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 第五百二十八章 玉石俱焚

    那用鞭的老嫗雖然連中兩刀卻並未立刻殞命，先是緩緩低頭看向自己胸口，隨後面露猙獰，氣聚右掌，試圖重擊長生三陽魁首，與其同歸於盡。

    眼見老嫗眼神有異，長生立刻猜到其心中所想，不等其抬手出掌便急閃後退，與此同時拔出了插在其胸口的兩把短刀。

    兩把短刀拔出，老嫗胸前瞬時鮮血噴涌，隨即生機斷絕，萎靡倒地。

    雖然成功殺掉了敵方兩位太玄高手，長生亦付出了慘重代價，不但身中劇毒，胸腹還挨了兩刀，與之前的外傷不同，這兩刀都深入胸腹，傷及臟腑，急退之時步履踉蹌，最終撞上伏屍，摔倒在地。

    見長生踉蹌跌倒，近處的倭寇自忖機會難得，紛紛疾沖而至。

    長生此時已近油盡燈枯，只感覺頭暈眼花，天旋地轉，眼見倭寇衝來，只能強打精神，將手裡的兩把短刀擲向倭寇。

    倭寇沒想到他仍有反擊之力，疏於防範，兩個沖在前面的倭寇同時中刀撲倒，餘下眾人見狀駭然大驚，紛紛駐足止步，不敢上前。

    長生撐臂起身，幾番搖擺過後終於直身站穩，「一百七十二。」

    雖然明知長生已是強弩之末，一眾倭寇卻面面相覷，不敢貿然上前，他們向來以勇敢無畏自詡並以此為傲，遇到長生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勇敢。

    長生雖然挺身站立，卻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他的傷勢太重，便是楊開等人及時趕來也無濟於事了，他的腰囊里原本還有一枚回天銀丹，但此前他已經委託黃四郎將自己的腰囊交給了楊開等人，那個腰囊里全是重要的東西，他不希望那些東西落到倭寇的手裡，退一步說就算回天銀丹尚在，他也不會服用，因為回天銀丹雖能療傷卻無法補充靈氣，而今自己靈氣已近枯竭，便是服下回天銀丹也無力回天，還不如將其留給楊開等人。

    正所謂虎死餘威在，一眾倭寇已經被長生嚇破了膽，即便明知他在勉力支撐也不敢貿然上前，而土丘上的霧隱真一三人亦不敢輕舉妄動，先前下場的四位族長盡數折戟，他們明知長生此時已經油盡燈枯，卻也知道他臨死之前必有亡命一搏，而今勝利在望，誰也不願成為最後的犧牲品。

    倭寇不動，長生也沒動，他先前殺掉的那兩個倭寇的短刀和長鞭上都淬有劇毒，此時毒性已經發作，手腳逐漸麻木，已經無力再戰，

    >    倭寇之所以沒有急於動手是因為長生先前沖黃四郎說了什麼他們都聽到了，七大家族的倭寇有不少都是此前日本派往大唐的遣唐使，他們能聽懂漢話，知道楊開等人遠在百里之外，黃四郎趕過去需要時間，楊開等人趕過來也需要時間，長生支撐不到援兵的到來，他們只需要靜待長生毒發倒地即可，無需冒險求勝。

    此戰長生以寡敵眾，以一己之力誅殺倭寇一百七十二人，其中紫氣高手不下二十人，另有四名倭寇頭領，此等戰績長生已經知足了，日後傳揚出去也說得過去了，正所謂獵犬終須山上死，將軍難免陣前亡，身為大唐親王，戰死沙場也是自己的宿命，不管是對朋友還是對皇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此生他不曾辜負任何一個對自己心存善意的人。

    長生知道自己殞命在即，因為往日的種種景象已經開始自其腦海里快速閃過，自己瘸著腿拎水飲牛，雷雨交加時蜷縮在村東山洞，與陳立秋等人趕著馬車去往藥王墳，為了救趙姑娘而誤入蛇窩，倪晨伊帶著家人往御史台送鋪蓋器物，林林總總，歷歷在目，快速閃動的畫面最終定格在了張墨的臉上，恍惚之間他仿佛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蘭花香氣。

    看到張墨，長生瞬時生出了無限的愧疚，自己與張墨已有夫妻之實，自己此生誰都不欠，唯獨虧欠了張墨，早知今日，當日他絕不會留宿漢中。

    眼見長生的口鼻已經流出黑血，而己方眾人卻心有餘悸，不敢上前，一名藍氣修為的年輕倭寇怒火中燒，一邊高聲謾罵己方眾人貪生怕死，一邊自族人身上抓拿黑球火器。

    「太郎，不要衝動，他堅持不了多久。」有倭寇試圖勸阻。

    「你們都瞎了不曾，」那名為太郎的倭寇抬手北指，「他的幫手已經來了。」

    一眾倭寇循著此人所指轉頭北望，果然發現一紫二藍三道靈氣正在向此處快速移動，另有一道深藍靈氣疾行向東。

    在眾人轉頭北望之際，那名為太郎的倭寇自族人身上取下了十幾個黑球，與自己隨身攜帶的幾個黑球一同裹進包袱掛於胸前，轉而點燃引信怒吼前沖，「你們怕死，我宮本太郎不怕，讓開，我要與他同歸於盡。」

