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貢院。
隨著參加會試的學子進入,此處已經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入。
學子們按照抽到的序號,找到對應的房間,等待考官發放試卷。
貢院的環境並不好,考試所在的房間狹小。
但,十年寒窗苦讀,沒有人會對此有怨言。
他們都期待著自己能夠上榜,進入官場,走上人生巔峰。
很快,試卷就發放了下來。
拿到考卷的學子,看著上面的試題,有人直接落筆,胸有成竹,有人眉頭緊鎖,滿面愁容。
差別,在這一刻已經拉開了。
九天六晚後,會試結束,接下來就是等待著放榜了。
(會試一共三場,每場三天兩晚)
而在放榜之前,一直精神緊繃的學子們自然是要放鬆一下了。
各種娛樂場所、酒樓,人滿為患。
而商家們也非常歡迎這些學子,要麼主動免除花費,要麼送上銀子,因為這些學子給他們帶來的收益,遠超他們所付出的。
一處酒樓,浙//江學子正在此相聚。
他們推杯換盞,討論著考題。
這一點,好像從古至今都未變過。
「此次會試的試題,對我的而言,難度不小,但對廷益來說,不過爾爾。」
「廷益,必然榜上有名。」
有學子開始把話題轉移到了于謙的身上。
于謙在當地頗有名氣,知道他的人並不少。
而其為人和品行,也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和尊重。
「放榜之前,一切還未可知。」
「也許諸位的名字就在榜上呢!」
于謙趕忙謙虛道。
為人處事,他也不是一竅不通。
畢竟他爺爺,可是洪武一朝的官員,而且還能安穩致仕。
這要是沒有本事,說出去誰信啊!
于謙自然是學到了一些東西的。
「哈哈,廷益太謙虛了!」
今兒個晴空萬里,太陽高照,氣溫也不低。
楊軒帶著家人出門逛街,看看熱鬧。
畢竟,像這樣的熱鬧,三年才有一次。
幾人走在街上,看到來自各地的學子,時不時的評價一下。
感覺自己考得不錯的,自然是志得意滿。
感覺考得差的,已經在思考要不要提前回去了,反正放榜的時候,上面也不會有自己的名字。
人生百態,莫不如是。
臨近中午,楊軒和安慶他們找了一個酒樓,準備隨便吃點,墊墊肚子。
這個時候酒樓人滿為患,楊軒加了錢才要到一個雅間。
「奸商,真黑!」
安慶坐下後,不滿道。
「這個時候都是這樣,不用放在心上。」
「這也是遷都後的第一次科舉,熱鬧一點,挺好。」
楊軒笑呵呵的說道,並沒有放在心上。
北方的經濟本就比不過南方,畢竟大明的經濟中心在南方。
不過,藉助科舉,帶動一下北方的經濟發展,也是不錯的。
遷都的作用,這就已經開始體現了。
「你啊,就知道跟我說這些大道理,在你眼裡,我就是那般不講理的人?」
聽到楊軒的話,安慶沒好氣道。
「我的錯我的錯,還請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楊軒趕緊認錯道歉。
「行了,我原諒你了。」
安慶無語道。
「多謝夫人!」
楊軒笑嘻嘻道。
「沒皮沒臉,真是拿你沒辦法。」
「謝謝誇獎。」楊軒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惹的安慶翻了好幾個白眼。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酒樓的小二也將楊軒他們點的酒菜送了上來。
「吃菜吃菜,等涼了就不好吃了。」
楊軒給安慶和秀禾夾菜,等會兒吃飽喝足了,還要繼續逛呢!
