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堅道:「現在朝廷只有這個想法,還沒有具體實施,但師父覺得,恐怕沒人能阻止得了。」
法空輕頷首:「朝廷現在是越發強勢了。」
此消彼漲,大乾朝廷強勢,武林各宗自然就勢弱。
大乾承平已久,前朝的陰影早就消散,對於魔宗已經沒那麼警惕。
甚至魔宗弟子登堂入室,用以平衡三大宗。
三大宗與魔宗勢如水火,絕對不可能合作,所以朝廷便越發強勢。
許志堅緩緩道:「聽師父說,朝廷設立南監察司是魔宗的建議。」
「魔宗會占據南監察司的主要職位?這倒有趣了,反客為主啊。」
「群魔起舞。」許志堅哼道:「這世道又要變了,唉……,天道輪迴不休,真是慨莫能外!」
他將師父許豐海的話模仿了一遍,甚至語氣都模仿得一般無二。
「大乾與前朝畢竟是不同的。」
「師父說,前朝當初也沒那麼腐朽,後來是形勢逼近,一步一步走到那裡,裡面未嘗沒有魔宗在煽風點火,魔宗最擅長蠱惑人心,火中取栗!」
「許兄的意思,是我們三大宗聯手給朝廷施壓?」
當初三大宗一起對付魔宗,現在已經是三大宗各行其事,任由魔宗勢大了。
歸根到底還是承平日久,對魔宗沒那麼警惕了。
魔宗一分為六,而且彼此內鬥,對三大宗構不成太大的威脅,可他們在內鬥的過程中並沒有削弱,反而越來越強。
天下之大,人人皆可修魔功。
基礎堅實龐大,這般情形下,魔宗六道怎麼可能弱?
相反,三大宗弟子都是優中選優,走的是精英路線,人數太少。
許志堅搖頭:「師父說,千萬不可聯手施壓,只會激怒朝廷,逼朝廷更堅定成立南監察司的念頭,師父也說,這消息絕不能透漏出去的。」
法空緩緩點頭。
他明白許志堅的意思了。
此事不可阻止,大勢難撼,那就爭取早做準備,想辦法在南監察司謀得更高職位。
這也是許志堅的投桃還李。
許志堅離開藥谷回金剛寺安排的精舍,法空便找到慧南,將此事說了,然後便將此事拋到腦後。
這樣的大事還輪不到自己一個種菜僧操心。
還是讓般若院長老們及方丈們謀劃吧。
一人智短多人智長,自己思維再快再廣,也不如那些老僧們老謀深算。
——
隨後的幾天,許志堅吃過飯後便來藥谷,與法空一起喝茶閒聊。
聊著聊著便起身比劃幾招。
法空對光明聖教的武學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比慧聞了解得更深入。
慧聞是對光明聖教敬而遠之,不沾不碰,若即若離,見面了也只是打個招呼,並沒有深入交談。
法空則不然,與許志堅敞開了交流。
大光明拳的招式簡單,威力卻強絕,根本就是心法玄妙,而心法玄妙之根源則是光明之心。
光明之心乃信念所凝,非實非虛,非光非暗,非信念也非意志,是超脫其上的存在。
但信念及意志也與光明之心相關。
信念越強,大光明拳威力越強。
需得有一拳打破無窮黑暗,得見光明的意志。
所以大光明拳遇強越強,威力沒有極限,全在信念之堅,意志之堅。
尤其是對手是惡人的時候,威力便更強。
大光明身也是一樣。
「法空,你這定身咒其實是克制我們光明聖教的。」
「定身咒對各宗都差不多吧?都克制。」
「不一樣的。」
「哦,有何不一樣,許兄請指教。」
「定身咒最厲害的一點是打擊信心,讓人心生絕望,從而動搖信心。」
「唔……」
法空還真不知道這一點。
畢竟定身咒不能給自己施展,體會不到其中滋味。
「無窮力量籠罩,意志與信念都無法突破,會感覺自己微不足道,信心全無,即使定身咒失效,這種絕望感還是沒辦法消除的,一次又一次的話,恐怕就會徹底失去跟你動手的勇氣。」
「我還有一咒,可消除絕望。」
「哦——?」
「不如一試?」
「行。」
……
「法空,我的光明之心更堅純了!」
「看來絕望再希望,希望再絕望,不停的錘鍊,便如淬鍊刀劍。」
「正是如此,再來!」
……
「我還以為這一次金剛寺是白來了,沒想到有這麼巨大的收穫!」
許志堅笑容滿面。
他感受著自身的光明之心,與來金剛寺之前相比,更純淨,更堅凝,皎潔如明月。
別的武林弟子入門是修持精氣,再是真氣,再是罡氣,然後是神元。
光明聖教弟子入門是凝結光明之心,然後以光明之心來推動精氣真氣罡氣最終是神元。
這讓光明聖教弟子的氣息中蘊含著大光明,既至剛至陽,又有淨化人心之效。
真氣階段便有了神元境的特性,影響對方心靈產生幻覺。
跟光明聖教弟子交手,往往都會覺得眼前大放光明,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法空有藥師佛像坐鎮,又是用定身咒,所以體會不到大光明拳的真正厲害。
「我共有四大咒,大光明咒是超度亡者,定身咒自保,清心咒淨心,還有回春咒可恢復,不如也給你施展幾遍。」
「再好不過。」
……
半個時辰後。
「神妙!」
許志堅感慨。
他身體發生了微妙變化,變得輕盈變得靈動,變得更加得心應手。
身體一些遲滯之處,藥石難醫,神元難治,如今卻渙然消散,暢通無阻。
法空輕呷茶茗,悠然微笑。