    就在宮本太郎怒吼前沖之時，正北山中傳來了釋玄明的獅吼傳音，「王爺，堅持住，我們來了！」

    少林獅子吼不同於尋常的提氣發聲，迴響激盪，聲傳四野，土丘上的霧隱真一等人下意識的轉頭北望。

    長生遍體鱗傷，大量失血，而今又身中兩種劇毒，毒性發作之後七竅流血，已然視物不清，但他神識還算清醒，聽到釋玄明發聲，本能的想到倭寇一方雖然元氣大傷，卻仍有再戰之力，而且七大家族還有三位頭領仍在，尤其是霧隱真一，此人不去，釋玄明等人趕來此處無異於飛蛾撲火。

    發現宮本太郎引燃火器朝自己疾沖而來，長生心念閃動，隨即縱身躍起，宮本太郎只當他要施展身法拖延時間，急忙縱身離地，沖其凌空撲來。

    令宮本太郎沒想到的是長生並未凌空躲閃，而是滯留原地，待其來到之後伸展雙臂將其攔腰抱住。

    不等宮本太郎反應過來，長生已經催動所剩無幾的純陽靈氣自周身催生炙熱火焰，轉而施出浴火凌空抱著他向東面的土丘疾飛而去。

    見此情形，一眾倭寇知道他想與霧隱真一三人同歸於盡，瞬時亡魂大冒，紛紛高喊示警，只道宮本太郎已然引燃了火器。

    長生距霧隱真一等人所在的土丘不過幾十丈，浴火凌空迅捷無比，轉瞬即到，土丘上的三人見狀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霧隱真一修為最高，不等另外兩人回過神來，便急切作法，匆匆開啟紫氣玄門。

    被長生抱在懷裡的宮本太郎此時已被純陽烈火燒的體無完膚，鬼哭狼嚎，但生死關頭他卻並未喪失理智，知道自己的魯莽衝動闖下了大禍，唯恐火器炸響之後殃及霧隱真一等人，便拼命扭動，帶著長生自空中旋轉掙扎，想要掙脫長生的抱縛。

    長生此時最擔心的就是自己死後楊開等人不是倭寇的對手，好不容易抓到與霧隱真一等人玉石俱焚的機會，又豈能輕易錯過，只要炸死了霧隱真一三人，剩下的倭寇楊開等人便能從容招架，退一步說就算炸不死，炸成重傷也行。

    長生是這麼想的，卻沒能這麼做，因為他的靈氣已經徹底枯竭，肢體也多有麻木，最終還是被宮本太郎奮力推開。

    宮本太郎剛剛將長生推開，包袱里的十幾枚黑球火器便同時炸響，伴隨著

    一聲沖天巨響，土丘之上煙塵四起，血肉橫飛。

    釋玄明和餘一正在黃四郎的引帶之下向此處奮力疾掠，長生施展浴火凌空抱著宮本太郎沖向土丘時他們恰好正在翻越一道山脊，眼見土丘上方發生了劇烈爆炸，二人瞬時亡魂大冒，不約而同的悲喊發聲，「王爺！」

    一旁的黃四郎見狀亦是悲痛莫名，「糟了，糟了，還是晚了，我循著氣味一路尋來，就是想答謝報恩，不曾想那些蠻子會法術，我的土行遁術使不得，救不出王爺。」

    釋玄明和餘一並未接話，而是提氣加速，全力飛掠。

    黃四郎長長嘆氣，加速飛掠，「你們不要難過，我與你們一起為王爺報仇。」

    片刻過後，三人先後來到，此時倖存的倭寇都聚集在土丘附近，由於此時煙塵尚未散去，也看不到土丘上的情況，只能聽到倭寇哭爹喊娘的嚎啕大哭。

    餘一也不遲疑，立刻施展正眼法藏，將黃四郎和釋玄明送入屏障，隨後自入其中。

    三人進入屏障之後立刻殺向土丘，此時倭寇已經鬥志全無，眼見三人來到，紛紛躲閃避讓，無心再戰。

    獨自奔逃的倭寇並不是三人的目標，餘一自往土丘尋找長生，而釋玄明和黃四郎則分頭追趕那些抬著傷者的倭寇，由於爆炸產生了大量的煙塵，被倭寇抬著的三人無不灰頭土臉，不追到近前難得分辨。

    釋玄明率先追上一群，發現眾人抬的並不是長生，而是個缺了胳膊的女子，他並不認識此人，卻也知道此人必是敵方頭領，貫胸一槍，直接刺死。

    黃四郎隨後亦追上一群人，但這些人抬的也不是長生，而是一個胸前被炸的血肉模糊的中年男子，它的土行遁術著實了得，直接現身近側，當頭一掌。

    隨後二人又去追趕另外一群，追上之後發現也不是長生，而是一個被炸斷了雙腿的男子，一通混戰之後也被釋玄明打殺。

    此時餘一也尋遍山丘趕來與二人會合。

    「如何？」釋玄明急切發問。

    餘一眼圈泛紅，咬牙搖頭。

    此時縈繞在山丘周圍的煙塵已經散去，遍地血肉，慘不忍睹。

    釋玄明深深吸氣，冷聲開口，「殺光他們，為王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