菜品豐盛,幾乎每一樣楊軒都點了。
他不差錢,也不怕浪費,而且他還怕就這點不夠吃呢。
畢竟他的胃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這酒樓的飯菜,味道還不錯,你們兩個多吃點。」
楊軒說著,又給安慶和秀禾夾菜。
就在他們大快朵頤的時候,外面的聲音也傳進了雅間。
酒樓的建築都是木質的,隔音效果也就一般,聊勝於無。
若是說話的聲音小的話,自然不會傳出去,反之,就算隔著房間,依然能聽到。
尤其是對楊軒這種五感六覺遠超普通人的人來說,更為清晰。
「你們都聽說了沒有,陛下又要興師北伐了。」有人聲音略微壓低,神秘兮兮的說道。
「怎麼沒有,我們來京師的路上,還遇到了奉調令南京集結的軍隊。」又有人回應。
「據說這次還是和前幾次一樣,要發兵五十萬。」前面說話的那人再次說道。
「嘶!五十萬大軍,這得花費多少啊?」
「朝廷就算再富裕,也經不起這麼揮霍吧?」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發出擔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陛下為什麼要北伐?誰能解釋一下?」有不知情者發出疑問。
「據說是去年初冬,韃靼襲擊了興和所,等援軍趕到的時候,興和所上下無一活口,只留下了一地的廢墟。」
「陛下聽聞,龍顏大怒,誓要報此仇。」
有人知道一些內情,主動解釋。
「陛下的決定沒錯,這個仇必須報,讓那些蠻夷知道,我大明不是好惹的。」
說出這話的自然是熱血的年輕人,他們沒有被官場污染過,還是一腔熱血。
「興和所我聽說過,規模並不大,韃靼襲擊,固然讓人憤怒,但發兵五十萬,花費無數錢糧,只為報仇,值嗎?」
也有人對此提出質疑。
在其看來,一個小小的興和所而已,這點損失,對大明來說,微不足道。
興兵五十萬,只為了報仇,實屬不智。
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都聽出來了,這裡畢竟是京師,說話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值!」這時,一個堅定的聲音響了起來。
「廷益,你有何見解?」
「外敵入侵,若是不反擊,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必須狠狠的反擊,才能讓他們收斂,畏懼。」
「但,方才這位兄台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大明軍隊,武德充沛,戰無不勝,五十萬大軍出征,耗費巨大,會給國家財政造成巨大的負擔。」
「若是地方出現災害,朝廷拿什麼來賑災?百姓怎麼辦?」
「依我看,只需派遣一名大將,率精銳騎兵出征便足矣。」
「根本用不著陛下御駕親征。」
「說到底,陛下有些好大喜功了,自古以來,人一老就容易犯錯,當今陛下也是如此。」
「若有機會面聖,我一定要當面諫言,請陛下收斂好戰之心。」
「廷益,你喝多了。」聚會的同鄉也是被這大膽的發言,嚇了一大跳。
要知道,這裡可是京師啊,誰也不知道錦衣衛的探子會在什麼地方。
而且聽說陛下還成立了一個東廠,性質和錦衣衛差不多,現在勢頭正盛呢。
若是讓這些話傳到陛下的耳中,他們在場的這些人,怕是都逃不了。
「我沒喝多,陛下好大喜功,勞民傷財,這是事實。」
「光是這一座北//京城,就修了十幾年,耗費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何止百萬。」
「若非朝中還有能臣幹吏,沒讓國家財政出現問題,怕是我等再來的路上,看到的就是遍地的饑民了。」
聽著于謙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在場的同鄉有一個算一個,皆是頭皮發麻。
恨不得張嘴問候于謙的家人。
特娘的,這廝喝點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這些話也是他能說的?
