼會有老鼠。」

    「不是,我真的看……」

    「我家老爺還等著我回去,多謝姑娘了,這是我一點心意,望你不要推辭。」毛二夫人叫她丫鬟拿出銀子來打賞,撩起帘子風一般來去匆匆的離了店。

    她想說這點小事不必給賞錢的,結果追出外頭,那毛夫人和她的丫鬟已經不見了。她呆呆的盯著手裡的碎銀,司馬鹿鳴問,「那錠銀子有什麼問題麼?」

    長生道,「我只是幫那位夫人系了腰帶,她就打賞了銀子給我。」她覺得受之有愧。

    「掌柜不是說麼,那位夫人夫家是生意人,又是得寵自然出手大方,她既然給你,你就收下。」姜曲走到櫃前,摸著下巴掃過柜子上所有顏色花樣的布料,從中抽出一匹,往長生身上繞了一圈,「你也該做件新衣服了,你瞧,多好看。」

    那是一匹粉色的印有蓮花紋的布料。在山上每日練武幹活,少不了曬,長生也沒刻意防過毒辣的日光。偏她就是曬不黑,反倒越長越白嫩。那淡淡的粉色裹在她身上,映得她面若桃李紅。

    姜曲正覺得自己眼光好,要給她拿主意把布買下。一個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日日穿著粗布麻衣的也太浪費了。

    錢如月見了,扔下手裡的布,過來搶,「我要這匹。」

    姜曲覺得她無理取鬧,「這是我先拿的吧,總要有先來後到。」

    錢如月抓著布料就是不放手,「你又沒給銀子,何況這鋪子是司馬山莊的。」

    憐玉也扔了手裡的布,去抓住布料一端,幫腔道,「你也沒給銀子啊,你是鹿鳴師弟的師姐,我們是鹿鳴師弟的師兄,為何這布就要給你。不給。」

    錢如月氣的口不擇言,「你怎麼越來越像女人,看著就討厭。」

    憐玉也生氣了,把姜曲推開,與錢如月罵了起來,「你說我像女人!我這樣有英雄氣概,哪裡像女人了!」他更是用力去扯那綢緞,打算就是寧可兩敗俱傷也不會讓給錢如月。

    姜曲對那掌柜和夥計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偷偷摸摸的拉起長生,又對司馬鹿鳴招了招手,出了店鋪。憐玉和錢如月罵得正投入,完全沒注意到他們。

    少了那兩人,姜曲覺得身子骨輕鬆了不少,被師姐師妹纏得多了,如今換成被師兄纏,他渾身發寒。

    「還是他們逛他們的,我們逛我們的吧。」反正路上隨便抓一個路人問也知道司天監姜家在哪,不怕他們迷路。

    長生道,「憐玉師兄會難過的。」

    姜曲挑眉,「師兄若不難過,就要我難過了。」

    司馬鹿鳴笑了,姜曲現在想避憐玉的心情,就跟老鼠想躲貓差不多。

    卦燎抱了一堆零嘴,順著長生的味兒找了過來。

    長生沒想到他會買這麼多吃的,趕緊幫他拿過一點,「你能吃得完麼。」倒不是心疼銀子,就怕他浪費了。

    姜曲從她手裡抓過幾塊桂花糕來吃,笑道,「他吃不完,我們幫吃。這帝都繁華,吃的也是五花八門。我雖是這麼多年沒回來了,但還記得那幾家的吃食做的最好,我帶你們去吃個痛快。」

    姜曲帶著他們去了一家專做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的小鋪,鋪前排著長龍,生意紅火,姜曲道,「這鋪子的老闆娘專門收集這時節的桂花,用糖侵過,再用糯米攪拌來蒸,然後在裡頭夾栗子粉,好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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