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丫,你別去,我估計他們就是食物中毒,吐完就好了,你要把他們治好,說不定還在背後笑你傻呢。」張慧紅說。
許玥如:「再說了他們十幾個人,你怎麼治得過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王知青無話可講,只是不停嘆氣,已經不抱期望。
誰還沒個吃錯東西拉肚子的時候,吐出來休息一陣子差不多就能恢復,只不過他們齊齊爆發的陣仗嚇人了些,王知青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走吧。」
王知青猛然抬頭,謝眠眠背起醫藥箱,走到他的身邊。
雖然心中詫異,王知青卻沒表現出來,連忙在前面帶路。
許玥如去扯她手腕,謝眠眠輕輕掙開,笑了一下。
「面對病人,我首先是醫生,其次才是謝眠眠。」
二人愣在原地,平心而論,她們做不到。
要知道當初那些話真的傳出來,並讓人們相信那就是事實,謝眠眠名聲就毀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在這個非常時期,她會被貼大字報宣傳,拉去批鬥,倘若挨不過去便是死路一條,當初王老二就差點
許玥如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傻子到底知不知道她曾面臨什麼?
倘若此時他們來求的人是自己,她不陰陽怪氣一頓就算好了。
許玥如神色有些複雜,那些猜測再次浮現,謝眠眠或許
不是上輩子那個謝眠眠。
——
院子裡,一群知青捂著肚子,嗚嗚咽咽叫喚。
有人哭著問:「她怎麼還不來啊」
蕭元正給他們燒熱水,聽見這句話笑了。
「你怎麼確定人家一定會來?」
當初就他們幾個嚷嚷得最厲害,支持喬德安寫報告嚴查謝眠眠。
幾人臉色微變,神色各異。
喬德安是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被警察定罪帶走,也就證明他從始至終都在說謊騙人,而他們沒有求證過真假直接給謝眠眠定罪,還要去上面告發她
從始至終,他們沒有跟謝眠眠道過一句歉,並在需要她的時候,要求她立馬趕來。
蕭元說得對,是啊,人家憑什麼?
換成他們自己,誰去救一群造謠傷害自己的人?
有人撇開頭不說話,有人愧疚低下頭,甚至好幾個女知青紅了眼眶。
他們因為小恩小惠選擇相信喬德安,被騙得團團轉當槍使,有今天都是他們活該。
喬德安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說不定早就在心底笑他們是蠢貨。
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痛呼聲也逐漸變小,只用嘴巴發出細細的抽氣。
李同臉色很不好看,一是肚痛難受,二是當初吵得最凶就是他。
他起初是看不慣一個女生天天往男人身上貼,後來只要是有關謝眠眠的一切,他就下意識反感。
實際上他和謝眠眠無冤無仇,人家也從來沒多看他一眼。
李同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樣令人討厭。
有女知青捂著臉哭起來:「我真傻,明明知道那些話會對一個女孩子造成多大的影響,卻還是去下意識附和。」
「還有我。」另一個女知青舉手,「是我說她不要臉,因為我同學曾經這樣罵過我。」
說完她已淚流滿面。
因為罵過自己,所以迫不及待把別人打成不要臉的女人。
因為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我、我是嫉妒她長得好看。」曾經說謝眠眠心思歹毒的女知青站起來,胡亂抹掉臉上的淚,「我要和她道歉,就算被她罵我也不怕!」
「我和你一起!」
「我也去!」
「還有我!」
幾個女知青挽著手站起來。
「我們也去。」一群男知青同樣起身。
他們慚愧不已,那些黃謠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有多假,全都是他們捕風捉影,無中生有。
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站起來,李同低著頭,黑暗裡看不清他的神色。
一群知青並排站在一起,神情鄭重,目光莊嚴。
謝眠眠剛踏進院子,入目就是一副這樣的場面。
別說她,就連王知青也一頭霧水。
來的路上王知青跟他們說吃了菌子,謝眠眠估摸他們可能產生了幻覺。
她悄悄問王知青:「他們該不會以為自己在軍訓吧?」
王知青撓頭,謝眠眠暗自思索,看見蕭元,正想打招呼問怎麼回事,忽然聽見有人抽泣。
此時院子很安靜,謝眠眠循著哭聲,轉頭就看見了李同。
她聲音篤定又帶了點小興奮:「看,我就說會有幻覺,這還有一個被菌子毒哭了的呢。」
這次她沒壓低聲音,所有人都聽見了,齊齊把視線投向門口,看見謝眠眠,跟見鬼一樣慌張得不行。
看著突然出現的二人,有人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老王,你咋不出聲?」
王知青一臉莫名其妙:「我還想問你們呢,不是拉肚子虛脫站不起來?你們剛剛一個個跟要上戰場一樣,我怕一說話你上來捅我一刀。」
一群人訕訕一笑,時不時偷瞄一眼謝眠眠,目光飄忽,幾人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好意思開口。
李同抹了把臉,猛地站起來,大步向前,直衝謝眠眠
他黑著臉看起來像是要揍人,大夥慌了,連忙張開手攔住他。
「李同!你想幹什麼!」女知青質問。
李同被人抱住了腰,胳膊也被兩邊一個人架住,李同哼道:「放開!」
「你想打人?我告訴你,要是敢動手,別怪我們不客氣!」
女知青振臂一揮,頓時七八個擋住他的去路,把他和謝眠眠隔開。
謝眠眠更加迷茫,所以他們的幻覺是在排練演話劇嗎?
