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里不算熱鬧,沒什麼下人,董赤玉喜歡自己做飯,府上有銀子,也未曾請個婆子下人,許多都是親力親為。
在董赤玉看來,人不能閒下來,越是閒下來,便越是會想的腦袋糊塗。
如意跟燕南天吵了一架,之後便很少進宮了。
但偶爾也能聽聞一些朝堂上的事。
大多都不是什麼好話,說的最多的就是,官家越來越多管閒事了,脾氣也越來越不好了。
董赤玉做好了飯菜,端上了桌。
董赤玉說道:「天氣熱了,回頭咱們上街去置辦兩身輕快的衣裳,免得唔出痱子來。」
如意聽後愣了愣,手裡的筷子也頓了一下,說道:「咱倆是習武之人,似乎這些都無所謂吧,穿什麼不一樣嗎?」
董赤玉聽後愣了一下,她道:「還是得買。」
如意眨了眨眼,說道:「你最近怪怪的,像是老婆子一樣。」
董赤玉白了她一眼,說道:「你沒良心。」
「誒,木頭你這話說的,我怎麼沒良心了。」
「吃著我做的飯,穿著我給你買的衣裳,喝著我泡的茶,我給你買的酒,你卻說我是老婆子。」
董赤玉有些生氣,低著頭吃飯,筷子在碗裡戳著,心裡很不是滋味。
如意見董赤玉這生氣的模樣,說道:「生氣了啊?」
董赤玉沒理他。
如意上前搖了搖董赤玉的肩膀,說道:「哎呀,木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嘴沒啥好話,你就別生氣了唄,你跟我一般見識的,昂?」
董赤玉輕哼了一聲,撇開了她的頭,轉頭 去吃另一邊的菜去。
如意砸吧砸吧嘴,說道:「木頭,誒」
「你別挨著我。」
「我就要。」
「如意,你真的好煩人啊。」
「嗯嗯,我煩人,我就煩你,我知道木頭你最好了。」
「你快吃飯吧。」
「我看著你吃。」
「」
董赤玉也拗不過如意這樣軟磨硬泡,便道:「行了,我不生氣,你快吃飯的。」
「真不生氣?」
「不生氣。」
「嘿。」
「吃飯。」
這郡主府越發平靜了,三餐兩人四季,到了暮年了。
景南邊陲,秋月坊一如往常。
時隔多年再度回到這裡,一眼望去,卻不見這兒有多大的變化。
山下的人戴著斗笠,遮蔽著天上的雨水,抬眼望向了那山上的道觀。
一轉眼不知道多少歲月,再次回到這裡,許多記憶從心頭盪出。
上山的石階上布滿了青苔。
如今已經沒什麼人來打掃了。
童醫師雲遊去了,道觀也很少開門了,那大門緊閉,也沒了香火,冷清不矣。
坊間的人常說,觀中有仙人,不久將回,故而沒人敢去動那廟子,更沒有賊敢潛進去。
一步踏上石階,來到了那觀門前。
當那人將斗笠放下,露出了他本來的面貌。
眉目似狐,目光卻顯得堅毅硬朗。
乘黃伸出手來,打開了觀門。
觀里落葉飄滿,好多都已爛去,他走進了觀中,第一件事便是將這觀里的枯枝落葉給清掃了去。
枯死的桃樹上長出了許多的花草,種子落在樹木的縫隙間,生根發芽,好似枯木逢春一般。
做完這些,乘黃又打掃起了觀里的灰塵,轉眼間將這觀里打掃的一塵不染。
抬手引出幾道符籙,在這道觀之中設下陣法,以免宵小入內。
搬了張椅子坐在院裡。
乘黃長舒了一口氣,安靜,也不言語,這樣的冷清讓他覺得恍惚,甚至讓他覺得來錯了地方。
墨大哥呢?桃兒姑娘呢?
他不明白,怎麼一轉眼,就成了這樣了。
乘黃閉上了雙眸,隨著一聲輕嘆,慢慢沉入了夢中。
觀外的清風吹進了院裡,平添幾分涼爽。
路過的人抬眼看向那山上的道觀,忽然間見那觀門開了,不由得駐足觀望。
「觀門開了?」
有人上山來望,卻見一人坐在樹下閉目小憩。
是個不認識的人。
乘黃也感受到了觀外來人,隨即睜開了目光。
那人開口問道:「這位不知閣下是何人?為何會在觀中?」
乘黃起身,說道:「此地曾是我家先生道場。」
那人恍惚了一下,也不確定真假,但見此人身形強壯,便也不敢多言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便下了山去。
不多日,坊里的人便知曉那觀里又有了人,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總歸那人落在觀里便不走了。
後來官府的人也來問過,乘黃一一作答,後來秋月坊的上官查了之前的案宗,的確也查到了陳先生之名,便也就沒再多問什麼。
有官府作證,坊間百姓也就沒再嘮叨此事。
慢慢的,便有人上山敬香。
流雲觀慢慢又有了香火,青煙裊裊,升上天穹,仿佛這兒再度活了過來。
乘黃每日開門關門,打掃觀中的落葉,為觀中神像清掃灰塵,打點好觀里的一切,他如往年一般,安靜的守著這裡,等著先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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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十四年,冬。
上京城再度飄起了雪,那茫茫雪花將這世間染塵一片白色。
燕南天又老了幾歲,越發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喘息了幾聲,坐在那御書房前,欣賞著眼前的飛雪。
「陛下,外面寒涼,擔憂龍體了。」
燕南天擺了擺手,沒有理會。
他舒了口氣,凝視著那飛雪,白茫茫的一片,很是惹眼。
「真是年年飛雪,上京都下了這麼大的雪,再往北去,恐怕雪災更是嚴重。」
燕南天有些頭疼,他想賞雪,可一見到這雪,心中卻又會升起擔憂。
「秋時北漠人又起了心思,這才十來年,他們便又蠢蠢欲動了,說不準開春他們就會有所動作。」
「陛下不是已經派遣黃將軍前去鎮守邊關了嗎?」
燕南天搖了搖頭,說道:「北漠人是個打不服的族群,不徹底解決,朕心難安。」
「嘶」
許是寒風吹了,燕南天忽的覺得膝間發疼,不由得嘶了一聲。
「陛下,陛下可是哪裡不適?」
燕南天咬了咬牙,抬手道:「回屋中吧。」
年紀大了,越來越多的病症就明顯了起來。
天色一冷,他的身上就會發疼,這是早年征戰四方時留下的暗疾,如今讓他很是煎熬。
他有些恨。
恨力不足。
恨歲月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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