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三娘道,「這裡的茶水酒水飯菜糕點都不用銀子。」長生想到那句天下沒有白吃的大餅這句話,真有這樣從天而降的好事麼?狄三娘解惑道,「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他隨便賣出一件貨物都不曉得賺了多少倍了,就這點茶水錢,正所謂大財不出小財不入。」
長生聲如蠅語,「我也能點麼?」
「當然了,不吃白不吃。」狄三娘豪氣道,「點上一百個小菜湊個整數怎麼樣?」
「能不能先上五十盤,吃完再上?」
「得,怎麼不得。」反正又不用花錢,即便是浪費了,那也就浪費了,她是不痛不癢的。長生點了幾籠蒸饅頭,三娘只覺得她不會點,又是教她哪有人不花自己錢還吃便宜的,當然是要點有肉的,貴的。
這白老頭是個鐵公雞。即便是供應吃食,當然也不會不計成本拿鱘龍果子狸這種貴菜免費招呼。也就是各種食肆都能見到的普通菜色,狄三娘把葷食都點了。
長生點的包子和饅頭都是廚房事先準備好的,放在灶上暖著,只有幾道菜需要先炒。所以沒多久就見一灰衣僕人抱著疊高的蒸籠進來了。
僕人把蒸籠擺上桌,長生抓起筷子想夾一個,卻看到那僕人露出袖子的那一截手臂毛茸茸的。長生抬頭見他刻意壓低著臉,主動的舀了狄三娘點的玉竹南杏鷓鴣湯倒進一個個小碗裡,一一的恭敬的雙手遞上。
狄三娘見白家的奴僕在,都是人前人後兩面的,她笑道,「白翁教下人真是有一套,我得好好跟他學學,以後也讓店裡的小二幫客人盛湯。」
僕人也遞上一碗給長生,長生道,「你衣服換得好快。」又是低頭看了一眼,「連鞋子也換了。」
司馬鹿鳴聞言留意起那僕人,外貌和穿著倒是看不出古怪,只是眼眸中精明畢露,與狄三娘喚那僕人來點菜時的木訥完全不同。
「送你們的。」那僕人壞笑,拿了東西往地上擲。
弗恃警覺,喊道,「小心。」
弗恃舉袖要幫狄三娘遮擋,可惜擋的部位有些偏差,只擋住了她上半張臉。狄三娘看不見,聞到一股腥臭撲鼻而來,隨即渾身都濕了,像是被淋了洗腳的臭水,但聞久了又覺得比那臭水還臭。
狄三娘覺得噁心,「這是什麼。」身上這件衣裳花了她不少銀子,她把濕漉漉的袖子擰了一下,居然滴下的水是黑色的。
長生呆若木雞的看著她,司馬鹿鳴和姜曲也是一臉訝異。長生舌頭打結了,「乾娘,你的臉……」
狄三娘除了銀子第二在乎的就是容貌,為了漂亮,除了數銀子撥算盤之外,最多的時候就是用在保養,所以面容才會這樣年輕,她緊張道,「我的臉怎麼了?」
司馬鹿鳴道,「黑了一半。」
很是黑白分明,就像是有條線從她左耳垂一直畫到了右耳垂,上面用脂粉塗成白色,下面用墨汁塗成黑的。
狄三娘捂住臉高聲尖叫,「快去給我找面鏡子來。」
室內沒有銅鏡,長生只得出外頭去借,又去請白家的僕人幫打了一盆水,她一塊拿回房裡。狄三娘照了銅鏡差點沒有被自己嚇昏過去,她用力擦差點沒搓下一層皮,可惜髒的那半張臉怎麼擦都不乾淨。
姜曲道,「這可能是上百年的墨斗魚的汁,剛噴上去擦不掉也洗不掉的,不過放心,過一兩個月就沒了。」
狄三娘激動道,「一兩個月,老娘還用不用見人了。那臭小子是誰!」
長生道,「是幫那個有金牙的老人家駕車的其中一個僕人。」狄三娘拍案而起,遮住半張臉怒氣沖沖的要去找人算賬。「……娘」長生在後面追。
姜曲問弗恃不去攔麼?弗恃道,「攔?你是要我第一個被她殺了是麼。保持距離才能性命無虞。」
狄三娘不知那金牙商人在哪一間房,便是氣勢洶洶的一一用腳踹開了門挨間的找,長生跟在後面只得幫傻乎乎幫著道歉。隔著一扇門,房裡真是幹什麼的都有。
有個色心正起,抱著女人敞開衣襟正要歡好,結果門突然開了,這一男一女當場就愣住。狄三娘見不是又去踹下一道門,長生閉眼非禮勿視的鞠了一躬。
有個正在房中扎馬步,聽到踹門聲一驚兩腿不穩滑成了一字馬隨即傳出慘叫,也不曉得是屁股開了花,還是一字腿時拉傷了筋。長生趕緊躬身致歉,見狄三娘踹了下一道門後,走出一衣著富貴的公子,這公子可不好應付了,手裡抓著一枚白玉棋子與三娘對罵起來,各不相讓。
其它房的人都出來看熱鬧,終於是把白老頭和那金牙商人引過來。狄三娘一把揪住那大金牙商人的衣領就怕他跑了。富貴公子對白翁道,「你怎麼邀的人,什麼人都放進來。我帶來的星羅棋布,三百六十一顆棋子損了一顆,要怎麼賠我。」
狄三娘始終是捂著臉,「是你自己把它摔的,卻是賴到我頭上你以為我這麼好欺負麼,賠你什麼,這麼一顆破棋子,一文不值。」
長生擠進人堆里鞠躬,腦袋撞到那位公子的肚子,他悶哼了一聲腹部那一擊簡直就是重創差點沒吐血。聽到長生喊狄三娘做娘且又連連道歉,以為她是故意的,「你們兩母女真是潑……」
長生站直了由他罵,他卻不罵了鴉雀無聲。狄三娘把長生拉到身後,「看什麼看,誰再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珠子。」她指著那大金牙商人的鼻子罵,「我光看你臉就知道你這人小肚雞腸,敢情是我剛才罵你你懷恨在心的是吧。你有本事就明著跟老娘說,居然來陰的。」
白翁道,「三娘在說什麼?」
狄三娘把袖子放下,眾人見了她的臉自覺退後。「我罵他丑,他就指使他的僕人來傷我的臉,白翁你評評理我原來即便不是生的傾國傾城,也是如花似玉的,現在臉成這樣,我以後還要做生意麼!」
白翁道,「許是有什麼誤會。」
「我女兒親眼見的,能有什麼誤會。」說著拉長生到跟前作證,這是人證。她讓長生指證,「是哪一個?」
長生指著金牙商人身後狼怪化作的僕人,白翁道,「那肯定是誤會了,我們方才談生意時他一直站在一旁聽後差遣,沒離開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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