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得的後輩?」
許崇撇了撇嘴,「好吧,敢跟朝廷攪和在一起,確實了不得。」
「跟朝廷攪在一起?」
林狂的表情瞬間精彩起來,半晌後緩緩開口,語氣低沉:「怎麼跟朝廷攪在一起的?」''
許崇頓時警覺,道:「小道傳言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小道傳言」
林狂深深的看了許崇一眼,「詔獄是洞天,而這裡是詔獄的最深處,無論是任何人,哪怕是竇天淵這個掌控者,除非他親自下到第七層,否則也是聽不到你我對話的。」
許崇眯起雙眼,沒有接話。
目前推測出『姬慶之是慶帝的人』,並且相信這一點的人,只有樓有知,竇天淵,還有自己。
此事關係重大,除非有足夠的信任基礎,否則最好還是不要對人言。
「也罷。」
林狂嘆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
接下來的日子,林狂變得沉默了很多。
像是在回憶什麼,又像是在思考什麼,連詩都不作了。
許崇發現自己居然有些不適應。
不過他也有事要做。
吃火蘚。
幾乎是除了睡覺之外,他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進食之上。
沒辦法,火蘚的毒性,就註定了吃這種食物有cd,連續食用一部分,連吞咽能力都會被麻痹掉,需要緩一緩等毒素深入,落到經脈竅穴的位置才能繼續進食。
唯一的好處,是火蘚極為純淨,除了毒素,水分,能量之外,沒有任何雜質存在,省去了排污的功夫。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林狂的注意力漸漸轉移到了許崇身上,眼神越來越稀奇。
堪堪到了三個月左右,林狂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我的確很想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知道你有很多顧慮。」
「沒關係,我先講講我的事,伱要是覺得可以信任了,你再告訴我。」
林狂的聲音極為嚴肅、認真。
這讓許崇也跟著認真了起來,不過卻沒有表露在面上。
「之前說過了,我是三大家族之一林家的人。」
「但我並不是嫡系,只是一個出生在樓船上的旁支族人。」
「哦,你可能還不知道,林、鄭、方三家,並不需要依靠樓船,真正的族地所在,除了嫡脈之外無人知曉。」
「而太平道的道主,一般就是三家的優秀旁支來輪流擔任。」
「二十多年前,便是輪到林家的時候,而我便正是當時林家最優秀的旁支族人。」
「我修煉的功法是流水勁、伏波功,和玄海洗身錄。」
「特點是勁力如同水浪層層疊起,開竅通脈洗身都會比較順利」
林狂自顧自說著,許崇卻皺起了眉頭。
「等等。」
許崇打斷,疑惑道:「三大家族的事情倒罷了,知道的人肯定也有,可功法這種東西,屬於家族秘密了吧?就這麼告訴我?」
「功法是秘密,但算不上林家的秘密。」
林狂搖了搖頭,「因為,這只是旁支所修煉的功法更何況,想讓你相信我,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東西,自然而然我也要告訴你一些秘密了。」
「好吧。」
許崇不置可否。
「事實上,我的修煉速度雖然要遠遠快過一般人,可在林家旁支里,並不算拔尖,甚至連出眾都算不上,按理來說,無論如何都輪不到我去當這個道主的。」
林狂繼續說道,「直到我另闢蹊徑,選了跟其他人都不一樣的道路——紫府種道。」
「嗯?」
許崇心中微動,「據說紫府種道極為兇險,你」
「的確兇險。」
林狂點了點頭,「紫府太過脆弱,稍有紕漏便是或死或痴,等於是成功種道的沒出紕漏,出了紕漏的沒機會告訴別人紕漏是什麼,所以後來者無法借鑑前人經驗,無論是誰,只能摸著石頭過河。」
「那你還敢選這個?」
許崇訝然。
「沒辦法,旁支出身,資質又不必別人強,想要成就一番偉業,只能另闢蹊徑了。」
林狂聳了聳肩,理所當然道,「無論是朝廷還是太平道,紫府種道都是備受重視的。」
「哦?」
許崇淡淡應了一聲,對此並不意外。
「紫府種道可以趨吉避凶。」
林狂繼續解釋,「這種能力,是任何一個勢力都需要的。」
「所以,你在成功種道後,引起嫡脈重視,獲得了更多的培養?」
許崇順著話頭問道。
「沒錯,不過也是我自己足夠爭氣,才能一步步坐上道主之位。」
林狂嘿嘿一笑,「你看那南家的南如意,年紀跟我差不多,二十年前,她陰神九變,而我陽神九變。」
「陽神九變,不也還是淪為了階下囚?」
許崇指了指林狂,淡淡道:「僅僅是這些的話,沒辦法讓我相信你。」
「重點我還沒說。」
林狂搖頭,道:「你可能不知道,陽神九變,是可以提前很多預知危險的,甚至是只要能威脅到我的人,對我產生了敵意,那麼無論相距多遠,我都能瞬間感應到。」
許崇一驚。
只要產生敵意,無論相距多遠都能感應到?
