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本名劉小青,因為阿姐叫劉青,所以叫著叫著就變成了劉二。
小時候,劉二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跟阿姐一起,去地里看阿爹阿母農忙。
阿姐會唱山歌,每次起個頭,各家的田地里就會跟著接上。
「棉花喲那個白——」
「稻子喲那個黃——」
「高粱熟透嘍紅臉膛——」
「大豆喲那個圓——」
「谷穗喲那個長——」
「玉米甩纓嘍結長棒」
一開始,劉二覺得這些人真不害臊,唱那麼難聽也好意思接阿姐的歌。
後來他發現,自己才是唱得最難聽的那個。
只要一開口,後面的人就唱不下去了,全都得笑趴下。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偶爾還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劉二過得很滿足。
直到十二歲那年。
惡霸喝醉了酒,闖進家裡就對阿母和阿姐動手動腳。
阿爹抄起鐮刀想要驅趕,卻反被砍掉了膝蓋。
跟很多發生過這種事的家庭一樣,劉家求告無門,反被城門費和藥費拖得搖搖欲墜。
某個夜裡,阿爹以手作足,一路爬進了河溝。
劉家的天就這麼塌了一半。
阿母一病不起,半年後,天又塌了一半兒。
從那之後,劉二就再沒聽過阿姐唱歌。
雖然還是會笑,但那雙眼睛裡,有一種劉二很陌生的東西。
仇恨。
阿姐去了城裡,說是給大戶人家當丫鬟。
劉二的生活一下子就滋潤了起來。
米麵糧油,再也沒有短缺過。
等他長到十六歲,城裡突然來了人接他,給他安排了住處,還給了他一份很體面很威風的工作——衙役。
劉二本以為這會是新的人生。
然而,就在他當值的第一天,衙門裡送來兩具屍體,據說是私通的狗男女,被主家當場打死。
兩人的死狀都很悽慘,唯一不同的是,女屍帶著淺淺的笑,一如當年。
此後,再沒有人記得劉小青這個名字。
劉二收回思緒,眼神變得決絕而凌厲。
「如果」
「如果當年是許大人當官,就沒有那些事了吧?」
「這種官,最好當一萬年。」
劉二不知道他們這些人能不能殺死反賊,但他知道,一旦反賊真的被殺,許崇絕對要擔很大的責任。
就算不被砍頭,官帽也要被摘掉。
而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所以。
在斗笠人影剛剛出現的時候,劉二直接扳動了弩機,同時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嘶吼。
「動手!!!」
咻!
咻!
咻
三十支弩箭從四面八方射向那個斗笠人,同時伴隨的還有石灰、迷藥撲簌簌籠罩而下。
這些第一線的衙役們為了活命,本就繃緊了精神,卯著一股勁兒勢必要殺死反賊。
聽到動手的號令,哪還管得上發令人是誰,直接就跟著開幹了。
其中,老李是最積極的。
那些石灰和迷藥就是他弄來的。
此外,他還親自動手,將每一把刀每一隻箭,都淬上了糞水。
而他本人,更是在動手第一時間就竄了出去。
「——殺!!!」
腳步聲從四面八方驟然而起,僅僅只比老李慢了半拍。
電光火石之間。
斗笠人的身影瞬間模糊,高速的動作帶出殘影,一連串噹噹當之下,那些射來的弩箭被擊落大半。
這時,老李的刀才堪堪下墜。
一隻腳後發先至,狠狠的踹在老李的胸口,將其踹飛數丈,撞倒一片衙役。
「為什麼?!」
霍童抬起頭,充滿憤怒的眸子露了出來。
他知道這裡有埋伏,可埋伏的目標不應該是孫莜蓉嗎?為什麼為攻擊自己?!
霍童想不明白。
他根本沒想過這些普通人會對自己出手。
猝不及防之下,三十支弩箭,他只勉強擊落了二十二支。
而其中一支,好巧不巧的射中了他腰後的香囊。
箭頭裹著迷魂香刺穿蓑衣,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腰上。
僅僅只是瞬間,手腳就開始乏力。
霍童深知迷魂香的效用,他唯一能想到的應對,就是用盡全力擊飛一人,藉此震懾住其餘攻擊者。
可惜,他想錯了。
那一腳不僅沒有起到任何震懾的效果,反而徹底激起了眾人的凶性。
衙役們此時只剩下一個念頭。
反賊很強是真的!不殺死他,死的就是自己!
於是,霍童眼睜睜的看著眾人沖向自己。
當第一把刀落在身上的時候,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然後就是第二把,第三把
片刻之後。
霍童意識漸漸灰暗,艱難的吐出生命中最後幾個字,「為…為什麼」
『反賊』就這麼死了。
但『殺反賊』的動作還在繼續。
就連從城樓上趕下來的劉二都撈上了兩刀。
一直到霍童的軀幹徹底成為肉醬,『噗噗』變成了『鏗鏗』。
這是砍到石板的聲音。
有人回過神,不敢置信的看著地上的一灘,「死了…?」
「死了…反賊死了?」
「我們…成功了?」
「我還活著…我還活著!我活下來了!!」
一個接一個的反應過來,震天的歡呼爆發。
他們完全忽略了反賊太輕易就被殺死的事實,沉浸在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中。
全場之中,只有一個人從始至終保持著冷靜。
劉二。
他還有事沒做完。
劉二的目光慢慢在眾人臉上游過,似乎要把這些共過患難的人記在心裡。
最後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崗樓,劉二彎下腰,將霍童的腦袋舉了起來。
聲嘶力竭。
「殺反賊者劉小青!!!」
歡呼聲戛然而止。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劉二。
訝異、不解、疑惑。
反賊本來是要活捉的啊!
現在死了,殺人者不僅沒有功勞,還有罪責的。
在這個時候當出頭鳥,不是找死嗎?
站在劉二旁邊的人去扯他的袖子,想要制止他的動作。
可劉二根本不理會,依舊我行我素,扯著嗓子喊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告訴所有人,是他劉小青殺死了反賊的。
直到一身血衣的傅元龍出現。
「血衣大人!」
劉二雙眼一亮,立即點頭哈腰的跑到傅元龍跟前,獻寶似得捧著人頭:「大人,小的幸不辱命,已將反賊擊斃!」
「這麼說」
傅元龍眯起了眼睛,「那聲動手,是你喊的了?」
「那個,大人恕罪,小人自作主張,實在是看時機太好了,沒能忍住。」
劉二嘴上說著恕罪,可那滿臉的得意任誰都能看的出來。
非常自然且合理的小人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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