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把自行車蹬得飛快,到了派出所門口,晏禮先跳下,蕭元隨後把方向盤一丟,自行車胡亂靠在路邊,二人衝進警局。
「同志,我們要報案!」
——
夏天很熱,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燥熱平息,微風送來涼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老黑腳邊多了七八個菸頭。
他的指尖仍然夾著一根煙,不過這次他沒有抽,垂著頭,像是在沉思。
煙快燃盡的時候,老黑忽然動了,他狠狠把煙扔在地上用腳碾滅,猛地起身撩開腰間衣服掏出手槍,咔嚓一聲上膛,抬手把槍口對準謝眠眠腦袋,謝眠眠瞳孔驟然一縮——
「不合作,那就死。」
老黑壓著眉,神情狠戾,已經被這丫頭知道自己真正身份,放她走就相當於頭上懸了一把刀,誰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報警讓這把刀落下來?
就連二人僅僅是接觸了羅振海,老黑就如此謹慎地把人綁架,生怕透露出什麼,讓警察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地下工廠,怎麼可能會在謝眠眠親眼看見過那東西的時候還放過她?
所以謝眠眠必須得死。
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
老黑這次的確失策了,他以為自己給出的誘惑足夠讓謝眠眠答應為自己辦事,根本沒想到她會不同意。
還是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拒絕。
老黑舉著槍:「我再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他就不信了,一個黃毛丫頭還能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黑漆漆的槍口對著自己腦門,謝眠眠只能死死咬住牙關才能不發抖。
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腳下像灌了水泥,幾乎無法感知。
真槍,以及隨時會飛進自己腦袋的子彈,這個認知讓謝眠眠胃部一陣陣痙攣。
想活命,就得跟老黑合作。
老黑是什麼人?
一個癮君子,一個毒品販賣者。
她從小的認知,所受過的教育、電視裡各種各樣禁毒片,都在告訴她幾十年來有多少警察為此流血犧牲。
跟他合作?謝眠眠就是瘋了都不可能答應。
「如果我是你。」謝眠眠掐緊手心,用平淡的語氣說,「會趁事態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及時止損。」
老黑嗤笑,朝地上吐了口痰,用一種看小孩的表情:「你以為能忽悠得了我?」
他還不至於要一個黃毛丫頭來教他做事。
謝眠眠緩緩道:「你殺了人,就會上警局的通緝名單,未來只能東躲西藏不停改名字換身份。
你不知道什麼時候銀色的鐐銬會扣緊自己雙手,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進入警察視線,不知道表面忠心的手下會不會轉身把你賣了換取賞金。
你只敢相信你自己,緊繃的神經讓你在午夜聽到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滿身冷汗,你終生都要活在懷疑和恐懼之中,一刻都不能得到安寧。
而年邁的父母會問你什麼時候回家過年;
家中的電燈壞了,妻子等著你回家換一顆質量好點的暖燈;
家長會的時候老師會拿出你女兒的卷子,問為什麼簽字的永遠是媽媽。
而你,你無法解釋這全都是因為你在今天做了錯誤的選擇。」
少女輕柔的嗓音宛如敘述一件事實,老黑心臟一縮,像被擊中要害,神色晦暗。
他眼珠微微轉動,不知聚集在什麼地方。
謝眠眠把羅月不小心留在自己衣服上的繡花針扎進自己腧穴,緊繃的神經終於能稍稍放鬆,再緊張下去,她怕自己會情緒崩潰。
餘光瞥見許玥如緩慢移動的身影,謝眠眠呼吸一滯。
老黑一共帶了四個小弟,有三個在外面望風,另一個守著許玥如不讓她報警。
不知道許玥如怎麼溜進來,就兩三秒時間,悄悄躲到了謝眠眠旁邊的油漆桶,卻不小心踢到了什麼——哐當!
老黑陡然醒神,反手就朝出聲的地方開了一槍,緊接著另一個地方又發出聲音,老黑快速轉身砰砰連開了幾槍。
就在這個時候,許玥如猛地衝出來,二話沒說拉著謝眠眠往外跑,老黑立馬追上去:「別讓她們跑了!」
四個小弟紛紛行動,倉庫廢棄了很久,地面生長的雜草有半人高,視野範圍不廣闊,反應沒老黑那麼迅速。
二人不要命般地跑,謝眠眠心臟快跳到嗓子眼,身後是接二連三的槍聲,她腿一陣陣發軟,拉著許玥如的手心全是汗。
老黑和他們距離很近,可連開了幾槍,硬是沒把人射中,謝眠眠親眼看見一顆原本要打中許玥如肩膀的子彈改變了軌道。
腎上腺素飆升,因為太過緊張,謝眠眠連怎麼換氣都忘了,腦子開始缺氧,就在她快受不了時,前方出現一大群警察。
許玥如一喜,抓著謝眠眠跑得更快。