這比那個什麼淨心琉璃強出了無數倍好吧。
可問題是
都擁有這麼強大的能力了,怎麼還是被朝廷抓住?
「朝廷麻痹了你的這種感知?」
許崇沉聲問道。
「沒有,我的確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足以讓我身死的危險。」
林狂搖了搖頭,「但同時,我又在這種危險之中,感覺到了巨大的機緣!」
「機緣?」
許崇皺起了眉頭。
「我起初並不明白為什麼,也想要置之不理。」
林狂說著嘆了口氣,「但那個機緣實在是太大了,我的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只要能得到這件東西,我將成為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人!」
許崇斜著眼看林狂,「這不是利慾薰心是什麼?」
「的確是利慾薰心,不過我也沒有被沖昏頭腦。」
林狂對許崇的鄙夷不以為意,繼續道:「我是在做了詳細調查,徹底弄清楚這個機緣是什麼之後,才決定冒這個風險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機緣,居然能讓堂堂的太平道主不顧生死也要冒險的?
許崇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
「這個機緣,是無主的長生天!」
林狂緩緩說道。
「無主?」
許崇疑惑,「長生天不是太平道的洞天麼?」
根據最近的那個夢境,再加上跟林狂聊了這麼多,他早就猜到,長生天的上一任主人並不是姬慶之,而是林狂。
可現在,林狂卻讓他淪落至此的機緣,是本就在太平道手裡的長生天?
「嗯?」
林狂皺了皺眉,「太平道的確有洞天,但不是長生天。」
「」
許崇沉默。
「在林家的記載中,從古至今,長生天一直在不同的人手上流轉,每次都是離奇出現,持續很短的時間,然後擁有者離奇死亡,長生天消失無蹤。」
林狂搖了搖頭,繼續道:「再說,如果長生天有主的話,是不會被陽神感知為機緣的看來二十多年過去,外面已經傳得似是而非了。」
「這樣麼」
許崇緊緊皺著眉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那次我感受到的機緣,經過調查,確定了就是再一次出現,並且還是無主狀態的長生天,所以,經過再三思慮,我還是選擇賭一把。」
說著,林狂自嘲一笑,「結果很明顯,我賭輸了。」
「我不明白。」
許崇靜靜的看著林狂,「我曾經聽人說過,真正有底蘊的人,並不會去追尋長生天,因為長生規則只能讓人不老,不能讓人不死,而躲起來的長生,價值並不大你明明是三大家族的人,為什麼還要冒這個風險?」
「因為,三大家族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聞。」
林狂眯起眼睛,眸光莫名,「陽神之上,為不滅神!」
「不滅神?」
許崇被這三個字驚到了。
「具體的不知道,但我想,既然叫不滅神了,那以不滅神包裹肉身,是不是可以做到抵禦一切外來傷害?」
林狂語氣深沉,透著絲絲憧憬,「如果再得到長生天,二者合一的話」
「!!!」
許崇徹底震撼。
他不得不震撼。
如果真如林狂推測的那樣,不滅神包裹肉身,可以豁免一切傷害的話,再加長生天的長生不老規則
那將是真正意義上的不死不滅!
「看來你也明白了。」
林狂呵呵一笑,「試問一下,無主的長生天,對我這個陽神九變,且有望再往上突破的人來說,誘惑有多致命?」
「確實」
許崇緩緩點頭,心潮起伏不定,「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後來,我通過太平道的渠道,成功潛入京城藏身,在暗中尋找長生天所在也確實被我找到了。」
林狂說著,語氣帶上了濃濃的無力:「長生天是一朵蓮花,生長在一個池塘里也就是詔獄外面的那個池塘。」
「詔獄」
許崇眯起雙眼,「這是是朝廷為你設下的陷阱?」
「是的,就是陷阱。」
林狂嘆了口氣,「但我還是決定動手,因為當時的血衣衛總指揮使,並沒有強到像現在這個竇天淵一樣離譜,而我只要先一步得到長生天,往裡面一躲,就可以等到成就不滅神再出來。」
「你不知道洞天是可以被打碎的嗎?」
許崇皺起眉頭。
「我是經歷了之後才知道的,之前可沒有發生過洞天被打碎的事情」
林狂愣了愣,「如果沒有長生天爆碎這件事,只怕到現在都沒人覺得洞天能被打碎洞天須彌藏芥子,雖然從外面看上去縮小到了極致,但內里是真真切切有那麼大一片天地的,怎麼打碎?」
許崇愕然。
看來是自己先入為主了。
林狂也不愧是太平道的前任道主,接觸不久,就推翻更新了他的很多認知。
想了想,許崇又道:「那你就沒想過,萬一拿不到長生天怎麼辦?」
「當然想過。」
林狂點頭,解釋道:「所以我將太平道總門的洞天,百草園也帶上了,雖然百草園的規則只適合用來種植各類各等級的藥草,並不具備攻伐能力,但它好歹跟長生天一樣也是洞天。」
「所以你無論搶不搶得到長生天,都打算往洞天裡躲是麼」
許崇哭笑不得,繼續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麼,讓長生天破碎?」