這菌子有點東西啊,他們演技還挺逼真,要是能找到樣本,提取研究,能搞個專利吧?
所有人都覺得他要揍謝眠眠,看向他的目光帶著警惕和譴責。
李同動了動唇,終於嘗到被人誤解、不信任,有口也說不清的感受。
「我不會打人。」他羞惱地撇過頭,「我只是想跟她道歉。」
女知青驚訝,嗓門不自覺變大:「你想跟謝眠眠道——」
她乍然捂住嘴巴,紅著臉退到一邊,其他人也連忙鬆了手,一下子就散開。
李同做了一個深呼吸,往前走了兩步,謝眠眠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他用拳抵唇咳嗽兩聲。
謝眠眠回過神,有些驚奇地望著他,看眼神像是在他身上有什麼稀罕玩意兒。
李同不知怎麼紅了耳朵,講話的聲音有些磕絆。
「謝眠眠,對、對不起,我為先前的事向你道歉。」
說完有些彆扭地向謝眠眠鞠了一躬。
「啊?」謝眠眠把專利拋到一邊,回想李同的話,才明白對方是在跟自己道歉,點頭「哦哦」兩聲。
她的態度很敷衍,李同捏緊拳頭:「我真心實意跟你道歉,你就這樣對待嗎?」
謝眠眠納悶:「三歲小孩都知道做錯事應該說對不起,怎麼,我還得給你頒個獎?」
道歉了她就一定要原諒?
莫名其妙。
李同不說話,站在原地不動,謝眠眠繞過他,打開醫藥箱,蕭元已經把水燒開了,她把毫針用紗布包好丟進鍋里,拉開椅子把脈枕放在木桌上,目光掃過眾人:「誰先來?」
一個女知青先上前,後面的人自覺排隊,李同僵持半晌,排在了最後一個。
摸了十幾個脈又看了他們的舌頭,果然全都是食物中毒,還用了河蟹寒性之物,傷脾胃。
謝眠眠先一一給他們扎針,等待期間,思索藥方。
有人弱弱地問:「謝醫生,我們是不是沒事了?」
「開副湯劑鞏固一下。」謝眠眠提筆,「吐泄並作,腹痛,嘔吐物酸腐,舌紅苔黃,以葛根芩蓮湯加減,葛根15g,甘草炙6g,黃芩9g,黃連9g,加藿香、香薷各10g,荷葉6g。」
謝眠眠把藥方遞給一個女知青:「明天來找我抓藥。」
女知青連連應聲,仔細把藥方收好,猶豫片刻,說:「剛剛李同吐血了,我們是不是」
謝眠眠下意識望向李同,見他站在門外不動,而他前面的早都看完了,就剩他一個。
謝眠眠不自覺沉聲:「過來。」
李同覺得謝眠眠是故意針對自己,硬邦邦把手往小脈枕一放,撇過頭不看她,就跟生病的不是他一樣。
謝眠眠毫不關注他的小心思,按住脈觀察,兩分鐘後收回手。
風熱犯肺,脾不統血,火毒熱盛,脈數有力,熱毒充斥三焦,難怪會吐血。
李同不吭聲,別人才不像他,當即就湊上去:「謝醫生,他跟我們情況一樣嗎?」
謝眠眠問:「他最近有沒有流過鼻血?」
「有。」蕭元回,「就今天早上。」
謝眠眠這才回答:「他本身就有熱毒,跟你們不一樣,不用擔心。」
幾人鬆了一口氣,吐血什麼的,就跟得了重症一樣,太可怕了。
謝眠眠給李同扎了幾針補瀉,開一劑黃連解毒湯,同樣告訴他明天再來找自己。
李同彆扭地接過藥方,現在已經晚上十點,謝眠眠收拾東西回家。
王知青都準備好了,送謝眠眠回去,李同忽然站出來,說他來送。
「不用!」謝眠眠把頭搖成撥浪鼓,她寧願自己回去,也不要李同送。
謝眠眠渾身寫滿了拒絕,明晃晃的不信他,李同心裡那股氣憋著上不來下不去,心想她不要,他偏要送她回去,正欲開口,門外傳來三聲輕叩。
這麼晚了誰會來造訪?眾人帶著疑惑看向門口,卻見謝眠眠已經走到對方面前。
「你怎麼來了。」謝眠眠望著晏禮,一雙眼睛彎成月牙。
晏禮從她肩上取下醫藥箱提在手中,道:「許玥如來找過我。」
謝眠眠「噢」了一聲,轉身朝一眾知青揮手:「走了,記得明天來找我抓藥。」
「等等!」
他們叫住謝眠眠,互相對視一眼,同時上前。
「謝眠眠,我們為之前對你的傷害感到深深地抱歉。
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們,只希望你能知道,我們會對自己的行為作出檢討,並在往後的每一天提醒自己,一定要謹言慎行,慎思明辨,不再讓言語成為揮向他人的屠刀。」
他們每一個人的目光都無比鄭重,一起牽著手,朝謝眠眠深深鞠了一躬。
謝眠眠回以同樣嚴肅的目光:「希望你們能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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