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呈微怔,疲乏一掃而空。
「你想讓我怎麼做?」
馮蘊微微一笑,「不會太讓齊君為難。」
蕭呈沉默,久久才嗯聲,「你說。」
他二人自小就有婚約,前世更是拜過天地的真夫妻,在蕭呈的內心,馮蘊是他的妻子,是任何婦人都不可替代的存在。
看到她在裴獗身邊的每一刻,對蕭呈來說,都無異於凌遲之刑,疼痛難當。
這個時候無論馮蘊讓他做什麼,幫什麼忙,蕭呈都十分樂意,哪怕會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
何況,馮蘊讓他幫的,真的只是一點點小忙。
晉太后遇刺本是晉國的事情,齊方不便插手。
可如果是馮家人被誣衊了呢?
馮氏不僅出自許州馮氏,還是皇親國戚
蕭呈回去便交代胥持。
「讓人放出風聲,就說晉太后小產,嫁禍將軍夫人,並指夫人有通齊之心,意圖挑起兩國爭端」
胥持一驚,「陛下」
蕭呈擰眉微嘆,「去辦吧。」
胥持看一眼皇帝的眉眼,心知他已有決斷,不再多說,領命下去了。
蕭呈又讓人叫來馮敬廷,開口便是厲聲訓斥。
「身為父親,女兒被人如此誣衊誹謗,馮公再不出聲,壞的不僅是阿蘊的名聲,還是整個許州馮氏和齊國宗親的名聲,馮公當真要坐視不管嗎?」
一席話把馮敬廷問蒙了,目瞪口呆。
要不是陳氏作梗,他還是願意跟馮蘊親和關係的。
尤其有了裴獗這門親事,對他有利無弊
可馮家是馮敬堯做主,他這個爹沒有話語權。
不過,若有皇帝親自下旨,就不同了
他心下猶豫,還是想再確認一次,「陛下是讓微臣出面,替十二娘撐腰?」
蕭呈淡淡掃他一眼。
「你的背後,是許州馮氏,是齊國。」
馮敬廷明白了,眼裡流露一抹喜色,拱手而拜。
「臣遵旨。」
蕭呈一臉冷然,又道:
「尊夫人能言善道,帶上一起去吧。」
馮敬廷微微一愕,心尖尖泛涼。
皇帝有令,陳氏不敢不從,可私下裡,他這位夫人當然是不情願幫十二娘出頭的。
陳氏受的閒氣,還是得他來承受了。
-
陳氏正跟馮瑩在房裡說話。
方才蕭呈離席去見馮蘊,凝秀便探了消息,這會子馮瑩明顯是哭過,眼睛紅通通的,泛著淚光,更顯楚楚可憐。
「這個狐狸精!」
陳夫人提到馮蘊便咬牙切齒。
「都嫁人了,還不肯消停,這是非得壞了你的姻緣才甘心啦」
「阿母別怪長姊。」馮瑩拉住陳氏的手,紅著眼眶搖頭苦笑,「本不是我的姻緣,是我強求來的,怪不得她,更怪不得陛下」
「你!」陳夫人怒其不爭,「讓我說你什麼好」
看著女兒要哭不哭的模樣,當娘的心都碎了,可話未落,陳氏的目光又被馮瑩的臉吸引了去。
「你這臉怎麼回事?疼嗎?」
她伸手要摸,馮瑩就避了開。
「想是今日上了濃妝,有些不適,我方才洗過,休息兩日就好了」
陳夫人卻眯起眼,「那金閨客,你用著如何?」
馮瑩道:「肌膚確實細嫩了些,只是」
她撫著臉頰,眼睫微顫,「那日長姊掌摳的地方,有些浮腫。」
陳夫人覺得她有些心急了。
再是好用,也該讓仆女先用一陣,看看效果再說的。可當娘的最明白女兒,阿瑩太想得到蕭呈的側目和傾心,顧不得其他了。
她不忍苛刻,讓凝秀拿藥膏來,親自給馮瑩上了一回藥,這才壓下那心底的不滿。
「再忍她幾日,你就跟陛下回台城了。回去後,你便是陛下最親厚的人,有你大伯在京里,後宮再進多少嬪妃,也越不過你去」
「阿母!」馮瑩不知想到什麼,心跳得厲害,「你說陛下會不會是存了心,想把長姊帶回去?」
哼!陳夫人嗤之以鼻。
「他便是想,又能如何?那騷狐狸把裴獗勾得死死的,他絕無可能放手。蕭三再是想要,還能興兵搶人不成?你放一百顆心吧。」
馮瑩嘴上應著,心下仍是氣苦。
母女倆說著體己話,不免提到溫行溯,陳氏又是氣咻咻罵了一通,馮敬廷就回來了。
「你收拾收拾,跟我去見晉太后。」
陳氏尚在氣頭上,冷眼一斜,「我見她做甚?」
潁川陳氏是百年大族,簪纓世家。陳夫人一向很瞧不起普通世族,即使李桑若貴為太后,在她眼裡,也只是隴西李氏的旁支小族,小家子氣