同時,他們心中也是後悔不已,早知道,今天就不來走這一遭了。
而在雅間中的楊軒自然是聽到了這些話,心中不由對那個叫廷益的年輕人升起了好奇心。
秀禾好像知道楊軒在想什麼,主動起身去到外面看了看。
「老爺,是幾個喝醉酒的學子。」
「打聽一下他們是哪裡人。」楊軒說道。
「嗯。」
秀禾點點頭,叫來店小二打聽了一下。
「老爺,他們是浙//江的學子。」
聽到這話,楊軒眉頭一蹙,他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安慶和秀禾見狀,也沒有打擾。
直到好一會兒後,他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麼。
永樂十年,他奉命前往浙/江推行新政,見到了一個叫于謙的少年。
當時他和鐵鉉都覺得,若這個少年以後入朝為官,定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因為據說他們家是供奉著文天祥的,家風很正。
「問問他們,認不認識一個叫于謙的人。」楊軒再次吩咐。
「好的。」秀禾再次去打聽。
很快,就有了結果。
「老爺,那個叫廷益的年輕人就是于謙,廷益正是他的字。」秀禾說道。
聞言,楊軒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于謙的見解雖然還過於稚嫩,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而且有一點,他確實沒有說錯,朱老四的確有點好大喜功。
花錢大手大腳,想一出是一出。
若是按照洪武朝後期的國家財政收入來說,根本支撐不起朱棣的這麼多大動作。
不管是修《永樂大典》,還是通運河,修建北/京城等等,這些花費都是天文數字。
更不用說還要打仗。
這足以拖垮大明的財政。
好在開海下西洋,攻略倭國,推行新政等,都大大增加了國家財政收入。
這才使國家有足夠的錢,支撐朱棣來完成自己的豐功偉業。
加之有太子朱高熾這樣優秀的儲君,以及夏原吉等優秀大臣,使國家穩定,沒有什麼問題。
當然,對於北伐的問題,楊軒跟朱棣的看法是一樣的。
這場仗是必須打的。
大明已經安穩了好幾年了,地方衛所的戰鬥力難免會有所下降。
京師三大營還好,他們都是脫產士兵,平時只需要訓練就行了。
地方衛所的士兵,可不是脫產的,他們屬於半農半兵的性質。
閒時種地,戰士打仗。
農閒的時候,會組織起來訓練。
這種性質的軍隊,戰鬥力沒有辦法得到保障, 荒廢的時間一長,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
要是不拉上戰場走一走,這些士兵就會徹底淪為農民,衛所也名存實亡。
朱棣發兵五十萬,也有這樣一層意思在。
雖說好戰必亡,但忘戰必危。
朱棣心裡可是非常清楚的,他自信自己能把握好這二者之間的度。
而且維持衛所的戰鬥力,也能讓三大營在受到損失之後,及時得到補充。
畢竟,三大營本就是從各地衛所抽調精銳組建而成的。
言歸正傳,如果剛剛說話的這個年輕人,正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于謙的話,楊軒倒是不介意,好好培養一下。
而且此次科舉的主考官是金純和鐵鉉,這二人的品行楊軒是知道的,只要上榜了,那就是他們的門生。
好好跟著這二人學習學習,日後當個清正廉潔,為國為民的好官。
正當楊軒思考的時候,外面傳來的吵鬧聲。
其中一道聲音很是囂張,嗓音尖銳,像是宮裡的太監。
「剛剛收到舉報,這裡有人詆毀朝廷,詆毀陛下。」
「是誰,自己站出來。」
「不然,所有人都跟咱家走一趟吧!」
「公公,我等都是來京參加科舉的學子,怎會詆毀朝廷,詆毀陛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呵,誤會?」
「咱家可不相信有什麼誤會,像你們這樣的人,咱家見的多了。」
「等到了錦衣衛詔獄,你們自然會老實下來。」
「全都帶走!」
「公公,冤枉啊!」
「我等冤枉啊!」
「這裡是天子腳下,你不過是一介閹人,有什麼權利抓人?」
這話好像是激怒了對方,只聽那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
「看來咱家果然沒來錯,你們就是詆毀朝廷,詆毀陛下之人,還敢說冤枉。」
「記住,咱家是東廠的,拿人乃是皇權特許。」
「拿下!」
「是。」
「放開我,放開我。」
「我等要見陛下。」
「見陛下,你們還沒有這個資格。」
「天子腳下,難道連講理的地方都沒有了嗎,竟任由此等閹人為惡。」
「堵住他們的嘴,全都帶走。」
「是。」
雅間中的楊軒三人面面相覷。
東廠本就有監視社會不穩定因素的職責,這些學子竟然敢在這種地方談論朝政,並且說朱棣好大喜功,東廠不抓你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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