「後來很順利,甚至順利到我都沒有遇到那個血衣衛總指揮使,就靠近了長生天,可就在我即將得手之際,視線中突然就出現了另一個人!」
林狂想起那個身影,心底一陣陣發寒。「而這個人,就是我預知中危機的真正來源!」
「是誰?」
許崇眼神微凝。
「我不認識,我只知道,這個人一出現,我便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所以我直接躲進了百草園,然後」
林狂看著許崇,眼裡有絲絲震撼,「我就那麼待在百草園之中,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新出現的人,操控長生天與百草園對撞。」
「所以」
許崇若有所思,「洞天與洞天相碰撞,才是摧毀洞天的唯一辦法?」
「唯一不唯一我不知道,但百草園和長生天是真的碎了。」
林狂自嘲的笑了笑,「太平道就這麼失去了最重要的物資來源,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收集修補完整。」
「這個不清楚,不過太平道現在活的很滋潤。」
許崇眯起眼睛,語氣冰寒,「尤其是那個新任的太平道道主。」
「你願意告訴我了?」
林狂一咕嚕站了起來,緊走幾步,拉近了與許崇牢籠之間的距離。
「你說過,你死前慶帝會派人下來,」
許崇搖了搖頭。
「你怕我會用這件事換取慶帝放我離開?」
林狂搖頭失笑,「你想多了,我身上的秘密,是慶帝志在必得的,無論如何我都已經沒了生還的希望。」
「說實話,我很好奇,什麼樣的秘密,讓整個大慶朝廷都束手無策?」
許崇有些疑惑,「單單我知道的,就有刑部的道器問心岩。」
「你說的我知道,朝廷也在我身上用過,不過都沒效果。」
林狂搖了搖頭,「紫府種道便是神魂由己,別說道器了,就連都察院的丹心規則都無法讓我說我不想說的東西。」
「好吧。」
許崇砸吧砸吧嘴。
原來紫府種道還有這個好處。
「細節我不能說。」
許崇靜靜的看著林狂,「姬慶之,以一種奇特的手段,蠱惑了數百萬雍州難民,逼得朝廷的賑災隊伍不得不大開殺戒。」
「!!!」
林狂面色大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數百萬人?!」
「這怎麼可能?!」
「數百萬難民,對朝廷能造成多大的損害?」
「這麼做,完全是損人不利己,沒有任何意義啊!」
「更何況,肆意危害無辜之人,在太平道是大忌。」
林狂連連搖頭,「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損人是真,但不利己未必。」
許崇冷冷道,「如果沒有一些人冒著生死之危挽救雍州,那數百萬人根本等不到賑災就會死掉大半而到了朝廷賑災之時,雍州已經不需要賑災了。」
這句話包含了太多信息。
林狂面色變幻,想了很久很久才艱難開口:「你的意思,是朝廷想要那些難民死,姬慶之在配合?」
「很難讓人不往這上面想。」
許崇沉聲開口,「我懷疑,姬慶之根本就是慶帝的人。」
「慶帝的人」
林狂面色瞬間煞白。
「你想到了什麼?」
許崇凝重起來。
「我需要知道那數百萬人被蠱惑的細節。」
林狂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認真的看著許崇道。
「好。」
事已至此,許崇也沒再多做猶豫,當即將那天所發生的場景詳細的說了一遍。
林狂仔細的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良久之後,林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道:「時隔幾天,僅憑一句口號,就能瞬間蠱惑數百萬人,這種能力,我只想到了一種可能神通!」
「神通?」
這兩個字許崇當然不陌生,但在這個世界,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神通是上古時代才有的,不屬法,也不屬術。」
林狂解釋了一句,而後艱難的吐出一句話:「不出意外的話,姬慶之就掌握了一種能惑人心神的神通。」
「原來如此」
許崇嘆了口氣,「現在知道也遲了,太平道道主和慶帝勾結,天下再無一處淨土。」
「我想請求你一件事。」
林狂深深的看著許崇。
「什麼事?」
許崇挑了挑眉。
「我也是當過道主的人,太平道現在怎麼樣我不知道,但至少曾經,它比朝廷要乾淨一些太平有道,天下無苦,這太平道人共同的願景,不應該被用在這裡。」
林狂面色肅然,「幫我,幫太平道,殺死那個狗娘養的姬慶之。」
「呵呵,不用你請求。」
許崇淡然一笑,「時機一到,吾必殺之。」
「既然如此」
林狂點了點頭,突然抬起雙手,連連結印。
片刻後,一個一模一樣的林狂橫跨一步,從林狂的身體裡走了出來。
「!!!」
許崇頭皮發麻。
「這就是慶帝想要得到的秘密。」
林狂開口,緩緩吐出幾個字:「神通——身外化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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