馮敬廷看她這個狂勁,覺得蕭呈是對的。
要找事,非得帶上他這個夫人不可。
「去替十二娘撐腰。」
陳夫人聽完他的話,當場就炸了。
「那小蹄子自己惹事就罷了,不是說不跟娘家往來嗎?怎麼,現在要靠著咱們了?不管,誰樂意去誰去」
馮敬廷目光微微一沉。
「夫人,這是聖旨。」
陳夫人喉頭一哽,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可以瞧不上晉國的太后,卻不敢把齊國皇帝的聖旨當成耳旁風
「阿母去吧。」馮瑩目光掙扎,聲音儘量平緩和輕柔,「長姊被人欺辱,打的也是許州馮氏的臉即便沒有這一層關係,阿父身為人臣,也得讓陛下安心不是?」
蕭呈安心了,才不會惦念馮蘊。
陳夫人看一眼女兒,那股子火氣便泄了。
「真是欠了她的!」
-
一刻鐘後,馮敬廷夫婦帶著齊帝的旨意和兩名齊國太醫,前去探望晉太后,開口便道:
「得聞小女衝撞了太后殿下,馮某特地前來請罪,便奉齊帝旨意,帶來齊國最好的太醫,為殿下問診。」
他在官場行走,行事很是客氣。
陳夫人卻是不然,上來便扮演好了自己的潑辣角色,順便當一個好母親。
人還在門外,她拔高的聲音就傳了進去。
「外面都傳遍了,說是我的女兒把晉太后推下的瞭望台?呵!原以為是後宅子裡那些爭風吃醋,上不得台面,但謠言傳來傳去,已經變成齊國馮氏女刺殺晉國皇太后了,這可不得了,要是不把事情弄清楚,我們馮家往後要如何立足?真是臉面都不要了嗎?」
「今兒無論如何,也要給我們馮家一個說法。」
潑婦有潑婦的氣人方式。
那聲音一出,周遭便鴉雀無聲,誰也不敢接話。
畢竟他們不是晉國人,晉太后再是威儀,也不能當場把前來探病的齊國使臣和夫人打一頓吧?
這裡的廂房隔音效果不好,無須旁人通傳,李桑若就把陳氏的聲音聽了個清清楚楚。
「怎麼回事?」
她氣得整個人都快昏過去了,虛弱地看著唐少恭,恨恨咬牙。
「不是說事情過去,就不會再追究了嗎?馮家人怎麼回事」
唐少恭皺起眉頭。
誰能想到馮敬廷會橫插一腳?
李桑若聽著陳氏的酸話,氣得揪緊被子,胳膊直抖。
「哀家願意跟她冰釋前嫌,她卻不肯放過哀家。這是什麼道理?大將軍呢」
她左右四顧,雙眼滿是霧氣。
在疼痛中甦醒過來,她此刻從精神到身體都極是羸弱,最想看到的人,便是裴獗。
「少恭叔,你不是說,大將軍會來看我嗎?」
唐少恭眼睛裡冰冷一片,並沒有因為她的痛苦,有半分暖意。
「殿下昏迷的時候,將軍來看過了。」
李桑若欣喜不已,「當真?」
唐少恭點頭,「敖七把裴老將軍接到了鳴泉,他們父子二人要說話。這一時半會,怕是過不來」
李桑若氣得喉頭髮緊,「那馮家人如何應付,就由著他們在那裡鬧騰嗎?」
唐少恭尚未接話,陳禧就灰白著臉進來了。
「殿下將軍夫人來了。」
李桑若聽到馮蘊的名頭就氣,「她來做什麼?她還有臉來看哀家嗎?」
陳禧咬著下唇,在李太后的盛怒中,有些不敢言語。
唐少恭還算鎮定,「說。」
陳禧應一聲,躬身拱手道:「將軍夫人也帶來了一個大夫,說是要和殿下當堂對峙,還原事實真相,恢復名譽。」
私下道歉不行,還要讓她下旨認錯?
李桑若想也不想,「讓她滾!她算什麼東西,也配跟哀家當堂對峙?」
陳禧嚇得腿軟,險些當場跪下去。
唐少恭沉吟,「她是一品國夫人。」
李桑若瞬間啞口無言。
那無邊恨意蔓延到嘴裡,牙都快酸了。
這一步又一步,馮氏女逼她太狠。
陳禧壯著膽子道:「馮家人態度強橫,不肯善罷甘休。陳夫人嗓門又大,這會子已引來不少人。外面有人,有人在說」
「說什麼?」
「說大夫看過瞭望台的血污了,極是蹊蹺,疑似太后殿下小產所致」
李桑若腦子瞬間空白,眼底充血一般。
原來下旨認錯不是馮蘊的目的。
馮氏女還要讓她名譽掃地,受盡天下人嘲笑和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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