老黑幾人一看警察來了,暗道不好,給小弟打了個手勢,看了眼謝眠眠,迅速撤退。
「蕭元!」
許玥如大聲喊叫,發現老黑不見了,順勢鬆了謝眠眠的手。
謝眠眠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她用手撐著雙腿緩解狂跳的心臟,感到喉嚨間一股腥甜,口中找不出半點津液,只能硬生生咽下去,隨後便開始乾嘔。
警察分散開去追老黑,許玥如衝上前一把抱住蕭元的腰,抱著他嗚嗚咽咽不撒手。
謝眠眠落在後面,晏禮上車拿了一瓶水,在離謝眠眠三步遠的時候,空中忽然響起一聲槍響。
老黑藏在暗處,瞄準謝眠眠開了一槍,他不可能留下一個知道自己底細人的活口。
子彈飛來的時候,像是晏禮在熒幕上看見的電影,畫面放慢倍速一幀幀播放,子彈的外形、結構、風速包括即將射中的方向,全都通過眼睛印入他腦海。
千鈞一髮之際,晏禮一把將謝眠眠撲倒,隨後感到臉上似乎有溫熱的液體。
子彈擦著晏禮臉頰而過。
謝眠眠快速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發現只是單純的劃傷,重重鬆了一口氣。
老黑低罵一聲,轉過身,幾個黑漆漆的槍洞對著他心口。
五個人全部被抓捕,審訊室里,民警端上一杯熱茶放在謝眠眠面前,聲音嚴肅道:「同志,請把事情詳細經過告訴我們。」
謝眠眠捧著熱茶,沉默片刻,道;「他是個毒販。」
寥寥白霧氤氳開來,讓人心中感到安定。
審訊民警對視一眼,神色鄭重,捏緊了手中的筆。
半個小時後,謝眠眠從審訊室出來,候在外面的晏禮又從兜里掏出一顆奶糖,謝眠眠把糖紙撥開放進嘴裡,正欲道謝有民警叫她。
「同志,這是你借出去的錢,24塊6毛8和一些票,你數數。」
謝眠眠接過,想起喬德安:「他被判了多久?」
民警道:「兩年半,那傢伙不老實,被關著整天說自己是什麼局長,裝精神病。」
謝眠眠目光微頓,點點頭禮貌道謝,和晏禮出了警局,許玥如和蕭元在外面等著。
四人去了國營飯店,一人一碗肉絲麵,慶幸劫後餘生的同時許玥如一邊給謝眠眠道歉。
如果知道老黑身份這麼可怕,她一定不會把謝眠眠扯進來。
謝眠眠搖頭:「誰也不會願意碰見這種情況,平安就好。」
吃完飯,蕭元推著自行車,四人一同走路回大西村。
到了分岔口,謝眠眠和晏禮往先回二叔家,許玥如蕭元陪去大隊上還自行車。
——
自行車的鏈條緩緩轉動,看著蕭元堅毅的側臉,許玥如扯了扯他的衣角,蕭元往下瞥了眼,停下腳步。
「今天謝謝你。」
許玥如想起今天一時衝動就抱住了蕭元,臉頰忍不住發燙。
「我太害怕了,所以才你、你別介意。」
蕭元沒說話,許玥如知道他就是個悶葫蘆,也不尷尬,自顧自地說:「我還以為今天要把命交代在那兒,沒想到你救了我,對了,你是怎麼發現我被綁架去派出所報警?」
「聽見你聲音,回來發現你不在家。」
蕭元簡單解釋了兩句,看起來不太想和許玥如多待。
要不是許玥如有上輩子的記憶,她差點也會以為蕭元討厭自己。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男人,對自己一見鍾情,默默把自己放在心底,最後還給她收屍報仇?
許玥如在心底暗暗吐槽,就蕭元這樣的人,等他主動黃花菜都涼了。
「你這麼關心我?」許玥如挑眉。
蕭元下意識就想到姜梓上午罵他「你這麼關心那死丫頭,難道喜歡她不成」?
發現自己在想什麼,蕭元猛地後退一步,推著自行車就走。
沒想到蕭元不上鉤,許玥如急了:「哎,你跑什麼!」
蕭元悶不作聲往前沖,走得飛快,硬是把許玥如甩到後邊。
許玥如追不上,眼睜睜看蕭元身影沒入黑夜,她跺了跺腳,罵道:「臭男人!誰稀得理你!」
——
深夜,二叔家燈火通明。
「冷」
謝眠眠蜷縮在床上,大夏天,蓋了兩床棉被,就這樣,她還在渾身發抖,牙齒打顫。
「哎,這丫頭怎麼回事?」
二嬸憂愁,謝眠眠回來後,她就問她吃飯沒有,誰知道丫頭像是聽不見,只一個勁兒說冷。
可現在夏天二叔穿一件背心都嫌熱,咋會冷?
「娃是不是生病受寒了?」二叔咂著旱菸,問晏禮,「你們在城裡發生啥事兒了?」
晏禮沉默片刻,正欲開口,謝眠眠又打了個哆嗦,低聲呢喃:「好冷」
謝眠眠眼神沒有聚焦,嘴唇發白,二叔皺眉:「得送衛生院去!」
二嬸撫開謝眠眠髮絲,看著她分散的瞳孔,「娃該不會是丟魂了?不行,我去找王老二,讓他來看看!」
二叔不贊同:「他當初差點沒命,你想害死他不成,不能去!」
「那你說咋辦?」二嬸問。
二叔沒吭聲,晏禮拿碗倒了熱水,讓謝眠眠上半身靠著自己,把水一點點給她餵下。
放下碗,看著二人,輕聲道:「叔、嬸,天也晚了,你們睡吧,我在這兒守著,要是有什麼不對我就立馬送衛生院,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二人嘆了一口氣,留下也確實沒什麼辦法,叮囑晏禮有事一定要叫他們,便出了屋子。
他們走後,晏禮把厚重的棉被挪開,換成薄薄的毯子,打了熱水,用自己帶的新毛巾給她細細擦臉,又換了一根毛巾浸濕擦腳。
謝眠眠沒有再喊冷,因為她陷入了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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