「法空,有暇來我們光明聖教總壇坐客吧。」
「這個嘛……」法空遲疑,搖頭苦笑:「還是算了。」
「我們光明聖教總壇又不是龍潭虎穴。」
「據說你們光明聖教總壇懸一顆光明之心,如烈日當空,心不淨者必走火入魔,我六根不淨,還是不去為妙。」
「這是以訛傳訛,其實是對我們光明聖教有敵意者會受傷,對聖教友善的不會,甚至越友善,越會得益,益處無窮,法空你不妨一試。」
「……好。」法空緩緩點頭。
經過這幾天相處,兩人關係漸入佳境,已算朋友。
他確實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奇物光明之心。
「其實有一件事我要解釋一下,就是當初那兩個紅衣女子的事。」
「許兄,其實也沒什麼,觀念各不同,也不足為奇。」
「我並沒有饒過她們兩個的意思,她們即使能活命,也會打入大光明樁,讓她們每天都承受烈日焚身之苦。」
法空笑著點點頭,不置可否。
這件事爭執下去無益。
相處之道,還是要擱置爭議,求同存異。
「許兄,我這茶如何?」
「好茶。」許志堅點點頭:「不過我不喜歡喝茶。」
「哦——?」法空失笑:「那還陪我喝了這麼多天,真是罪過。」
站在一旁的林飛揚眼睛瞪大。
看許志堅一本正經的品茶,一口之後,八字眉緊鎖,還以為跟法空和尚一般精通茶味,口味挑剔呢。
這讓自己不服氣,努力不斷提升沏茶的手藝。
原來是擺空架子!
「你覺得茶香,我覺得茶苦,不過這點兒苦也不算什麼。」
他是不想擾了法空的興致。
法空又是陪自己切磋,又是盡述對武學的看法,言語間閃爍著真知灼見,竟然是毫不藏私。
自己陪他喝一盞茶茶也沒什麼。
現在嘛,交情到了,便可以實話實說了。
經過這幾日相處,他感受到了法空的坦蕩與真誠,還有無私的幫助,讓他感激不盡,已經把法空當成知交好友。
既然是好友,那便實話實說,不須隱瞞。
「那給你換掉?」
「不必了。」許志堅搖頭:「喝的是興致,不是茶,就這樣吧。」
「許兄你還真是……」法空搖頭失笑。
……
兩人又閒聊一陣子武林秩事。
法空說起了魂魄之力,問天下各宗有沒有提升魂魄之力的武學。
這世間沒有精神力的概念與說法,貼近的話便是魂魄之力。
而光明聖教是以心御物的典範,很可能涉及到精神力的運用與修煉。
這其實也是他主動交好許志堅的根本原因之一。
「魂……魄……之……力……」許志堅的八字眉緊鎖在一起,三角眼已經眯得看不見:「魂魄之力……」
法空笑道:「其實跟你們的光明之心差不多吧,像我施展佛咒,便需這魂魄之力,引得天地偉力加身,但也同時消耗魂魄之力。」
「不同的。」許志堅搖搖頭:「光明之心是越用越強,不會損耗,……嗯,我有點兒明白了,應該是心力吧。」
法空點點頭。
這也差不多。
「如果是心力的話,我們大乾各宗沒有這樣的心法,但大永有。」
「哦——?」
「聖教總壇有一本白蓮寺的虛空胎息經。」許志堅點點頭:「只不過只有半部,此經便是練心力的。」
「白蓮寺……」法空若有所思。
他搜索大永諸人的記憶,從顧心弦記憶里找到了白蓮寺。
卻是一座已經消失的寺院。
兩百年前,白蓮寺也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大寺院,雖比不得現在大永如日中天的大妙蓮寺,遜色也沒遜色太多。
但不知為何,一夜之間,一場大火燒掉了白蓮寺,據說寺內弟子無一倖免於難。
到底如何起火,是自己燒起來的還是人為縱為,白蓮寺之火疑雲密布。
但因為白蓮寺所有弟子皆消失,所以也沒有人追查,最終不了了之。
許志堅道:「法空你若想看,我回去之後便托人送過來。」
「多謝許兄。」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法空抬盞輕啜一口,心滿意足。
此時正是月上中天,月華清涼如水,周圍靜謐。
「砰!」一聲悶響忽然打破了山谷的寧靜。
林飛揚閃了兩閃,已經出現在山谷口,隨即托著一人飄飄來到小亭。
「法悟師弟。」法空起身。
法悟已經昏迷不醒,臉色薑黃中泛著青色,呼吸微弱,已然是奄奄一息。
回春咒十遍。
法悟醒來。
「師兄……」法悟茫然看著他。
法空又給他一記清心咒。
法悟精神一振,徹底清醒過來,平靜說道:「師兄,我又活過來了。」
「碰上硬茬子了?」法空道。
法悟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法吉與法祥師兄沒了。」
法空皺眉。
衣袂破空中聲,圓華與圓方及圓新聯袂而來。
顯然是得到了他返回及重傷的消息,匆匆趕了過來。
圓華看著軟弱,是法寧的師兄,其實也負責情報。
圓方是藥王院的首座。
圓新是知客。
他們是金剛寺的中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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